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听见这话却犹疑道:“姑娘确定不要先和主君和主母说一下打算吗?” 涂幼安思索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说了,等我再试试他的态度后再告知娘亲和爹爹,我害怕说得太早打草惊蛇。” 三人一时无言站在那里又等了片刻,可等了半天依旧没看见谢无妄的身影,涂幼安一边扇风一边抱怨道:“他还和我说片刻,但这哪里是片刻啊。” 白芷正想接话便看见旁边窄巷里有位妇人拎着食盒朝她们走来。 那妇人神情颇为局促,她将那食盒递给半夏后腼腆道:“几位姑娘好,方才有位公子买了这盒点心托我将这食盒送过来交予你们。” 半夏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的点心道:“这是聚福楼的点心吧。” 见那妇人点了点头后她便准备合上盖子,却眼尖地瞥见了那盘子下压着的信封一角——那露出的尖角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谢字。 半夏动作自然地将盖子合上看向涂幼安笑道:“既然东西也拿到了,不如我们也早日回府吧。” 涂幼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 半夏立刻截了她的话道:“想必对方要送的东西都在这盒子里了,早些回去也能早些享用。” 涂幼安这才反应过来:“好好好,那我们回去吧。” “您跑一趟也辛苦了,这些就当是跑路费了。”白芷也十分上道地从荷包里拿出铜钱,却没想到那妇人摇了摇头拒绝。 “方才那位公子给的二两银子已是很多,我不能再收了。” 涂幼安听见这话下意识往妇人来时的巷子里望去,却没想到正好看见墙边角落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她见状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既如此,那便麻烦您替我向那位公子道声谢了。” 看着那黑影彻底消失后她才勾唇笑道:“若是可以的话,不知您是否可以再帮我带句话给那位公子呢?”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章 躲在墙根后的谢无妄见涂幼安将那食盒收下后默默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在那盒子里放的东西后又忍不住耳根一红,不再停留转身就往明镜司后门走去。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路过的李副指挥看着谢无妄慌乱的模样一脸奇怪,他揽过谢无妄的肩膀道,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点儿都不像你啊……让我猜猜,你该不是和哪家姑娘偷偷在此地私会呢吧。” “李兄慎言。”谢无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李副指挥见他这副表情撇了撇嘴:“无趣,我就开个玩笑也这么凶……” 说到这里里副指挥话锋一转:“对了,再过半月便是春分祭天大典了,你手头的案子都忙完了吧?” 谢无妄点了点头,说:“基本都结束了,有什么事吗?” 李副指挥一听这话狠狠地拍了下谢无妄的后背,十分不满地嚷嚷道:“那你这个月必须和我一块儿去训象所训象!我在那破地方待了两个多月!两个多月啊!每天除了训象就是训象,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过得,反正我都快无聊死了,你得和我一块儿过去受罪才行!” 谢无妄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明日就去。” “这还差不多,我——” “谢指挥,外面有位妇人说要找您。”小跑而来的侍卫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李副指挥一脸八卦地追问:“妇人?你该不是——” 谢无妄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是聚福楼的厨娘,别瞎猜。” “哦。”李副指挥心中那点好奇的火花被彻底浇灭,他挠了挠头往明镜司主院走去,边走边嘟囔,“可这小子不是最讨厌甜食了吗?” 那厨娘正站在明镜司外面不远处,她见谢无妄走来后便准备开口,却被谢无妄抬手制止:“若是道谢的话我方才已经知晓,你其实不必特地前来。” 厨娘连忙摇了摇头:“并非,是方才那位姑娘托我给您带句话。” 谢无妄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道:“什么话?” 那厨娘笑了笑:“那位姑娘说——她近日运气不佳,可否请公子帮她折根桃枝在春分见面时带给她。” * 涂幼安一回府便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屋子,尔后将那食盒放下小心翼翼地取出压在盘子底下的信封,她看着上面那行小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说,我们两个人这样算是私相授受吗?” 半夏关上门后无奈道:“姑娘既然知道何必再说出来,好在谢指挥到底中转了一下没叫人直接瞧见,若是真叫人看见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管他们怎么说呢。”涂幼安浑不在意地撕开信封,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 谢无妄的字迹倒是与她想象中不同。 一笔一划十分工整,甚至还有些隽秀之气。 “涂姑娘台鉴,花朝节之日谢某对姑娘多有冒犯,那日承诺待组织好语言便回复姑娘,只是当面诉说多有不便,思来想去不如以信代之。” “燕京城诸位千金各有长处,可涂姑娘冰雪聪慧、淑质英才亦为其中翘楚,而姑娘赤子之心更是如浑金璞玉般珍贵,望姑娘不再妄自菲薄。” “即颂近安,谢无妄亲笔。” 