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适时地低下头,长长的眼睫抖动着,似乎是害羞了。但是如果细看, 就会发现她莹白如玉的双颊之上并未有一丝羞红。 新回来的公主脾性好,既不娇奢,也不怯懦,看起来很好相处。宫妃们心下松了一口气。 宫宴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皇上高兴,便多饮了两杯,眼看着便醉了,李才德搀扶着他回去了。 昭宁遣去了步撵,慢慢往回走。 “小圆子,你可知贵妃娘娘为何派人去堵状元郎?”夜风并不凉,微微还带着春花的粉香。昭宁浅酌了几杯果酒,面上有些烧,经夜风一吹,甚是舒爽。她微微眯了眯眼,朝远处望过去。皇宫在夜里整个的都是灯火通明,高高挂起的灯笼勾出各个宫殿的轮廓。 “奴才略知一二,”小圆子的声音有些清脆,并没有其他太监那般尖利,“这么新科状元郎可真是个厉害人物!”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钦佩,愈发勾起了昭宁的好奇心,“哦?” “回公主,殿试当日,皇上让他们分析对当朝官员制度的看法,”小圆子说到这里时,略略压低了声音,“等到状元郎答完之后,周围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 “然后呢?” “冯太傅似乎对状元郎的回答很是不 满,”小圆子继续道:“便反驳了状元郎。奴才当日未能亲眼见着,不过据说,状元郎和冯太傅大吵了一架,气得冯太傅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个愣头青。”昭宁轻轻一笑,想起皇兄对这人的评价,不由得点头同意。 有谁在殿试过程中敢和当朝太傅据理力争?估计当时的场面定然很热闹,没能亲眼看到,真是有些失望呐。 不过,想来皇兄很是满意,那冯太傅掌权久了,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居然敢在殿试中提问,倒真是越活越回去。如今叫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落了脸,且不知要气到何时。 “所以,贵妃娘娘是听说了此事,才派人去堵状元郎?” 小圆子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说才好,“奴才听说,四公主不知从何处见了状元郎,非得过去看看。贵妃娘 娘便派人去请了。” “没请到?”四公主想见状元郎,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昭宁勾唇笑笑。 “状元郎不肯来,”小圆子说到这里也忍俊不禁,“还让那下人带话,说贵妃娘娘既是宫妃,便不该见外臣,还说娘娘没能教好四公主,还带着她一起胡来。状元郎的原话太长了,好些话奴才都听不懂。” 昭宁竟是没忍住,轻笑出声。清冽如 山泉的声音在夜色中一圈一圈荡开。 她能想象得出来,青年长身玉立在大殿中央,厉声厉色地反驳冯太傅、一本正经地对宫人训诫的模样,笑道:“他若是进宫来做教养嬷嬷,肯定能做得很好。” 小圆子偏着头,认真地想象了一下,“那宫女姐姐们就不敢偷偷看他了。” “本宫倒是想见见他。”昭宁略一思 忖,眼里的兴味越来越浓,见小圆子有些为难的样子,笑道:“放心,本宫不让你去请。” 小圆子想起那几个被贵妃派去请状元郎的宫女太监,全都哭丧着脸回来,走在最前面的差点没掉下泪,登时松了一口气。 ---- “公主,这样真的行吗?”绿夏看着眼前一身男装的昭宁,目光在她鼓鼓 囊囊的胸前掠过,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说。 青色长衫,玉簪束发,长身玉立,除了身材偏瘦,乍一看也是个翩翩少年郎。尤其是那双眼,略略半垂下来的时候最是勾人心魄。只是,那胸前. “本宫又不是存心去骗他,”昭宁指了指腰带,示意绿夏将腰带再稍稍绑紧一点,“不过是男装方便。” 昭宁收拾好之后,便带着绿夏和小圆子出发。 大秀的男女之防并没有那么严格,女扮男装也是常有之事。昭宁这番打扮并不奇怪,只不过是路人见她模样俊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主子,前边就是春江楼了。”小圆子今日终于摘掉了那顶大帽子,露出圆圆的一张小脸,显得年纪尤其小。 春江楼在静水河南侧,与流翠山只一 水之隔,山光水色,自是人间美景。寻常百姓不知这酒楼的主人是谁,又因其奢华富贵,鲜少过来。来的人多是达官贵族亦或是文人才子。因为景致好,常有人来此吟诗作对。 昭宁上了二楼雅间,隔壁是宽阔的观景台,那里或站或立已有十余人。她略略扫了一眼,不见那日的青年,想来是还未到,便安心坐在雅间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观景台上便传来一阵骚动声,隐约有人在道:“状元郎 来了!”
