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瑯的院落与穆十四娘的相当,皆是中间正厅,两侧厢房,越过正厅就是起居之所。 饭菜摆在正厅,放了两副碗筷,看来他原本就打算与她一同用饭,之后就去观灯的。 穆十四娘心中有事,吃得极少;洛玉瑯却胃口极佳,除了时不时看她,也不再为她夹菜,自顾自吃着。 “你现在不多吃些,小心待会说不过我。”洛玉瑯见自己一碗饭下肚,她还在那里磨磨唧唧,剩下半碗饭。 “只要洛别驾谨守礼仪,就事论事,万事都可说得通。”穆十四娘端坐一侧,举手接足十分得体。 这也是她这几日反省的结果,怎么也想不通洛玉瑯为何会一再唐突于她,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自己急于摆脱穆府的禁?,举手投足,言行举止都极力往相左的方向,才令洛玉瑯如此大胆欺她。
第一百零五章 论道 纵使早已习惯她的一日三变,洛玉瑯还是被她的异于常态给弄迷糊了,只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便也拿出了平常在官府中的作派,两个人这一番改变,倒也意外的十分和谐而古板。 洛玉瑯有意放慢了动作,耐心等着穆十四娘一板一眼地将碗里的饭吃完,才问道:“你想在哪里论?” 穆十四娘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有洛玉瑯的书房,“此处甚好。” “这里不妥,留待他们收拾吧,后面有我的小书房。”洛玉瑯起身,又留了路径等着穆十四娘。 穆十四娘略微寻思了一下,没多迟疑,顺着他指引的路径来到了正厅后面的小书房。 书房虽小,却一应俱全。明窗净几,有书架,有案几。书架上放着书卷,玉瓶;案几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有文昌塔和一株文竹。 只是少了寻常书房中皆有的桌椅,唯有一榻,榻上有一张小几。 见洛玉瑯默默观察之后,就站住不动。洛玉瑯也未催她,只转头对外面说道:“倒茶来。” 外面应了声,应该是洛诚的声音。 洛玉瑯指了指书房中唯一可坐的那张矮榻,“施姑娘,请坐。”自己则走到案几前,直接坐到了地上,穆十四娘这才注意到,案几后铺了厚厚的毡垫,上面还有软垫,可靠可坐。 看着一脸自在坐在那里的洛玉瑯,穆十四娘走到矮榻前就坐,却不似他那样全无坐姿,只顾自己舒服,而是规矩的正襟危坐。 洛诚上了茶就默默退了出去。 洛玉瑯并不急着开口,端起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用余光扫过穆十四娘,发现她自坐下来后就一动不动,目不斜视,看来也并不打算开口。 观察了一阵,洛玉瑯打好腹稿,打破了书房内的沉默,“施姑娘,今日,你想与我论什么?” 穆十四娘终于等来他这句话,把握十足地接了话,“得蒙洛别驾厚爱,让我当了木花坊苏城分号的掌柜,铭感五内,又得洛别驾关爱,留我在此借宿,还配了侍女。但我始终心中不宁,绣坊中人唯我一人在外独宿,颇有些不妥,故而我想,中秋之后就搬去绣坊,与大家一同吃住。” 洛玉瑯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言辞激烈,而是平和地说道:“想法不错,可绣坊中并无多余的地方容你留宿。隔壁的香料坊还有半年的契约,原本就约定好,等他寻了地方搬走,就留给绣坊使用。故而施姑娘耐心等待半年,年前应该就可以如愿。” 穆十四娘听他如此说,十分意外,满脸狐疑地望着他,猜度着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意? 洛玉瑯老神在在,仿佛心中一片明镜,毫无杂念。 “那就多谢洛别驾。还有一事,压在我心中许久,觉得还是尽早说出来,免得再生误会。”穆十四娘见第一个目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达成,赶紧提出了第二个目的。“我出身穆府,又最恨出身穆府。他人可以轻贱我,我却不能轻贱自己,洛别驾于我有恩,但恩情归恩情,规矩是规矩,还望洛别驾往后与我相处,谨守礼仪,再不可唐突于我。否则,我只能辞了这掌柜之职,回京城去。” “这几日我也在反省,虽说情之所至,但确实考虑欠周,让你心有芥蒂。”洛玉瑯难得地直起了身子,盘腿坐在软垫上,“往后,只要你不逼急我,我可以谨守礼仪,不再冒犯于你。” 穆十四娘忍不住去看窗外的天空,早已夜色蒙蒙,看不出太阳是不是西升东落了。 接二连三的惊喜并没有让她失去分寸,又提了第三个目的,“多谢洛别驾体量,施思在此多谢了。我既担了绣坊的掌柜,洛别驾日后尽可能称呼我掌柜,不必顾忌于我,以姑娘相称。” 洛玉瑯挑了挑眉,撇嘴轻笑,“施掌柜,日后也不必称呼我为别驾,依旧按规矩称我为当家的即可。”听穆十四娘一口一个按规矩,洛玉瑯及时地找补了回来。 穆十四娘没作他想,依从地回道:“当家的,是我考虑欠妥。” 洛玉瑯听了一晚上的洛别驾,终于听回了当家的,觉得特别顺耳,“还有旁的要论吗?” 穆十四娘一想,搬出去他答应了,不再动手动脚也答应了。虽然尚需等待半年,不过,下半年年节不断,是旺季,自己早出晚归,两个相见的机会都不多,也不必如此较真。 “多谢当家的体量,暂时没有了。”