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诚的声音并没有如期出现,车内的穆十四娘却狠推了一把洛玉瑯。 被强行吵醒的洛玉瑯睁眼,一脸懵懂地看着她,穆十四娘指了指车外,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还不快下车。” 洛玉瑯打了个呵欠,正准备起身,外面又有声音传来,“景大小姐,公子并不在车内。”是洛诚的声音。 “那车内是谁?”景玉霜询问着,能让洛诚带着这么多的护卫随行,还有个侍女坐在车外,如果不是洛玉瑯,不由她不多想。 “府上的贵客。”洛诚的回答十分得体,车内洛玉瑯听闻,满脸得意地偏头看着穆十四娘。 “那洛公子今日为何不在此处?我问过了,上午他还在的。”景玉霜话虽对着洛诚说的,眼神却早已被车内吸引了去。 “公子有要紧的事,故而休了半日。”洛诚依旧得体地回答着。 “莫不是累着了,这些日子,一刻不停。不知洛公子何时在别院,我新得了上好的养身茶,送予他一同尝尝。”景玉霜在车外说着,车内的洛玉瑯却始终盯着面无表情的穆十四娘,想在她脸上寻到些蛛丝蚂迹。 “多谢景大小姐,公子最近不喜饮茶,乏了就会去吃枫桥大街冯婆婆的凉粉。上次我们接了您的茶,被公子一顿责罚,还望景大小姐莫让我等太过难为。”洛诚此话一出,车内的洛玉瑯更加得意地看着穆十四娘。 “他还是如此,性子一点没变。无妨,明日我见了他,为你们说些好话。”她这番话一出,换穆十四娘得意地看着洛玉瑯,就像抓了现形一样。 洛玉瑯失笑不已,伸手就去摸她头上的簪子,穆十四娘下意识回避,还未撞上车窗,就被洛玉瑯轻轻拉了回来,示意她小心伤口。 “景大小姐,失陪了。”洛诚应付过去,马车重新出发,景玉霜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车外的青荷,害得青荷只得低了头,挡了这无妄之灾。 马车渐渐远去,景玉霜才发觉自己的一双手早已经被丝巾绞得通红,车内定然是女眷没错,洛玉瑯是没有侍女的,洛府能在别院落脚的女眷,据她所知,尚无一人。 原本以为担了施粥的差事,能日日与洛玉瑯朝夕相处,早晚他能看到自己的好。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确实对自己礼遇有加,再不像京城时冷酷无情,丝毫不留情面。 今日这一遇,生生将她刚刚泛起的喜悦打得落花流水,洛玉瑯的别院里有女眷,她早就知晓,少年公子,他不求他异于常人,但能得如此礼遇,进出能得洛诚相护,却是她没想到的。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扰而来,景玉霜抿紧了唇,自己费尽心思留下来,眼见着就要拨云见日,哪承想仍旧是镜花水月。 “小姐,天晚了,我们回去吧。”自幼跟随的侍女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不忍她如此落魄地站在这里。 景玉霜微微一笑,“无妨,既然来了,就将事做完吧。”有志者事竟成,她来苏城时,对芜阳公主说的一句话,也是激励自己的话。 马车内一直沉默着,穆十四娘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洛玉瑯却一直盯着她的脸,不肯错过她丝毫细微的表情。 “所谓点到即止,见好就收。”穆十四娘偏头看他,“洛公子,你不会要一直强撑到成亲之时吧?” 洛玉瑯困意仍在,用手撑着头,“有些事自然是要撑到成亲之时的。” “你尽可以仍旧这样胡搅蛮缠,赖皮不讲理。我也不再想与你讲理,你再来惹我,我就去找你那位旧识,让你好看。”穆十四娘盘算一路,洛玉瑯刚才不敢露面,必有缘故。 “尽管去,我求之不得。这里不比京城,我是来此为官的,行为举止不能像京城那样放肆,强忍着给了她几分颜面。你既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自然应该为我排忧解难。”手撑着头,又没处着落,极不舒服的洛玉瑯干脆伸长双腿,斜靠着车厢,让自己舒展些。 原本还打算伸展伸展手臂,手举过穆十四娘头顶,却不敢造次,只能去摸了车顶,显得自己别无他意。 穆十四娘咬牙,“洛玉瑯,你别欺人太甚。” 见她居然直呼自己的名讳,先不论车外的人如何作想,就连洛玉瑯本人都觉得十分诧异,以往再怎么闹,穆十四娘都不曾如此失礼过。 “娘子,唤为夫何事?”洛玉瑯有些介意,心目中的妻子,直呼自己的名讳,怎么想都气不顺,如果不尽快找补回来,那他岂不是白混了。 穆十四娘果然气结,看着洛玉瑯张扬的笑脸,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晓得如何应对。 占了上风的洛玉瑯见别院将至,不再乘胜追击,仿佛刚才那事不存在一般,自顾自打着呵欠。 车至别院,下了车后,吩咐青荷,“我刚上了药,今晚不用换,明早我亲自来换药。”而后又对穆十四娘说道:“这一停下来,实在乏得不行,你我论道只能暂缓,我先去补个觉,你也好生歇息,将养将养,免得论道之时体力不济。” 穆十四娘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洛玉瑯居然去学她的表情,令她无语应对之后,气鼓鼓地离开。 洛玉瑯轻笑地看着她的背影,今日缥缈峰一行,大有收获,令他蝗灾以来的疲乏尽数消弥。在他看来,穆十四娘如此种种,皆是介意所致,有了情才会介意不是? 洛诚看着公子背了手,气定神闲地走在前面,全身上下都弥漫着遮掩不住的欣喜雀跃。刚才景大小姐拦住车,因为这位小娘子在车上,他知道公子必然不会出声,才斗胆出言应对。
