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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治？十七毫无头绪，医书里从无记载尸毒的根治解法，只有缓和之法，要说根治，这倒更像是道术能解的东西。她懊悔非常，开始她制0毒的时候，便没有想过要解毒的事情。心心念念仇恨的事情，早就埋没了她作为医者的善良。 半个时辰后，大夫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药汤进来，他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十七来头不小，跟着司徒映风称十七娘娘。 “翁主生病以来，我便用黄莲、苦参、滑石、黄柏之类的解毒草药，换着配方给翁主服下，翁主都毫无起色。先前胡山关的百姓吃的都是这些草药，虽说不能根治，但总能缓解一星半点，活不下来的是正常，活下来的即使有别样的毛病，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很少会遇到翁主这种如何也不能缓解的情况……”大夫一五一十地说了。 十七点头，问道：“有没有找过和尚或者道士来看过？” 大夫被问得一怔，而后灵光一闪，说道：“娘娘的意思是，翁主中的毒，是和尚或者道士才能解的毒？不会是……尸毒吧？” “或许吧。”十七目光移向别处，“大夫看着也有五六十岁了，肯定对这方面有所见闻，想必之前就猜到过吧？那不知附近有没有得道高僧，也许能解翁主身上的毒。” 大夫想了想，无奈长叹，“胡山关这个地方，小庙是有，不过得道高僧是没有了。而且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一看就知道是遭到报应，菩萨都不管的地方了，更没有人过来这里了。” “罢了。”十七让大夫准备匕首和纱布，便叫他们都出去了。 从前十七曾用自己的血救起青菖，现在应该也可以。十七不禁低头苦笑，她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兄妹二人一条命么，今生回魂来还债的。 匕首在火光里来回晃了一阵子，她在手臂上割破一个口子，鲜血直流进青菖嘴里，直到她感觉晕眩，才收回手，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我没有办法，剩下的靠你自己的造化。”十七淡淡说完，长舒一口气。 坐了好一会儿，十七觉得该走了，便把司徒映风和大夫唤来。 “胡山关这般光景，可见周边收到荼毒的地方百姓都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吧？”十七勉力一笑，“我认识一个得道高僧，名叫水清木，他是一个绝世高人，一定能救百姓们一命。不过他云游四海，十分难寻，你们尽管找一找，碰碰运气吧。” 司徒映风双手抱拳行礼，“娘娘慈爱善良，臣感恩不尽！” “原是我的错，怎算得上慈爱善良？”十七不愿再留在此处，抬头看向司徒映风说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尽力了，翁主能不能醒转，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已经是第二天了，还请将军把我送回去，不然那位发怒起来，战火又起，不知道又会死多少黎民百姓。” 司徒映风颇为踌躇，他没有立刻应答，十七感觉苗头不对，也不做声，两人就这样僵持沉默地望着对方。 “将军还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的吗？”十七疑惑地问。 司徒映风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反问一句：“娘娘难道不想回皇城看看公主吗？” “你是说绵绵？”十七一步步走出这压抑的房间，到外头的栏下坐着，“我是她的娘亲，怎么可能不想见她？但是现在不行，还不是时候。况且……宜妊把绵绵当成亲女儿，必然会照料得很好，我也不用过于担心，你说是吗？” “娘娘不知，自从娘娘离宫，公主便会经常生病，两月一小病，半年一大病，刚长了些身子，又被一场病折磨到瘦下去了。”司徒映风停顿半晌，又道，“不提宜贵妃仔细地日夜照料，但是娘娘肯定没有想到，日理万机的皇上也对公主十分紧张疼爱。历朝以来，王子公主都不会养在皇帝身边，可是公主却是个例外，皇上不仅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陪伴公主，且晚上都是亲自把公主哄睡的。娘娘，但凭皇上这份心，娘娘就不能和皇上见一面吗？” 十七听得出神，“他若然真的珍爱，当日又岂会那般狠心，只不过是以为我死了，懊悔地补偿给绵绵而已。” “可是娘娘不还是活着吗？”司徒映风脱口而出道。 十七只道：“我活着，但是时光回不去，便是回不去了。” “娘娘可知，皇上从来没有下过火烧牢狱的旨意，那场大火根本——” “是谁放火的，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十七把目光落在枯黄的草堆上，“真心和信任就像滋养绿草的养分，这些养分一点一滴地消失，绿草也就变成枯草了。他曾许诺，只我一人，唯我一人，纵使宫廷里有许多的桎梏，但是他把心分给了旁人一点，也就不是那颗完整的心了。再说信任，他若然真的信我，又岂会听信谗言，信我与容成轼有私，反复质问？司徒映风，世事怎会有回头再来的呢？你说是吗？” 司徒映风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把我送回去吧。”十七站起，拍拍沾染衣裙上的尘土，笑了笑道。 话才落音，怎知东边的房间门忽然被打开，他的声音冰冷，沙哑道：“映风，把皇贵妃扣下。”