第5章 、见面 . 昭宁走出雅间,来到观景台上。 因着静水河就在眼前,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水汽。青年被众人围在中间,只是他身材颀长,并没有被任何人挡住。微风拂过,带起他的衣角和青丝。 真是赏心悦目啊,昭宁心道,如果忽略他紧抿的嘴角就好了。 “要我说,”其中一个白袍青年与其搭话,一直不见对方回答,抬高了声音道:“沈兄当日实在是勇气可嘉,皇上定然极其欣赏。早知如此.” 偏巧,众人刚好寒暄完,白袍青年的话便一字不差地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话说得委实可笑了些,便是昭宁未曾亲耳听过状元郎在殿试上的回答,也能推测出一二。能被皇兄欣赏的人,居然被人说成是靠勇气取胜,昭宁不由得看向状元郎,期待他的反应。 “嗯,”青年竟然点了点头,一直紧抿的嘴角轻轻勾起,“现在知道也不晚,反正你也没进殿试,三年后可以一试。” “哈哈!” “.” 寂静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白袍青年便在这哄笑声中红了脸。 这群自诩为才子的人显然没有什么风度,看着别人被落了面子,而说话的又是新科状元郎,根本不顾白袍青年依然在场,便你一言我一语奚落开。 “你说他是故意的,”昭宁侧首问身后的小圆子,“还是无心的?” “这奴才可看不出来,”小圆子摇摇头,“不过,状元郎这般容易招敌。” “招敌?”昭宁微微一笑,“只怕他还在等着别人感谢他呢。” 青年看着爆红着脸的白袍青年,继续道:“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有些才华傍身的好。” 他言语诚恳,神情一本正经。 众人默了一瞬,白袍青年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拨开围观的人,怒而离去。 “看来他是等不到感谢了。”昭宁兴味颇浓地看着青年,“咱们的这位状元郎叫什么名字?” “姓沈,”小圆子见主子感兴趣,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名洵,江城人。才十八岁,是咱们大秀最年轻的状元郎呢。” 小圆子的眼神里充满了钦佩,颇为自豪。 江城,那是狄戎与大秀交界之处。昭宁看着沈洵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见青年依然垂手立于众人之间,却是兴致缺缺的样子,缓步上前。 “沈兄。” 沈洵看了一眼来人,随意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只是下一瞬,他又 把头扭回来,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是你?” “你以为穿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吗?”沈洵的眼神变得有几分不耐。 昭宁知道他这是误会了,把自己当成街头那群热情的姑娘,倒也不恼,合拢了手中的折扇,轻轻抵住下巴:“我若是想让状元郎认不出,定然不会是这番打扮了。” 沈洵顺着她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 落在了那只握着折扇的手。青葱五指细长雪白,唯有指甲略略带着粉。再往上看,便是小巧的下巴,好似巧匠用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琢,形状完美,只消一看,便觉得手心有润滑细腻之感,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试试。 “状元郎?”昭宁见他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眉头越拢越深,忍不住心道,这人脾气果真太臭。 沈洵却被这声唤醒,他看见那两瓣粉嫩的薄唇轻启,霎时间回神:“什 么?” 昭宁把折扇移开,下巴尖却留了一个浅浅的红印,“我在同你说话呢。” 沈洵生硬地移开目光:“你说。” 一字一顿,硬邦邦的,倒是让昭宁轻笑一声:“听闻状元郎在殿试之中,与冯太傅就本朝官员制度进行了一番辩论。” “你也觉得我那样愚不可及吗?”沈 洵讥诮道,目光略过静水河,投向河岸另一边的流翠山。 正值阳春三月,新绿争涌而出,流云铺翠,整座流翠山像是被一支画笔点燃,生机盎然。在半山腰处,一片红粉悄悄蔓延开来,随着春风不断延扩,愈发灼然。 “状元郎何出此言?”昭宁上前几步,双手撑着围栏,暖风迎面而来,携着她耳鬓的发丝乱人心神,“我倒是觉得状元郎真知灼见,让人钦 佩。” 沈洵的目光堪堪落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就迫不及待地挪开,“是吗?” 昭宁瞥见那边几个人跃跃欲试,显然是想加入两人的谈话,便对沈洵道:“状元郎可愿移步隔壁雅间?此处谈话多有不便。” 见沈洵略带犹豫,粲然一笑道:“我这些丫鬟小厮会一同进去,可好?” 沈洵只觉得眼前一亮,那人背后便是历来为人称赞的山水之景,此时却全然变成了陪衬。他甚至没听清楚昭宁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就已经点了点头。 “如此,这边请。” 小圆子此刻深觉自己的主子不知要比四公主聪明多少倍,又觉得也许状元郎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听闻春江楼的茶很好,状元郎尝 尝?” 绿夏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呈递上来,往状元郎身前一放,便忙不迭退开。不管传闻中这位状元郎如何俊如谪仙,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沈洵盯着茶盏里上下起伏的茶叶,如老僧坐定:“好。” 昭宁见他虽然道了声好,却只是盯着茶盏,并没有尝尝的意思,也不再多劝。 “大秀重文轻武,延续多年了。”昭宁抬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屏风,屏风之上画的便是流翠山的景致。整个京城此时都欣喜于春天的到来,忙着外出踏春,看起来自然是热热闹闹的一片祥和。他们流连于山光水色,哪里知道不久之前的江城才遭遇了一场浩劫? 沈洵抬头看了她一眼:“嗯。” “听闻状元郎有心想改变这种现 状,”昭宁轻声道:“不知打算从何处着手?” 沈洵沉默了一会,道:“大秀边防衰弱,主要是因为朝中不重视。文官手握重权,哪知边塞苦寒?他们久居京城,享乐惯了,居安不思危,当然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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