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思绪霎时变得纷扰。 一时想到他对她的笑,一时又想到他身上带着的伤…… 难怪……他之前身上会受伤……又一声不吭地将自己关在那个与世隔绝般的小院里…… 原来,他一直都在计划这件事吗…… 下一瞬,苏见山安静了下来。 似是有所察觉,那道背影转过身。 面前是一家不起眼的茶馆,茶博士正在烹茶,各式清淡茶香交织。 俞安行收回视线,接过元阑递过来的一方雪白帕子,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手上沾着的浓稠血迹,耳边听着元阑小声的报告,微皱了皱眉头。 “不是让祝晚玉去陪她了?怎么还是出来了?” 如今虽一切都已渐渐平稳下来,但祝光和李归辕手下不肯归顺的旧部还在追捕中,这个时候出门,还算不上安全。 “秦姑姑说,二姑娘说她有点想您了……成日里呆在院子里也不是办法,便让人出来逛逛,也好散散心……” 长睫微敛,俞安行扔掉手中帕子,抬步前行。 “今夜,我回去一趟。” 禁卫军离开,血迹被打扫干净,街市复又恢复了熙攘,恍若无事发生。 祝晚玉弯着腰躲在小巷里,眼见着俞安行一行人走远了,才跻身人群往茶馆而去。 小鱼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俞安行,早吓得魂游天外,跟在祝晚玉身后,半天挪不动步子。 到了雅间,祝晚玉刻意放慢步子,停在门边,偷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青梨目光从紧阖的窗扇上移开,对上苏见山一张愤慨的脸。 “苏公子,他是什么样的人,同您并没什么关系,不必让您这般费尽心思地告诉我。我会让他,亲自和我说。” 刚刚偶然一瞥见了俞安行,即便只是匆匆一个背影,青梨也没了同苏见山再继续说下去的心思。 她抬步要离开这儿。 推开门时,正好看到在门口偷听的祝晚玉。 祝晚玉看了看青梨,又瞧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苏见山,察觉二人间的气氛不太对,有些尴尬地摸头笑了笑。 “……阿梨,我没在五芳斋找到荷花酥……” 她分明记得之前青梨说过,五芳斋的荷花酥好吃,到了铺子前,却只得到掌柜一个古怪的眼神。 “这位姑娘,您怕不是弄错了吧?我这铺子里卖的全都是地地道道的京都糕点,可从来没有过什么荷花酥。” 祝晚玉还想再去其他铺子看看,不凑巧又在路上碰到了俞安行,不敢再轻举妄动过去。 她自然不怕俞安行看见她,但是她害怕苏见山被发现。 青梨走到祝晚玉身旁。 “没事,五芳斋里本就没有荷花酥。” 这话令祝晚玉一惊。 她呆愣在原地。 还没琢磨透青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方请帖。 “阿玉,那些事情,其实我都知道了。” 青梨冲她眨眨眼睛,弯唇一笑,指着那张帖子:“我同俞安行要成亲了,到时的喜宴,你记得过来。” *** 夜已过三更。 秋水小筑四面环湖,日落之后,整个院子都沉浸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之中。 皎洁的月光洒下,隐约可见墙角草叶上结着的一层霜露。 守在门旁的小厮见到深夜归来的俞安行,已是见怪不怪。 秋水小筑原不过是俞安行娘亲留下的一处毫不起眼的陪嫁院子,经由俞安行改造方成了如今四面环湖的精巧模样。 只是秋水小筑的位置偏僻隐蔽,除了偶尔用来藏上那么几个人,俞安行甚少会来这里。 最近却来得频繁。 只大多时候都是深夜而来,待上半个时辰后又匆匆离开。 众人都猜,许是和那位才刚住进来的少夫人有关。 小厮两人对望一眼,恭谨弯腰,齐齐唤了一声:“少公子。” 秋水小筑里的下人除了多年前景姝从姑苏带来的,剩下的全都是俞安行的人,知晓俞安行不喜国公府,半点不敢提起和国公府有关的任何事,也从不敢将那声世子叫出口,只遵了景姝还在世时的规矩,唤俞安行一声少公子。 元阑提着一盏琉璃小灯跟在俞安行身侧,淡黄光晕浅浅照亮前方的路。 跨过月门,俞安行径直进了青梨住着的主院。 这般突然,将守在门边昏昏欲睡的小鱼吓了一跳,教她又记起了白日里见到的俞安行双手是血的模样。 她面上下意识露出的笑意僵住,常唤的那声世子爷也哽在了嗓子口。 俞安行并未多注意。 倒是元阑察觉到了不同,忍不住往小鱼的方向多看了好几眼。 房内烛火未熄。 青梨坐在桌旁,手上是快要绣完的大红喜帕。 按着姑苏当地的风俗,新娘子出嫁,需得亲手将喜帕绣好,来讨个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祝愿。 青梨闲时爱结络子,也爱制香,女红却实在不怎么好。 虽之前为了祝皇后的百花宴,在秦尚仪的教导下绣了好几月的花,却也没有精进多少。 还是在小鱼和秦尚仪两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将喜帕绣出了个模样来。 也不知道俞安行为何如此着急,将日子就定在了七月初七。 如今至了月底,青梨担心时间不够,这几夜一直都在熬着赶这喜帕。 连着绣了好几个时辰,青梨眼睛发酸。 一个不注意,手上又被扎了一针。 白皙的指尖上迸出来一粒小小的血珠。