第366章 设计重逢（下） 十七猛地回头，正对上顼元炙热的目光，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司徒将军方才还说把我绑来是哥哥的主意，原来是你的主意。” 司徒映风解释道：“娘娘误会了，这的确是蒋兄的主意。” 顼元却往自己身上揽，“雕虫小技，怎敢与奉华相比？” “你都知道了？”十七顿了顿，“那也是，他张扬至此，你早该知道了。” “如果皇贵妃对朕坦白，朕能更早知道。”顼元从头到脚把十七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十七头上的凤冠上，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的苦笑道，“究竟你是朕的皇贵妃，还是奉华的皇后？” 十七眼眸一抬，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道：“我是他的皇后。” 顼元朝她走去，居高临下地回望她：“从头到尾都是么？从我们第一次相遇，直到现在，你都是他的人么？” “是！”十七斩钉截铁地说，她面对他盛气凌人的样子毫不怯懦，“从头到尾，我都是奉华的人，跟卫九是一样的。以前我对你说的全都是谎言，我一直都在骗你，呵呵，如今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囚禁我？杀了我？朱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你没法处置我，反而就你绑走丰国皇后这一事，奉华便可——” 十七还没说完，顼元便打断了她的话，他强硬的握住她的手，紧紧逼问道：“那绵绵算什么？我们的女儿算什么？我们算什么？” “绵绵是你和宜妊的女儿，你不是昭告天下了吗？”十七冷笑，奋力抽回自己的手，“至于我们，朱熠，我多想从来都没有‘我们’。你让我受的所有伤害还历历在目，你还妄想我会给你什么答案？” 话毕，十七用力地把他推开，她自己也站不稳，踉跄后退了几步后被司徒映风扶住。 “‘我们’……真有如此不堪么？”顼元转过头去，声音渐次低沉，不断喃喃低语。 司徒映风不忍心看到顼元低落的样子，单膝向十七跪下，双手握拳举过头顶道：“娘娘，皇上此行艰难曲折，只为寻娘娘回宫！当时大牢那把火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把娘娘关进大牢只为了保住娘娘，对娘娘说狠话只为了在温庭蕴面前做戏，皇上已安排蒋兄到牢中救娘娘，只可惜奸人先行一步，娘娘请勿错怪皇上！皇上以为娘娘葬身火海，仿佛一夜白头，断断续续病了半年，幸得老天眷顾，不然今天就不能站在娘娘面前了！” “我又何尝不是饱受折磨！”十七怒吼，眼泪忽然充盈眼眶，“我吃了多少苦，我自己都数不尽，我没办法做到宽宏大量，没办法对过去受的苦视而不见……映风，我知道你是个忠诚的将士，但你不是当局者，你无法体会。” 说完这句话，三人相对无言，只听得幽幽风声呼呼灌入庭院的声音，吹不散凝结的苦痛。 顼元缓缓坐在石阶上，闭眼扶着额头，一滴泪珠顺着他瘦削的脸庞滑落，在青色石头上绽开雪花。 “在你走后，我杀了程情儿。” 十七惊愕地看向他。 “我给她喝了掺有剧毒的酒。”顼元回忆道，“但很奇怪的是，毒发身亡的时候，她的脸还是保持血色，并无丝毫青紫，于是我命人检查她的脸，发展她戴着一副面皮，撕下来的时候，我才看到她真正的样子。” 他抬起头，睁开红红的眼睛，很用力地一笑，“我就知道，天底下不会有像你的人。我也早该知晓，她只是一个用来离间我们的棋子。我以为我们之所以走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她，是因为我，但是我现在稍稍释怀了……” “……也许你的心，并非全部属于我。” 顼元长吁一口气，身体放松地往后仰，用力的笑容变成松快的笑，他抬袖擦眼，平静的对司徒映风说道：“映风，把皇后娘娘好生送回去，再好好的给卫九赔不是。” 十七泪水夺眶而出，泪眼朦胧中的他笑容松快的像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一般，沧桑疲倦一扫而光，似乎所有烦恼都消失了那般潇洒自在。 离开了民宅后的半天，十七伏在映风背后抽泣许久，映风不敢说话，只是骑马的速度缓慢了下来，似乎是给十七后悔的机会。 ——“在你走后，我杀了程情儿。” ——“也许你的心，并非全部属于我。” 他对女子从来没有如此“杀伐决断”，十七知道的，他对程情儿肯定曾经动过心，但是动心的契机，是因为她像自己，刻意的，从容貌，性格，喜好，都做到足已引起他注意的相像。这是奉华的安排，只需要安排一个影子，变可瓦解两人的感情，他太了解十七，他太知道十七爱一个人时的眼神，冲动，付出，毕竟他是十七曾经深爱过的人，他太清楚她的所有。 她从着火大牢逃回他的身边，她开始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清楚她的算计，并且明面上看一步步依照她的计算走，也在她的计算中成功让她再次心系于他，要不是周伯生说的一番话，她可能一生都在自作聪明里，把自己交给了真正聪明的，城府深如海的他。 十七后怕得寒毛直立，抓住映风衣裳的手紧了又紧，映风吁一声把马停下来，回头轻声问道：“娘娘身体不适吗？” “无……无妨。”十七咳嗽了两声，半遮泪眼道，“继续走吧。” 映风叹一口气，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城门道：“近黄昏了，前面就是鸿锦镇，要是我没想错的话，卫九该在那里等着娘娘。” “卫九该在军营吧。”十七疑惑道。 “娘娘不在军营，卫九不会坐等，自然会找到娘娘的。”映风把十七抱下马，牵着缰绳边走边说，“卫九是忠臣，要是娘娘在他手上丢了，他如何面对他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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