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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上榭雨阁最后一步石阶，低头一看，这雕刻着百花争艳的八仙桌上有三碟小菜和一盅汤水，菜式分别是杏仁豆腐，草菇银芽和三鲜丸子，而汤水就是人参炖鸡汤。 这几味菜卖相一般，有些还煮糊了，但奉华不计较，抬头问女子道：“十七，这都是你做的？” 背对着奉华的十七转过身来，她化了浅妆，看起来气色倒好多了，她道：“是，你尝尝。” “好。”奉华坐下，舀了一勺鸡汤喝了，笑道，“不错。” 十七一笑，坐了下来，夹了杏仁豆腐到奉华的碗里，满怀期待道：“这个呢？好吃吗？” 奉华又是一试，点头笑道：“好吃。” 她开心了，把草菇银芽和丸子都夹到他碗里去，“再尝尝这两个。” 奉华笑了笑，把她夹到碗里的食物都吃了下肚，夸她道：“手艺不错，都好吃。” “唉，第一次下厨就取到这般成就，我可是有天赋啊！”十七也夸了自己一把，照例先喝汤，然而喝第一口就吐了出来，“太咸了！” 再试杏仁豆腐，有点糊了，草菇银芽，有点生了，三鲜丸子，有点老了。十七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你不人道啊，明知道这么难吃，还说好吃，明摆着骗我。” 奉华难得的开怀畅笑，“我觉得好吃，真不骗你。” “那你吃光吧。”十七赌气道。 “好。”奉华说罢，拿起筷子就开吃，不一会儿就把上头的菜都吃了个大半。 十七抓住他的手让他停下，“别吃了，我再做一份好菜。”说罢就要起身，却被奉华反手拉住。 “十七……”奉华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笑意渐浓，“只要你高兴就好，菜式做成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 十七杏目里有滢亮的光芒，她看着眼前奉华的笑脸，连两道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夜晚天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曾经她多憎恨这个凉薄冷酷的人，然而也是这个凉薄冷酷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无论她反叛还是任性，他都依旧情深。 这次刻意的讨好只为攀附他的权力手刃所恨之人，而非与他重修旧好，可他深情依旧，只稍一想，十七便心生愧疚，更是无地自容。
第177章 爹爹消息 朱朝十七年冬，太子朱熠登基，年号靖元。靖元帝即位，颁布第一道圣旨就是把晋王朱炆逐出皇家玉碟，贬为庶人，褫夺其母妃杨皇太贵妃的身份，降为太嫔，禁足甘泉宫，永生不得出宫半步。凡是晋王同党，重罪者杀，青年一律发配边疆，妇女少儿终生囚禁。 除此之外，朱熠还册定国将军之女胡卉为皇后，平定钦州的长安将军之女张舒雅为雅嫔，平定南州的司徒将军之妹司徒宜妊为宜嫔。另外，封平定衡州之乱的周王为周亲王，册南宫雁之妹南宫淇为周亲王正妃。 “为了招安定国将军，朱熠还是娶了他的女儿。”卫九从茶楼二楼望去下头密密麻麻写着字的皇榜，对正在吃白糖小米糕的十七说道，“定国将军势力太大，要硬碰硬肯定损伤国力，招安是最好的法子，朱熠当真聪明。” 十七耸耸肩，“他是聪明，也够绝情。现在国情稳定，只有一个‘丰国’待除，他大概很快集合兵力收复的。” 卫九倒不这样认为，“‘丰国’手里有皇太后，朱熠多少会忌惮，不会很快出兵。” “唉。”十七咬一咬筷子尖，轻轻道，“奉华可要头疼了，靖元帝坐大，他要扳倒靖元帝真难。” 卫九看她一眼，直到现在，十七还是不肯说朱熠的名字，要不就用“他”来代替，她的心里还是有朱熠的位置。他默默叹息一声，接着十七的话头道：“少爷运筹帷幄，朱熠登基并不会改变他的计划。” “也是。”十七担心道，“定国将军位高权重，现在又被招安，我要想救爹爹就更难了。卫九，我前些日子跟奉华提起过此事，他只让我等……” 卫九喝了一杯暖融融的热酒，哈出一口白雾，“那就等。” 夜晚，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紫辉园的重楼上留了一层晶莹的积雪。十七觉得有点发冷，便把书房的窗户关上。 “来。”奉华用自己靠近暖炉供暖了的双手握住十七冷冰冰的小手，“我昨日放在你妆台上的芙蓉手炉不喜欢么？怎么都不用？” 十七微楞，浅浅一笑，顺势道：“要是用了，你便不来握我的手了。” “傻瓜。”奉华温柔地笑，拿过自己的披风披在十七身上，又抱住她道，“十七，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两人的身体接触还是让十七本能的抗拒，她镇定下来，笑吟吟道：“有什么事要与我说的？” “关于你的父亲。”奉华感受到十七的身子一颤，便把她抱得更紧一些，“王御藏被胡渤槐转移到皇宫去了，如今该到了朱熠的手上。我有心用宫中布下的人把王御藏所在探出来，可是宫中戒备森严，你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十七听到顼元的名字，不自在的感觉更重了，于是推了推奉华的手离开他的怀抱，蹙眉笑道：“我们抱在一起有点热了。” 奉华嗯了一声，回身又走到火炉前暖手。 次日，十七正与奉华的十二位夫人共同听戏，听的是一出正妻教训小妾的戏。底下的十二位夫人听得欢，时不时交头接耳，然后嬉笑几句，有几次都被十七听到她们底下提到自己的名字，后头都加上“不要脸”三个字。 十七安静的喝着上好的祁红茶，把这些闲言碎语当是耳旁风，不作理会。 