见崔沅绾没回话,晏绥又觉着方才的话太重,忙添了句:“一双鞋而已,不值得。改日送你一柜鞋,脏了就扔,不用再想旁的事。” 崔沅绾应声说好。 这相国寺自然是逛不成了,车夫有眼力见,赶忙把马车给赶到了巷口。 “承怡县主说有事,先回去了。天色已晚,不宜逗留。”晏绥把崔沅绾丢进了马车里,语气淡淡的,人也很平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晏绥正在气头上,就是一直跟着他办事的车夫大气也不敢出,偏偏崔沅绾还开口说了句话。 “林家大郎呢?他怎么办?”问出来的时候二人还牵着手,话一出口,崔沅绾指尖便被掐了下,力来得猛,一声惊呼便传了出来。 “这时候,还想着他呢。”这下晏绥的脸算是真沉了下来,比夜还阴,眼眸浸在昏暗的车里,任谁看了都得打颤。 晏绥见崔沅绾一脸惊恐,眼神也胡乱瞟去,不敢与他对视,想是知道错了。 “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说罢,短暂急促的口哨声从晏绥口中传了出来。 晏绥特意掀开了车帘,崔沅绾也顺势往车外望去,声音刚落,一头驴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这驴也通人性,见林之培痛苦挣扎,嘶鸣声响彻了一整个冷清的巷道。 “这头驴倒比他的主子还机灵,随意唤一声,就看清了局势,认了别的主子。”晏绥见崔沅绾目不转睛地看着车外,忍不住说了句讥讽的话。 若是崔沅绾会辩解半句,恐怕他就要失控了。可她没有,她被这话被刺到,颤了颤身子。 明明乖了下去,明明就贴在自己身边顺着自己的意,可晏绥仍是不舒畅。 “你怕我?”晏绥试探地问了句。 崔沅绾飞快摇了摇头,可身子却往一旁躲着,又哪里是不惧怕的样子。 “呵。” 晏绥轻笑,口是心非的模样无意间取悦了他,可这还不够。 他又把人抱了起来,抱得更紧,恨不得把这细腰刻进自己身子里去。 晏绥打开了那个匣盒儿,取出了里面的物件。 是一串金臂钏,金环上纹着几株细柳,显然是为崔沅绾所做。 “要听话。”话里是宠溺,手上的力道却不容人拒绝。从手腕穿过,金臂钏把手臂给圈了起来。 崔沅绾最厌恶的便是这般圈禁人的物件。脚环手镯金臂钏,她碰都不想碰。 晏绥是在警告她。 崔沅绾把晏绥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挣扎了几下,无意间竟打到了他的脖颈。 身上意外地凉,她手指无意扫过,晏绥脖颈的肌肤便起了反应。随即他的动作也一僵,马车里只点着一盏昏暗不堪的小灯。 借着那细碎的光亮,崔沅绾看见晏绥的耳垂红了起来,眸里出现片刻茫然,随即被掩盖了下去。 崔沅绾心里一喜,眼神无辜可怜,她仰视着晏绥,总是认真又专注。 似是无意,又或是早有预谋,指节点过喉结,飞速扫过那片肌肤,随即又覆在腰间扣紧的手上,试图挣扎。 呼吸都显得那般难耐,晏绥心里一片桃红艳李,心乱如麻。 晏绥锢得愈来愈紧,挣扎都显得那般不堪一击,于是崔沅绾采取了软攻的法子。 “错的根本不是我,是当时的氛围。是慎庭哥哥把我抛下,才叫我处于那么难堪的境地。” 晏绥没有回话,低头嗅着崔沅绾的气息。 美艳的小娘子总该是带着馥郁的花香或清淡的茶香的,至少戏本子里这样说。 可晏绥爱极了崔沅绾身上的淡淡的奶香味,只有离得极近才能闻到,或是说只有他一人才能闻到,这样的认知叫晏绥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原来是个奶娃娃。” 话语黏腻得似一张密网,不知拢了谁的心。 崔沅绾心里暗叹,计划通。
第10章 十:嫂嫂 若不是马车走到半路又遇了个坎,崔沅绾都不知回家的路要走得这般艰难。 晏绥要把她送到崔府门前,马车猛地一停,叫二人一头雾水。 掀开车帘,本想呵斥那不长眼色的俗人一通,这一见,原来竟是位熟人。 “你不回府里,拦我的车作甚?”晏绥挑开车帘,问道。 凉风吹来,车夫又点了盏灯,才叫崔沅绾看清了那拦车人。 长身瘦骨,眉眼间尽是肆意张扬。男郎看着要比晏绥还要消瘦些,松松垮垮的圆领袍披着,腰间的系带歪扭缠着。不似晏绥那般高深莫测,一见便是风流倜傥的才俊模样。笑意也比林之培要真的多,瞧起来是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今晚想凑热闹的人都会去相国寺。我不似兄长那般有底气,连傍身的驴都跑了去,钱袋子也早被人偷去,今晚恐怕是只能走回去喽。这老远就瞧见这辆宝马香车,想着拦一下,不成想真的是兄长。”男郎灌着酒,眼神迷蒙,似是连晏绥的脸都看不大清,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些冒犯的话来。 话里透露着酒气,一时间氤氲不堪。 “晏与孤,守好你的本分,不要忘了规矩。”晏绥看见晏昶晃着身就要走,出声提醒了一句。 哪知这句话叫晏昶一瞬之间便清醒了大半,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窥见车中春色后,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是……嫂嫂?”晏昶靠在马身上,歪头晃着酒罐,朝被晏绥仔细护在怀中的崔沅绾眨了眨眼。 随即,晏绥那轻鄙的轻笑声传来。那声嫂嫂尾声悠长上翘,只这一句,晏绥便清楚了他的心思。 