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穗当时脸色极差,直到看见何镜与怜儿时,才收起阴沉面色。 屋内,李素写好药方,唤来小宣去抓药。 “等癸水过去,一日两贴药,按时服用,先吃上一月。” 何镜谢过大夫后,看向怯怯站在门口的儿子,“怜儿怎么哭了,来爹爹这。” 怜儿终于忍不住跑到床边,却不敢贸然伸手碰,只小声问爹爹是不是受伤了。 何镜失笑,却不知如何向儿子解释,只好揉了揉男孩发丝。 “小傻瓜,莫哭了,爹爹无事。上来陪爹爹休息会儿吧。” 男孩忍住抽泣,脱掉鞋子爬到爹爹身旁,他蜷缩在何镜身旁,亦如从前的每个日夜。 怜儿好像长胖了些,何镜看着男孩脸蛋,温声开口,“夫子白日教你什么了?” 男孩大眼睛眨了眨,坐起身子为爹爹讲着,时而还用手指在何镜掌心写字,何镜每次都柔声回应。 “妻主。” 何镜瞧见门口伫立的女人,他坐起身子唤了声。 戚如穗未踏进屋子,“既你身子不适,便早些休息吧。” 在戚如穗走后,怜儿望着久久未回神的爹爹。 “爹爹,你在想什么?” 何镜这才回神,对儿子摇摇头道没什么,又拿来书本与他一同读起。 夜色黑凉。 戚如穗独身回到庭院,发觉早有人候在此处。 “阿姐。”戚若竹唤道。 戚如穗停下脚步,“时辰不早了,怎还不去休息。” 戚若竹面色复杂纠结,最终又下定决心,“阿姐遣散宅院可是为了娶陈府那位公子?” 戚如穗蓦地抬头,这是何时传出的谣言? “你听谁说的?” 戚若竹滚了滚喉结,“爹爹不是说,秋日宴后便打算向陈府提亲吗?” 眼见阿姐神情愈来愈冷,戚若竹这才知晓,原来阿姐都不知这桩婚事,此事完全是爹爹一人定下的。 “我知你想说什么。”戚如穗看向阿弟,“我不会娶旁人,遣散宅院也是为了他,从前种种我也会尽力弥补。” 几句话堵住戚若竹的嘴,他看着身前神情冷淡的阿姐,忽而不知该说什么。 “阿姐,妻主说你已派人去寻何镜爹爹,可是真的?” 见阿姐点头,戚若竹似松了口气,他虽在京城,可是平日能用的人手也不多,更何况何家主君身上有案子,更不能光明正大的寻。 可若阿姐派人,定比他要快许多。 “待寻到何家主君,届时……”戚如穗屏住呼吸,“届时他若选择离开,我自会与他合离。” 戚如穗说话时一直屏着呼吸,直到戚若竹离开,她才颓然松开双拳,眸底划过自嘲。 她前些日子她刚信誓旦旦说过,等她想起记忆,任凭何镜选择去留。 可如今真想起来了,她却不敢告诉何镜,更不想放他离开。 戚如穗去了一趟长鹤院,听闻小姐离开后,文声月燃灯直半夜。 戚府的日子似乎重归平静。 在知晓阿姐为怜儿请了夫子后,戚若竹便将终日烦人那俩小崽子一同送了过去,白日他偷得清净,便与何镜一同商议起秋日宴的事。 他兴冲冲的对何镜讲京中宴席的变化,可看着对方茫然的神情时,戚若竹才想起,何镜离京七载,从未回去过一次。 戚若竹曾提让何镜回京中一趟,男人眸子亮了一瞬,又霎时黯然,只摇摇头不再言语。 这段时间,戚如穗不管多忙都要抽出时间陪何镜与怜儿一同用膳,可不曾在朗月阁留宿。 何镜本以为是自己身子不便,戚如穗不愿留。于是等癸水一过,他犹豫提起此事,可她仍是未留下。 她放下筷子,语气极轻,“我怕我忍不住。” 何镜不太理解她为何要忍,但是也没说什么。 她不留也好,他也省得吃药。 不知晓戚如穗同文声月说了什么,那汤药再无人送来。 傍晚三个孩子下了学堂,便是戚府最吵闹的时候。 乐儿的尖叫与澜儿咯咯笑声交织一处,只有怜儿强忍住害怕,咽着口水将乐儿身上的蚂蚱捉走。 青色蚱蜢在指尖不停挣扎,怜儿吓得小脸都皱在一处,他把蚂蚱扔进草堆,可风一吹,蚂蚱又顺风刮在乐儿身上。 尖叫声再次响起,何镜与戚若竹赶出来时,小夏已将虫子扔远。 听完小夏的描述,戚若竹拍了下女儿肩膀道:“吓死爹爹我了,一个蚂蚱而已,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它能把你吃了不成!” 乐儿委屈开口,“可我就是怕嘛。” “怜儿不怕吗?”何镜看着儿子。 男孩将头埋进爹爹怀里,声音有些发闷,他没说怕与不怕,“可我是兄长,自然要保护妹妹与弟弟。” 戚若竹惊讶的看向怜儿,何镜更是微蹙起眉,“是谁告诉你的?” 戚怜幼时没有玩伴,何镜也从未与他讲过这些,男孩闷闷的声音接着传来。 “夫子说,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我既是年长的哥哥,便应承担起照顾幼小责任。” 可怜儿也才五岁,他本身也是个孩子,又谈何照顾幼小。 “爹爹不用你承担什么责任,怜儿若是害怕,也可以大声唤爹爹的,知道吗?” 怜儿从爹爹怀里抬头,认真点点头。 “好了,去同澜儿他们玩吧。” 何镜捏了捏儿子白嫩小脸,这些日子里怜儿身上终于有了些肉,还隐隐有抽条的趋势,看着更是可爱乖巧。 “怜儿未免太过懂事了,若是她俩有怜儿一半乖巧,我也不用每日操心了。” 