上头唱妾侍戏份的花旦突然哭破了音，声音极是刺耳，连忙给夫人们赔罪道：“菓丹唱得不好，还请夫人们不要生气……” 滟夫人抢先道：“哟，菓丹，听你唱了三次戏，三次都破了音，我说我们不生气，你信吗？” 菓丹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话来：“滟夫人说的是，那滟夫人要菓丹怎么做，才能消消气？” “消气这个先放一旁，我得说说你唱戏，那真是学艺不精。”柳夫人一边剥瓜子一边道，“我觉得啊，要找个人教教你，这妾侍的戏该怎么唱才行。” 菓丹望向身后唱正室戏份的花旦，有些哽咽道：“师傅已经教了菓丹多次，是菓丹唱得不好，夫人们不要怪师傅……” “你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滟夫人眼神往十七飘去，暗示道，“我的意思是，找个人上去教你唱妾侍的戏，你学了，一定能唱的好。” 此话落音，哄堂大笑。 这时候坐在一旁不怎么说话的兰夫人笑了，那种妩媚的神态是在座的夫人都学不来的，她道：“秦滟说的在理，那谁上去唱好呢？我们这里人人都是妾侍啊。” “少爷没有正妻，我们都是平等的，谁没有名分，谁便上去唱呗！”滟夫人道。 话中所指就是十七了，然而十七纹丝不动，诸夫人都面面相觑。 “唉，我还真没想到，有人的脸皮这么厚。”柳夫人拍拍手上的瓜子渣，对菓丹说，“你下台，来我们这里，找一下你的新师傅，要是找不对，以后就别来紫辉园唱了。” “不要！不要！”菓丹急了，“我们唱班要是不被紫辉园用了，以后在中都可就没人赏脸来听戏了，没人来听戏就没有银子，到时候整个唱班的人要怎么养活啊……” 兰夫人挑眉，微微笑一笑道：“可不是嘛，最重要的是人面。所以你快来挑一下你的新师傅，挑不对，可就是你连累了整个唱班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对你无情啊。” 菓丹心有戚戚，在夫人们的喊声中下了台，脚步慢慢地往十七挪去…… 十七目不转睛的盯着走上前来的菓丹，菓丹越发无地自容，脚步一停再停，但是还是来到了十七面前，带着哭腔怯怯道：“请你……，请你教我唱戏……” 菓丹说完，满堂都是嘲笑声，她知道自己把脸丢尽了，更是抬不起头，无地自容。 “笑什么笑？”十七转头气汹汹地喝住笑声不住的妾侍们，“无非你们就想羞辱我罢了，何必把小姑娘捉弄成这样？” 最先捉弄的滟夫人顿时语塞，还是柳夫人道：“谁要羞辱你，我们又没叫菓丹去选你，是她自己朝你走去的，这都能怪到我们头上？” 十七冷哼，“你们除了会把错误推到菓丹头上，还会说什么么？说到底，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奉华的妾侍而已，论到身份，你们谁是正室？哪里来的颜面指使菓丹羞辱我？” 夫人们被怼得无话可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菓丹心里感激，眼睛一红，朝十七深深地鞠躬，正想说什么感激的话，十七却剜她一眼，用眼神制止她说话的冲动。 十七道：“菓丹，你只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唱的很不错，将来一定有所作为，成为一流的花旦，所以你根本不必向谁低头，你的目标不该是紫辉园，应该是全国才对。与其要低下身段才求来银子，为何不挺直腰杆自己挣去？” 菓丹圆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十七，抿一下嘴唇，突然就哭了出来。十七微微一叹，摸摸菓丹的脑袋瓜，“菓丹，日后你一定能让全国知道你的名字的，好好练，好好唱，不要再因这些妾侍而看低自己，明白了吗？” 菓丹点点头，抽泣声不止。虽然十七说的话没错，但是兰夫人却不乐意了，把手炉摔在桌上，盯住十七便道：“什么叫做‘这些妾侍’？你冷十七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还真说起来，你无名无份的还不如我们！你这么趾高气扬的算什么？” 兰夫人的话点起了夫人们的气焰，她们每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十七的不是，其中芸夫人说得最露骨，“你不要以为你在少爷的寝室里呆过一个月就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了，你回到紫辉园时还坐着小月呢，你这个被人玩弄过的女人，还想少爷给你名分？要不要脸？” 失了孩子这事一直是十七心里的一根刺，这样被芸夫人突然的提起，她毫无准备，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众夫人看十七的样子，更是兴起，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十七贬为不知羞耻的***子。十七忍无可忍，怒喊道：“别说了！” “你方才不是很威风么？怎么一点儿话都受不得？”兰夫人轻笑，掩盖不了脸上的骄矜神色。 十七正要发作，奉华的话语声就来到耳边：“要受什么话？也说给我听听。” 兰夫人咋舌，急着站起来辩解道：“少爷，我刚才并非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奉华笑了笑，等着兰夫人说下去。
第178章 书房偷听 兰夫人暗恨自己没有察觉奉华靠近，往日在奉华面前的形象全毁，她为了挽回在奉华心里的形象，声音柔柔道：“少爷，兰儿知道错了，刚才不该气在头上，和十七说了这样的话，少爷就不要生兰儿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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