这封信里夸人的话语其实并无特别,不过是些常见的词汇罢了。 可涂幼安却感觉自己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她感觉自己此刻如踩云巅很不真切,过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看着上面隽秀工整的字迹难得浮出些害羞之情。 半夏见涂幼安这副表情也好奇问道:“谢指挥说了些什么?” 涂幼安并未回复,她将那封信放下后双手交叉放在唇边,面色沉重地开口。 “怎么办,我觉得谢无妄好像有点喜欢我。” * 祭日于坛,谓春分也。①出自《礼记》与孔颖达疏 今年恰逢庚子年,此番祭日需得皇帝亲自前往朝日坛祭拜行礼。 虽说按照惯例春分祭日非皇族不得祭拜,但今年陛下开恩,允许士民前往祭坛外的承天门观赏象群列队并与帝王同拜。 “前三年陛下为太后守孝连祭天大典都未曾隆重操办过,我还想着这般场面只能等到今年冬至才能瞧见呢。”崔夫人为定国公整理完衣服后转头看向婢女皱眉催道,“赶紧去催催绥绥,她昨日还嚷嚷着要看象群行礼今日便又偷懒赖床,若是去晚了只怕人山人海什么也看不到了。” 定国公将崔夫人头上有些歪斜的簪子扶正后抱起涂星越笑着回道:“小孩子嘛,昨日之语今日就忘,再说了绥绥这般懒散还不是夫人你惯——诶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惯得才是!” 崔夫人这才松开拧着定国公腰身的手,神色不虞地瞪了定国公一眼:“我自己的姑娘我乐意惯着,你管得着吗你。” 说完这句话后崔夫人便甩开袖子往外走去,定国公见状连忙提步跟上,柔情蜜意地哄崔夫人开心。 正好涂幼安也磨磨蹭蹭地梳妆完毕,她打着呵欠跟着定国公夫妇乘上马车,一路上都睡眼惺忪魂不守舍,但在抵达承天门时看见那庞大的象仪队时霎时就清醒了过来。 “我的天,这象是成精了吧。”崔夫人忍不住惊呼。 三十头象分列在承天门两侧,队列整齐动作划一,甚至还能根据哨声发出或短或长的鸣叫声,而要进入的皇宫的皇家子弟在经过承天门时还能看见象群将鼻子达成拱桥让人们从下面穿过的神奇模样。 这般场面看得涂幼安也是错愕不已。 看来今年陛下还真是花费了不少心血啊。 训象所隶属于明镜司,涂幼安在欣赏完象仪队后便探头寻找起谢无妄的身影,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了站在最中间的谢无妄。 到底是指挥使司,光是穿着便与他人不同。 正红色的飞鱼赐服使得谢无妄在人堆里格外显眼,他今日腰间配着一柄黑色的长刀,如松般挺拔的身姿模样一丝晃动,带着的疏离绿眸淡淡地环顾着四周,在于涂幼安的视线相交时微微停滞,随后便十分自然地继续扫视其他地方。 涂幼安撇了撇嘴,心下也有几分不安。 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完成自己那天提出的要求。 要是没有,那她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没想到追人比想象中还难,涂幼安甚至都想找卢诗怡取取经了。 很快便到卯时,随着祭拜的钟声响起象仪队也在明镜司侍卫的指挥下行走交替,尔后排成一个八字后朝着朝日坛的方向单膝下跪。 观礼之人也随着象群的动作一起跪下祭拜——祈求新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在完成九拜大礼后总算结束了上午的祭日大典,周围百姓也纷纷讨论起方才之景,又过了片刻人群终于缓缓散开,有的回家供奉土地神乞求丰年,有的前往戏台子观看社戏,有的设宴待客与好友相聚。 涂幼安也兴冲冲地张罗着回家吃春菜,只是还没到家就在府外看见皇帝身边的肖公公正带着一从侍卫站在路边。 肖公公看见定国公后脸上立刻挂起笑容,行了一礼后,寒暄道:“定国公可是刚完观礼回来?” “正是如此,不知肖公公特地前来是为何事啊?”定国公心下奇怪但还是十分客气地将肖公公引入府内。 “咱家是奉陛下旨意前来,请涂姑娘上前接旨。”说完这句话后肖公公便拿过一旁托举着的圣旨上前一步,涂幼安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跪下接旨,定国公夫妇愣了一瞬后也在她两侧一同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之女涂幼安,性情温和,贤良淑德,贵而能俭,雍和纯粹。特赐册封为长宁郡主,赐黄金千两,珍珠十斛蜀绣五匹,苏绣五匹,山庄一座……” “钦此——” 涂幼安稀里糊涂地接过了那份诏书,只见那肖公公走过来虚扶了她一把,笑道:“咱家在此恭贺定国公与崔夫人了。” “陛下之前便想着要赐封长宁郡主,只是事务繁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春分祭日后赐封也是希望长宁郡主日后能够诸事顺遂。” 定国公起身后连忙唤来侍从拿来几个金裸子放进肖公公手中,肖公公看着手里的金裸子眸中露出些许满意,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真切。 “想必今日宫中晚宴的请帖定国公也早已收到,咱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便先走一步了。”肖公公说完后便带着侍从匆匆离去。 待涂幼安将肖公公送走后这才一头雾水地问道:“陛下怎么突然封我为郡主啊?” 定国公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道诏书:“想必是为了补偿你因宁王退婚清誉受损之事。” 涂幼安愣了下,接着就听见定国公倏地一下叹了口气,笑容里满是无奈:“我还真的以为这人毫不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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