第一百零四章 但景大小姐不是傻子,定然看出车内的是女眷,只要凭着公子一惯的作派稍稍想想,就会得知车内的定然不是寻常的女眷。 这传言一旦回了京城,洛府、景家,各色人等还不粉墨登场。 这话他不能说,可公子怎么全然没有危机感呢? 小院的那位,明显有些抵触,言语也越来放肆,公子却丝毫不介意,反而乐在其中。真是让他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人目瞪口呆,这事摊谁身上都可以理解,唯独出现在公子身上,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老爷虽未明说,但事到如今,还要不要知情不报呢?就算要报,是话说三分还是全盘托出? 洛诚觉得自己在洛府当差数十载,头一次犯了难。 心思纷乱之下,走在前面的洛玉瑯在步入院门之前,回头说道:“今日应对得极为妥当,以后也需如此,不要给她留一丝念想。爷现在做这事不方便,免得苏城的人见了,影响我的官声。” 洛诚只默默低了头,算是回应。 “你也见了,她尚未首肯,我也不好强来,在我未达成心愿之前,谁也不能坏我的事。否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话你尽可一字不漏禀报父亲。”洛玉瑯说完,根本不给他回应的机会,转身走入院内。 洛诚默默站了良久,打定主意暫且瞒过一时,走到前院吩咐道:“往后,再有客访一率不开正门。若有人为难,尽可说是公子吩咐的。” 晚间的别院是寂静的,可洛诚的心却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飘浮不定。望着那轮尚算浅白的月亮,既盼着黑夜尽快到来,又盼着山间晚霞的红色留得久一些。 穆十四娘睡得迷迷糊糊,就觉得伤口有些异样,努力睁开眼,发现洛玉瑯正坐在床沿,轻轻柔柔地为她涂着药,意识到她醒了,轻声说道:“别动,等我包扎好再动。” “我还尚未起身呢。”穆十四娘咬牙切齿说道,因为伤口外露,她也不敢掀了棉被与他翻脸,只能任由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包扎。 “你未醒来时,我一眼都没多看。”洛玉瑯低头细心地缠绕着棉布,头都未抬。 “这事是这么论的吗?”穆十四娘躺在那里,犹如针毡在背。 洛玉瑯淡然说道:“在我看来,你我已与夫妻无异,可惜你仍有外心,让我不得不更进一步,让你清醒一些,在你身边如此亲近的,只能是我。” “你,不可理喻。”穆十四娘万般无奈,咬牙说道。 “是你冥顽不灵,不肯承认。”洛玉瑯扎好结,收拾好药箱,起身走开,全程果然没有多看她,在临出房门时,说了句,“今日不必等我,昨日积压的文书今日有够我写的,好好养伤。” 穆十四娘无力地翻着白眼,穆府传授的那套礼教,已经被洛玉瑯搅合得所剩无几。用仅剩的左手蒙了头,除了呼吸有些吃力之外,毫无用处。 “姑娘,我侍候你起身吧。”青荷的声音传来,穆十四娘突然不想理她,她早已看明白了,青荷唯独忠于的是洛玉瑯,自己于她不过客人,两个相处得再好,也是虚幻的。 见她醒了,却不答话,青荷也未强求,转身轻轻关上房门,不再打扰她。 穆十四娘在床上躺了大半日,虽然很想补个回笼觉,可是一闭上眼,就觉得洛玉瑯会突然而至,坐在床沿,哪里睡得着。 他走时又说今日不得空,自己想好好与他理论都不可能。 手没好,绣坊也不能去。出外散心,少不得又会被他搅合。 也是性格使然,默默在小院里乖乖待了两天。 洛玉瑯因为刺史急于在中秋前将所有流民遣散回乡,忙得脚不沾地,一连数日不见踪影。 直到中秋前夜才突然出现在小院前,穆十四娘总算等到他人,酝酿了数日的盘算,正想好好跟他论论,听到青荷回禀,也没犹豫,立即就走了出去。 洛玉瑯见她来得如此之快,心中窃喜,“这几日闷坏了吧?街面上的灯都装得差不多了,明日人太多,不如今晚我带你出去看看。” 穆十四娘在数步之外停了脚步,“洛别驾,多谢好意,我要看灯,自己去看也好,寻人一同去看也好,都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洛玉瑯没想到她会如此多疑,“不想去不去就是,明日你换了男装,爷亲自为你装扮,定然让你换个模样。” “洛别驾既然今晚得空观灯,不如你我好好论论?”穆十四娘端正站在那里,似乎换了模样,穆府严苛的教养在此时显示得淋漓尽致。 洛玉瑯猜到个大概,却因为她的模样,亲昵而放肆的话再也出不了口。 “好,你随我来。”见他也换了模样,态度十分客气,穆十四娘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对今晚的恳谈又添了期望。 一路随他来到他居住的院落,穆十四娘在院门前迟滞了步伐,洛玉瑯敏锐地察觉到了,回头说道:“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误了晚饭。我已吩咐好,无人会来打扰。” 穆十四娘咬牙寻思之后,决定不能在起头就短了气势,微微颔首,就越过他进了院子。 洛玉瑯在她身后抿了抿嘴,心里感叹女人心海底针,摸寻不到;更如天上的浮云,卷舒之间,顷刻就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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