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青梨只当是小鱼又进来催自己,没回头,掏出帕子要将那滴血擦干净,手腕却被来人握住。 浅浅淡淡的草木清香自背后拢了过来。 青梨动作一顿。 细软的腰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抄住。 俞安行单臂托住她臀,以抱小儿的姿势将人抱到了桌子上坐着。 二人间位置陡然变化,青梨未反应过来,那只被针扎破的食指已被俞安行含在了嘴里。 温热的舌腔将那点圆润的血珠轻轻卷去,过分湿润的触感勾起了青梨身体里的某些记忆,让她腿间开始发软。 待俞安行松开口时,青梨半个身子都失了气力,只若即若离地倚上他胸膛。 俞安行低头看着她,一节指骨细细摩挲她细嫩的脸颊。 “怎么还没睡?” “刚好要睡,你便回来了。” 青梨抬头对上他视线。 灯光下,他深邃的五官变得朦胧,却依稀可见眉眼间的疲惫。 这段时日,那些事情肯定耗去了他大半的心神。 如今又大半夜地赶回来…… 青梨侧眸,抬手要去给他倒茶。 “今夜我让小鱼泡了一点我自己做的花蜜,很甜,倒一杯给你尝尝味道。” 指尖往前一伸,刚好要碰上茶壶天青色的把手,侧脸忽然被俞安行微弓的食指轻轻扳正。 紧接着,他的唇便覆了上来。 温柔地裹缠吸吮。 津液相渡。 待俞安行退出去时,两人呼吸都已有些不稳。 额头相抵,俞安行拇指缓缓抚过青梨唇上那层水光,低低笑了一声。 “嗯,尝到了,真的很甜。” 青梨面赤,舌尖被他吸得发麻,微瞪他一眼,听到他贴着她耳问:“今日出去了?” 她轻点了点头。 “嗯,和阿玉出去看了一眼我的胭脂铺子。那铺子是娘亲留给我的,之前一直没同你说,只不过如今你我二人既已要成亲,夫妻一体,自然是要告诉你的。” 青梨指尖搭上他温冷的白玉腰带,细细抚摸上头雕刻起伏的纹理。 “有什么事情,你也不许瞒着我,知道了吗?” 俞安行的手一顿,若无其事般扬起唇角,顺从地应了一声。 “嗯。” 青梨有些不满他这般敷衍的回答。 “那……你现在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吗?” 女郎一双眼睛莹润,就这么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一副一定要听到些什么,否则定不罢休的模样。 俞安行移开视线,似是无奈般笑笑。 “阿梨想要知道什么?” 半晌,却没听到怀里人的动静。 正要低头去看她,她却双手环过他腰,将头埋在了他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既不愿意说,那便算了……只你要答应我,日后手上不要沾上别人的血,好不好?秦尚仪说,这样对婚事会不吉利的……” 俞安行眯眼,捧起她脸,细致看她面上神情。 “阿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没有……是阿玉说,京都城里最近不怎么太平,我有些不放心……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长睫低覆,藏匿眼中情绪。 俞安行灿然弯眸。 “好。” 细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青梨缓缓闭上眼。 俞安行却一直睁眼看着她。 瞳孔带着专注的深沉。 她是他的。 那些事情,他不会让她知道的。 永远。 夜色浓黑,如银般清透的月色洒满了庭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青梨唇角抿起。 软玉似的皙白指尖紧紧攥上冰凉的桌面。 桌案上脆弱的茶壶被惊得颤颤。 一不小心,便被撞得拂落地面,变成了满地的碎瓷片。 里面泡开的花蜜也全洒了出来,聚成小小一滩水渍,隐隐有几片花瓣混在其中。 月落星垂。 馥郁的甜香氤氲满室。 令人沉醉。
第85章 雨 【八十五】 夏日的雨来得很急。 才刚看到天边一朵乌云飘过, 不多时,便听到了低鸣的雷声。 天空好似破了一个大口,雨珠噼里啪啦磅礴砸下, 雨势汹涌, 淅淅沥沥敲打着静尘苑紧闭的窗棂。 国公府门前那块御赐的匾额摇摇欲坠,终是再撑不住, 被雨水冲落在地。 经由满地的泥水裹挟,再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早在出事的当日, 国公府里的下人能跑的就都跑了。 偌大的一座府邸, 如今人去楼空, 大雨如注下,只余院中树木萧萧。 管事的猫着腰躲在廊柱后, 左右手各挽着一个大包袱。 府里众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各处院子无人看管,手上的东西,都是她从各处院子里偷偷搜刮出来的值钱玩意儿。 左右前后环顾了一遭,没看到有人经过,管事的大胆撑起伞, 打算趁着今日暴雨, 偷偷走人。 莺歌从老太太房里出去时,远远便看到雨幕中走得鬼鬼祟祟的管事,提着音量问了一句:“下这么大的雨, 你往哪儿去?” 这声儿吓得管事一个魂飞魄散,手上一个包袱落了地, 骨碌碌滚到地上, 被水浇得湿了个透, 里头装着的首饰瓷器全都散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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