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公子瞧过来,秋儿这才压下愤愤情绪,等待公子吩咐。 “秋儿,你去药院寻一个叫小宣的药童,托他熬碗避子汤来。”又不放心的嘱托一句,“切记,莫叫旁人知晓。” 秋儿闻言瞪大双眸,又知晓此事不宜宣扬,这才应了是悄悄退下。 他不想再要一个孩子了,何镜抚着小腹想,他不想再生出第二个怜儿,让孩子跟着自己在世上遭罪。 可是何镜没想到,随着那碗避子汤来的,还有另一碗汤药。 文声月身旁的小厮表面恭敬,目光却肆意打量着他脖颈处的印子,皮笑肉不笑。 “恭喜少主君,请吧。” 那小厮下颚微抬,便有人将那碗漆黑的汤药抬到何镜身前。 熟悉的苦腥味扑面而来,何镜胃中一抽,不受控的想起昨日种种,更是滚了滚喉结欲压下那股反胃感。 那小厮见他端起汤药却迟迟未动,不由催促道:“少主君,药凉了便更不好饮了。” 恰逢小宣端着另一碗汤药进来,他蹙起眉头,吸了吸鼻子道:“这又是何药?” 小宣显然不知是何情况,倒是小夏心思一动,忙上前接过汤药找补道:“这也是补药,您知晓的,我家少主君近来体弱,便也让大方开了方子调理身子。只是大夫说这药需空腹饮用,半个时辰内不易再饮相冲之药。这药您留下,等会儿我给少主君热了再饮也不迟。” 小夏这话说的合理,那人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一碗补药而已,也不至于让他守在这里。 见文声月的人离去,屋内几人均松了口气,只剩两碗汤药摆在何镜身前。 一碗备孕,一碗避子,似乎他的人生,永远逃不开孩子二字。 “少主君,这药如何处置?”小夏悄悄打量着少主君的神情。 “倒了吧。”何镜低声道。 “是。”小夏应声端药离去。 只是在路过小宣时,对方盯着那药蹙眉,“少主君,这是什么药?” “备孕之药。”何镜声音压的很低,情绪黯淡。 小宣面上严肃几分,他接过药闻了闻,蘸指尝了小口。 “这不像是备孕的药。” 清脆的一句话,却令屋内之人具愣住。 “少主君营血虚衰,经脉不畅,调养身子必须要加人参、白术、杜仲等物,否则效果微乎其微,可这些药我都没尝出来。” 秋儿压着情绪愤愤道:“那你可能瞧出这药是何作用?” 小宣摇摇头,“我学医尚浅,可否让我把药拿回去,问过我师父。” 小宣是师父便是李素,昨日李大夫来时何镜已将药吐完,若是这药真有什么问题……小夏摇摇头,不敢细想。 那药还是被放在匣中带走。 何镜端起避子汤饮下,一旁的小夏几次欲问这是什么药,但见少主君神情黯然,还是闭上嘴未敢说话。 颈上红痕被脂粉盖住,看着镜中苍白恹恹的面容,还是拿起口脂抿了抿,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见小夏拿起眉笔,何镜摇摇头,“不必了。” 他早不是喜好胭脂色的少年了。 他牵起怜儿的手,蹲下身替儿子拨开鬓角,又理了理小衫,怜儿今日穿了青色软罗小衫,衣摆处勾着一圈缠枝莲。 为庆戚若竹妻夫俩回来,前些日子没吃上的团圆饭便补到了今日,听闻要去长鹤院,男孩一手搅着衣摆小声问道。 “爹爹,我们能不去吗?” 何镜沉默半响,他咽下那些叮嘱,最后只说了一句。 “怜儿别怕,不管发生什么,爹爹永远在你身边。” 父子二人走到假山处时,便见不远处那月白的影子,女人风尘仆仆,看起来是匆忙赶回来的,额角挂着细汗。 见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女人面上立刻泛起笑意,她俯身将怜儿抱起,一手攥拳放在男孩身前。 “怜儿,看娘给你带什么了。” 女人手背一翻,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块龙须酥,果然,怜儿眸中欣喜不加掩饰,可下一瞬又犹豫看向爹爹。 怜儿喜甜,何镜看了戚如穗一眼,“只能吃一个。” 戚如穗与怜儿同时一笑,两块龙须酥,一块吃进怜儿肚子内,一块被喂到何镜嘴旁。 可他实在没有胃口,戚如穗瞧出不对,忙问道:“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不舒服,今日便不去了,回去叫大夫瞧瞧。” “无事。”何镜摇头,平静却刻意疏离,“妻主,我们走吧,莫迟到了。” 男人的语气令戚如穗怔了一瞬,她看着何镜脖颈上几乎瞧不出的痕迹,敛起眸中情绪,只笑着抱着怜儿应了好。 她早知晓,何镜一直是抗拒同她接触的。如今想来,昨夜何镜的主动,更像是一场交易。 她带他去见阿言,他则用身子来换。 戚如穗唇角最后一丝笑意僵住。 三人一路无言,可长鹤院却十分热闹,隔老远便能听见澜儿与乐儿的吵闹声,戚如穗看了何镜一眼,见他没有不适才下放心。 正拿着玩具疯跑的乐儿转变方向朝戚如穗这边跑来,嘴里嚷着怜儿哥哥,神情欣喜激动。 “怜儿哥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戚如穗刚把怜儿放下,乐儿便抓住怜儿的手,带着他跑去澜儿身旁。 “去吧,小心些莫摔着。”何镜声音温柔。 怜儿起先局促,可架不住乐儿是人来疯,三个孩子很快玩到一起。 “都多大了,这几步还需人抱着。”文声月不冷不淡的话语传来。 戚如穗本含笑看着怜儿,听完这句话唇角笑意未变,“多大也是孩子,趁着能抱自然要多抱会儿,父亲说呢。” 文声月意味不明的轻哼了声,“既然人到齐了,便开宴吧。” 