不等崔沅绾回话,晏绥便把车帘给拉了下来。 赶路的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又驶向路来。 长街大路通南北,晏昶要如何回家,晏绥并不关心。 “这位是晏二哥么?”车内一片静默,崔沅绾偏偏问了这句。趁着晏绥分心,又赶忙窜了空子从晏绥怀里跑了出来。坐在车内一隅,离他远远的。 “你很在意他么?”晏绥伸手一勾,崔沅绾便又坐到了他身边。 到底是夏夜,再凉快的晚夜也能叫相拥缠绵的人出层薄汗。崔沅绾没回话,避开晏绥锋利诡谲的眼神,拿着一方小帕,覆在晏绥的额前。 “是因为慎庭哥哥,才想要去了解。”崔沅绾往前倾着身,手压在晏绥的衣袖之上,抬眸望着他。 车内一盏暖灯,恰好映在了崔沅绾的眼眸中。眸中焰苗跳跃,陷在一片暖黄之中,话也动容。 “家弟不懂事,叫你看了笑话。” 果真如崔沅绾所想,说到家事亲戚上去时,晏绥便成了那位克制疏离的君子,恍若不欲把太多的人事说给她听,或是故意在隐瞒着什么事。 崔沅绾觉着车内实在闷热,无意间舔了下唇,如愿瞧见晏绥呼吸都难耐了几分。 “慕哥儿才是不成器的顽童,不好好读书,成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崔沅绾刚把帕子折起来收好,手便被晏绥牵了起来。 晏绥一素喜爱捏着她柔软的指腹,打着圈,甚至连那菩提珠都忘了盘。 “他才几岁?这般小的年纪看不出什么用功不用功的。少不经事就叫他去玩乐罢,之后再到学堂里好好读书,日后入国子监升太学上舍生,这读书生涯才算起步。”说到慕哥儿,晏绥能想起的只是那个缠着崔沅绾撒泼要抱的野孩子。说叫他好好读书,也是想叫慕哥儿离崔沅绾远些。 崔沅绾看破不说破,“慕哥儿不开窍,哪里是为官的料子?门第有了,应试又过不去。” “这有何难?”晏绥瞧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不过入个太学而已,我说他能入,他便能入。” 走后门叫晏绥说得这般轻松,话罢更叫崔沅绾清楚了晏绥的地位。 朝廷三相之一,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榜前被无数贵家看中的小婿,期集①时名刺②被官家要过的状元郎,都给了晏绥翻云覆雨的底气。 如今,他一句话便保了慕哥儿日后的为官路,王氏一心念的事就这么被解决了下来。 不过男郎的嘴惯会骗人,崔沅绾只是点头道好,不欲多说。 * 亥时一刻初,崔沅绾终于回了府。养娘一见,赶忙上前来。 “娘子,家主吩咐的事今晚就要开始做了。”养娘跟在崔沅绾身旁,不顾秀云的阻挠,往前挤着。 “明日再说,什么事都没有沐浴要紧。”崔沅绾作势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养娘听罢,心里一阵郁闷,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也成,娘子您一边洗着,我一边给您说着。热水一放,屋里一热,这些事也好说。” 秀云许是没听懂,拉着养娘就往一旁嘟囔。 不过是握雨携云的房中术罢了,上辈子她觉着婚事不要紧,全当耳旁风。她学算术倒是学得慢,可这房中术一点就通,那些花样了如指掌,就是没心去找人试。 能在沐浴时说教的物什,还能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崔沅绾一想便知。不过碍着是王氏的意思,也便默许了养娘的行径。 她的身子沾了热,总要变了个色来。原本肤如凝脂,染上热气腾腾的水,顿时成了一株海棠来,脖颈往上,都沾了粉红。往下无尽绵延,引人遐想。 若不是催得急,养娘也不想赶鸭子上架一般趁着人沐浴的时候多说话。 养娘站在屏风后,拿出了个小匣盒儿,随即拉出一串铃铛。 不过那物件叫缅铃。外形如铃铛,最里面裹着的是水银少许,外面镶一层金,圆润精巧,遇热则跳动不止,叫人酥麻不堪。 许是见崔沅绾确实乏了,养娘只说了几句,便默默退了出去。走前把那小匣盒儿传到秀云手上,仔细交代了一通。 秀云仔细把寝衣披到了崔沅绾身上,服侍着人往床榻上躺。 “娘子,这匣盒儿放哪儿呢?”秀云开口问道。方才养娘讲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听着。隔着屏风,养娘瞧不见崔沅绾的脸色,自己起劲地说着。崔沅绾玩着浴桶里的水花,倒是秀云听得满脸通红。 “随意放哪儿罢。都快要成婚了,这些物件也不会跟着我走,放哪儿都行。”崔沅绾乏得紧,一闭眼,想的竟不是搂着他一路的晏绥,反倒是那瞥过一眼的晏昶。 意料之外的初见,却叫崔沅绾心乱如麻。 上辈子她与晏昶相见是在与林之培成婚后,一次泛舟游湖时。她的篦子刚掉到湖里,晏昶乘舟从旁经过,手一挥,就把那根篦子给捞了上来。 此后他与林之培的弟弟林入淞走得近了起来,跟着林入淞,没大没小地叫她嫂嫂。不过才叫了几声,她便被林之培扔进了那破院。 如今再见,难免叫她想起那些伤心事来。 更叫她不知所措的,是晏昶不知礼义廉耻的情意。 “嫂嫂又如何?他又不会知道。为何不能一妻二夫呢?我可以做小。”破天荒的话传到崔沅绾耳边,她甩开晏昶的手,此后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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