听清戚若竹的嘀咕,何镜望着儿子的背影,若是可以,他也希望怜儿不这么懂事,任性娇纵些。 小夏端来汤药,何镜一口口饮下去,放下碗后果脯便递过来。 “少主君尝尝,这是小姐方派人送来的梅子与杏干,说是少主君喜欢吃的口味。” 是他年少时爱吃的口味。酸甜的果肉冲淡口中苦涩,何镜深吸了口气,转身回到房内等待。 小夏见少主君坐立不安,心间五味杂陈,又有说不出的艳羡。 原因无他,只是小姐派人接回了公子的贴身小厮,阿言。 何镜起先坐在屋里,眼见天色渐晚,落日余晖洒下,无限人的影子,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 他心间焦急,后来索性站在院内等候,生怕出了什么变动。直到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阿言站在何镜身前,强忍着哽咽。 “公子,阿言回来了。” 何镜笑着,睫毛却被泪水浸湿,“回来便好,这两年你受苦了。” 阿言摇头,他身子虽虚弱,气色却比上次见面好了许多。 “不苦,只要能跟在公子身边,怎样都不苦。” “外面风大,公子,咱们回屋里说吧。”秋儿适时出声道。 “好。”何镜吸了吸鼻子,同阿言一同走进屋内。 时隔两年再度回到朗月阁,阿言方踏入院中便惊了一瞬,环顾四周后发现院中早已焕然一新。 墙角的山茶开得正艳,鱼池中群鲤畅游,假石流水潺潺不停,就连地上的卵石小路都是重新铺的。雕花红木窗沿下,每隔两扇便在外放上熏香驱虫,味道宁神又安心。 朗月阁的布局改动了些,却比从前更温馨宜居,处处透着用心。 屋内,阿言蹲在戚怜面前,刚忍住的眼泪又涌出。 “小少爷都长这般大了。” 相比两年前瘦小的男孩,怜儿变化是最大的。 男孩如今生的粉雕玉琢,他身着软绸黛色小衫,乌黑软发被盘成两个丸子头,用系花发绳盘起,瞧起来极为可爱。 原本削尖的小脸上也有了软肉,一双幼鹿般的大眼睛正紧张的看着阿言,“阿言小叔。” 如今的戚怜,一瞧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咱们小少爷,同公子真是生的越来越像了。” 阿言忍不住说了句,怜儿幼时是他与公子一同带大的,小少爷是早产,又非亲自喂养,因此满岁时还是瘦瘦小小的,连哭声都比寻常孩子要弱。 怜儿记不太清三岁前的事,却知晓自己有位唤阿言的小叔,爹爹提起他时总是很伤心,如今阿言小叔终于回来了。 “阿言小叔,爹爹一直都很想你,每次爹爹提起你总会偷偷掉眼泪。” 阿言听完怜儿的话,转身面对公子郑重跪下,马上又被何镜拦阻。 “你做什么,快起来。” “公子,是阿言不好,没能在您身边照顾,还惹公子为我分神。” 阿言还在哽咽,何镜含泪摇头,“不是你的错,你好好活着就好。” 阿言与他自幼一同长大,他早把阿言看做兄弟。 “公子,有主君的消息了吗?”阿言颤声开口。 何镜垂眸,无言摇摇头。 屋内陷入寂静,身后的秋儿也偷偷抹着眼泪。 “她说……”何镜声音发颤,“她说已经派人去寻了,若是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公子说戚小姐?” 见阿言惊讶,何镜点点头,说不清心间情绪。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信戚如穗的话,可是看着平安归来的阿言,又忍不住期望。 门扇被叩响,小夏探身进来,走到他身旁耳语几句。 何镜吸了吸鼻子,擦干泪水走出房门。 门外,戚如穗神情若有所思。 “妻主。” 何镜轻声开口,戚如穗转身望来,只见他双眸红肿含泪,俨然是刚哭过。 她想了想,先将手中的两张文契递过去。 “往后你让他俩去做什么,皆不必请示。” 何镜面容不解,待看清纸上内容时惊愕抬眸,这竟是阿言与秋儿的身契。 “这……” “阿言是你的陪嫁,这身契本该由你拿着。” 她刻意不提秋儿,何镜知晓为何。 “多谢、” “莫谢我。”戚如穗打断何镜的话,“只要你开心些便好。” 何镜鼻头一酸,心间酸涩似密密细针扎过。他偏头过头忍住眼泪,可女人轻叹一声,指腹抚过他眼泪,抬手将人揽在怀里。 “莫哭了,我会心疼。” 月色如银,何镜手中紧紧攥着身契,心中情绪翻涌。 他本以为今日戚如穗也会留下用膳,可是戚如穗竟摇摇头。 “妻主是要出去?”何镜有些意外,含泪的眸子都瞪大了些。 “是,今日你同阿言他们一起用膳吧。” 上次时间紧迫,何镜没与阿言说上几句话,今夜她便不打扰他主仆二人叙旧了。 “好。”何镜想了想,在戚如穗离开前又说了句。 “那我等妻主回来。” 戚如穗脚步一顿,温声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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