今日是家宴,也没什么繁重的规矩,不过一家人坐下吃口饭罢了。 三个孩子洗过手后被小厮引到座上,一见到文声月,怜儿便分外拘谨,只敢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乐儿将一束野花跑着塞进文声月怀里,奶声奶气说送给外祖父。 文声月顿时笑开花,甚至拿出帕子亲自为乐儿擦手,“乖乐儿,快去坐下吃饭,今日有你喜欢吃的糯米糖藕。” 过于分明的偏心,任谁都能看得出文声月不待见怜儿,戚若竹看着对面缄默无言的何镜与怜儿,连忙把乐儿扯到座位上,低声警告。 “小崽子,和你阿弟安静吃饭,莫再闹腾。” 随即他又看向何镜,小声担忧道:“姐夫,你脸色怎如此差?” “无事。”何镜摇摇头。 可下一瞬,他隐在衣袖下的掌心便被握住,冰冷的指尖被女人掌心暖意包裹。 文声月清了清嗓子,“既是家宴,便没那么多规矩,坐着干什么,都动筷吧。” 戚若竹笑着打哈哈,“对,家宴而已。其实我与妻主此次归宁,也是为了探望阿姐,幸而阿姐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戚如穗置若罔闻,又抬手为父子二人盛了两碗红枣粳米粥,侧头温声道。 “你胃不好,先吃些暖的开胃。” 掌心还被紧握着,已隐隐出了汗,何镜抬眸望向她,对方这才若无其事的松开手,又为他夹了几筷子菜,还特意为怜儿夹了糯米糖藕。 这才抬眸看向戚若竹,温声含笑,“你嫁去京中这几年,父亲想您的紧,这次回来与江述多留些时日吧。” “这是自然。”戚若竹笑笑,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男孩半个身子缩在宽大的坐椅内,只小口吃着眼前的菜。 戚如穗一直顾着怜儿,眼前的小碗逐渐堆积如山,怜儿怯怯抬头,见桌上大半人都盯着自己看,便小心翼翼放下筷子。 “爹爹……”男孩怯懦道。 “你爹爹身子不舒服,到娘这来。” 何镜刚欲抬手,戚如穗已将男孩捞到怀里,此举令桌上人皆惊了惊,可反应最大的还是文声月,只见他拧起眉头,神情不悦。 “穗儿,你一个女人,吃个饭还要喂孩子不成。这成何规矩,传出去不叫人笑话。” 此话一出,周遭氛围倏得紧张起来。戚若竹见状不对,刚欲开口岔开话题,便听戚如穗不紧不慢开口。 “吃个饭而已,父亲何来这么多规矩。就算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父亲何必苛责怜儿一个孩子。”筷子落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碰撞。 戚如穗看向文声月,声音淡淡,“还是说,只因怜儿是男孩,父亲便不待见。” 见桌上无人敢言语,戚如穗抬筷给怜儿喂了口蟹肉包,“喜欢吃吗?” 怜儿扬起小脸,拿过自己的碗筷,怯怯道:“娘,怜儿自己吃便好。” 戚如穗被那声娘喊的欣喜,可文声月笑意僵在脸上。 “穗儿,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就算怜儿是男孩,那也是你的孩子,我的亲孙子,我怎会不喜他。” 戚如穗笑笑,没再说话,只安静喂着怜儿。 戚若竹连忙出声打着哈哈,随便扯了个话题将这茬揭过。 直到戚若竹谈起即将来临的秋日宴,文声月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看向那沉默了全场的男人。 “秋日宴准备的如何了?” 何镜忍住小腹绞痛,低声道:“回主君,已备的差不多了。” “嗯。”文声月淡淡应了声,“今年秋日宴不比往日,此番轮到我戚府做东,万万不可有何差错。” “秋日宴每年不都差不多,既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余下交给下人做便好了。”戚如穗忽而出声。 “这怎么能行,秋日宴又不是儿戏,若是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好,传出去岂不是驳了戚府颜面。” 颜面,戚如穗嗤笑一声。 她不在乎戚府颜面如何,何镜的颜面早就被她那几年的磋磨中荡然无存,若是可以,她只想替何镜找回颜面。 戚若竹放下筷子,在文声月恼火前道:“爹爹,京中的秋日宴早不兴以前那一套了,不如这样,让我与姐夫一起操办,今年定能给您整个新花样。” “如此也好。”文声月顿了顿,看向何镜,“既然穗儿不愿你多操劳,便让若竹与你一同操办吧,你也省些精力,切记莫忘了正事。” 正事,戚如穗眯起眸子。 “是。” 何镜努力想扯起抹笑回应,可是腹内愈发绞痛,他抬手按着小腹,额角已冒出冷汗。 戚如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放下筷子道:“既然父亲同意,您也知晓何镜身子不适,许是喝了什么不该喝的,我便与他先离开了。” 戚如穗说罢便带着何镜与怜儿离开,可屋里人皆能听懂她话中意。 文声月气的放下筷子,嘴里念叨着成何规矩,立马有小厮为他倒上茶水。戚若竹望着阿姐与何镜远去的身影,让自家妻主把两个闹人的孩子抱走,这才凑到爹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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