见穆十四娘说完就起了身,洛玉瑯问了句,“时间尚早,我陪你去看灯吧?” 穆十四娘恭敬地施了一礼,“当家的,我还有事,就少陪了。”也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顺着进来的原路,快速地退了出去。 洛玉瑯偏头看她离去,以手作枕,靠在软垫上,发起呆来,最后得意一笑,“有趣。” 今日的穆十四娘倒是他从未见过的,举动之间,就算与出席宫宴的小娘子相比,也无出其右,看来穆府教养,抛却当家者的龌龊,果真名不虚传。 他不禁想着,他日父亲见了如此面貌的穆十四娘,会不会容易松口些。他想娶穆十四娘,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只想独娶她一人,父亲应该从未想过。 “你喜欢这样,就依你好了。反正在我看来,只要能与你一起,怎样都好。”洛玉瑯喃喃自语,踱步至穆十四娘刚才坐过的矮榻上,坐到了小几的对面。 穆十四娘从不用香,伊人已去,寻不到她的半点痕迹,偏头看去,仿佛她仍在那里,正经端坐,目不斜视。 回了小院的穆十四娘欢喜不已,青荷见了,抿嘴偷笑。刚刚急不可待地出去,现在又欢天喜地的回来,不用多猜,便能知道与公子有关。 想着在缥缈峰上听到的种种,再加上后来又遇上了景大小姐,还以为两个人要一顿好闹呢,没承想,不过一顿饭工夫,公子就解决了这天大的难题。 “姑娘,灯光下熬夜刺绣不好,容易伤眼睛。不如我服侍你洗漱吧?”穆十四娘偏头看她,眼珠一转,点了点头,“也是,不急于一时,反正我手已经好了,明日正好可以去绣坊。”
第一百零六章 观灯 第二日重回绣坊的穆十四娘,头一件事就是去看后院常胜做的六色织机。 常胜见了,也欣喜不已,“掌柜的伤大好了?” 穆十四娘点了点头,“我看都装好了,可以试机了吗?” 常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几日为了赶制中秋节的灯笼,进度并不快。” 穆十四娘也不介意,反而安慰道:“无妨,慢工进细活,能这样已经很快了。” 常胜见她一身男装,以为她还打算动手,连忙阻拦道:“掌柜的,还是由我动手吧,你只管在旁协助即可。” 穆十四娘笑道:“我短了好几日的绣活,这几日都不得空,你还是按平常的进度慢慢来吧。” 回了隔楼,与两个绣娘叙了会话,回到自己的隔间,开始赶制积压的绣活。 半个上午,还去吃了碗对面吴大娘的冰粉,天气渐凉,过几日她就会改卖甜羹了。 昨日与洛玉瑯谈话的顺利,让今日的她格外顺意,也觉得这碗凉粉格外味美。 午饭时,绣坊里的人都开始谈论今夜的灯会,常胜因为被人夸赞太多,红了一张脸,极不好意思。 两个绣娘问她去不去一同看灯,穆十四娘想都没想,爽快答应。 跳出了与洛玉瑯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头次能像寻常人一样过中秋,不去看灯,岂不可惜? 夜色降临,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出现在街面上,很快就熙熙攘攘。 穆十四娘身着男装,与两个绣娘一起,漫步在枫桥大街,街两旁的灯笼早早就点了蜡烛,将街面上照得通亮。 三个人望着满街的灯笼,评论着与京城的不同。穆十四娘只在京城看过一次元宵灯会,还因为洛玉瑯的突然袭击,半途而终,实在没有发言权,这次想着,一定要过足眼瘾。 走到中央的广场,不再是一个个单独的灯笼,而是一组组的灯笼,代表着一个个故事。 有个绣娘说道:“快看,这就是常胜师傅做的‘智斗蝗灾’,说的是官府此次应对蝗灾的故事。” 三个人细细看来,先是一只巨大的蝗虫张牙舞爪立在那里,后面还跟着数只小蝗虫。与它对峙的是三五个身着官服的人,领头的手持长剑,直指大蝗虫的心腹处,另一只手捻着剑诀,气势颇足。后面的人也是一样,对着蝗虫怒目而视,手中的兵器换了刀、枪和罗网。 再走几步,又是另一个环节,穆十四娘一眼就认出,做的是洛玉瑯,因为他那身标志性的红衫,连花纹都是熟悉的。 与前面手持兵刃的人不同,他手里居然是一张巨大的纱网,身后的人则举着一个如水缸样的瓦罐,倾泻下的银丝应该表示水流。而后就是火堆,里面燃烧站蝗虫的尸骸。 看到这里,穆十四娘大致明白了洛玉瑯治蝗的方略。先用巨大的纱网将蝗虫收集起来,再放入水中溺死,尸骸用火烧毁。 再走过去,就是一位衣袂飘飘的小娘子,宛如仙女。绣娘轻声说道:“这应该就是上次与我们搭话的景大小姐。” 景大小姐的灯笼,一手端着一碗细粥,另一只手抚着一位孩童的头顶,十分温柔可亲。 她的身后是粥棚和位数熬粥的人,再之后就是手端着细粥,昂首仰望她的流民装扮之人。 不得不说,常胜的手艺确实十分傲人,所有的人物做得活灵活现,故事与表达得十分清晰。 广场上突然喧嚣了起来,三个人及时避到了一旁,寻了个高处看热闹。 “官府的人出来了。”有人说道。 一行人中,虽是夜色迷蒙,洛玉瑯一身红衫还是十分耀眼。衙役开道之后,刺史走在前头,洛玉瑯本来走在第三,却一路谦让,落到了后面。 因为官府本次属意与民同乐,所以各位都携了家眷,与洛玉瑯亦步亦趋的是一身锦缎华服的景大小姐,满脸的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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