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话至此处,桑正阳叹了叹气,“也不知是不是你你太,”他想直言道太蠢,可话到嘴边,转了几个弯又回去了。 “打你小时候起,纪大公子就喜欢逗你玩儿。他那么个小夫子,成日板着个脸,从不落人口舌,偏生就爱逗你玩儿。” 少女听着,恍惚中是有这么回事。 见她迷瞪瞪想不起来,桑正阳开口就是一剂猛药,“我说桑桑,你莫不是忘了你门牙豁了口,是怎么来的了。” 桑沉焉一记眼刀飞来,再没有比五哥更讨厌的人了。 “五哥成日不着调,不修口德,讨不到新妇。” 片刻功夫,兄妹二人相互嫌弃起来。 这才安稳了不到半个时辰。 末了,桑正阳的告诫——别的有了纪大公子给你做先生就忘了我这个五哥,也没能说出口。 更有,纪明托他转交生辰礼的缘由,也没能出口。 …… 转眼便是除夕,春节。褚夫人吩咐往各家送年礼,又领着几个孩子去相熟的人家拜会。同桑府相熟的官眷,不过是些大理寺卿、京兆尹、国子司业等。 这样的人家,同隔壁的纪博远,户部尚书交好,已然是高攀了。 早在桑家于怀化胡同置办家业以来,每年都要去纪府拜会。 今年也不例外,褚夫人挑了个接近年尾的日子,正月十三,由桑翊打头,领着几个孩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到纪尚书府上。 纪府老太君尚且安在,一道去福荣院请了安,又问候了闻讯过来的四房诸人,褚夫人和戚夫人这两多年好友,才得了空闲话几句。 说的不过是些妇人之间的闲话。不知触动了何处,戚夫人看着立在褚夫人身后的两个姑娘,“今年二姑娘就十五了吧,可是定下了人家?” “哪里有,这京都到处都是着红衣紫袍的,我家身份不显,我二姑娘却是个好姑娘。得好好看看。” 自家如何,褚夫人从不掩饰。就算在正二品尚书府上,也没什么值得自我低贱的。 戚夫人原是川南戚家姑娘,早年也是明媚张扬的性子,若非因着嫁到了这规矩森严的纪府,不定同眼下的褚夫人一般。 也是个藏不住话的。 这多年来,因着这个,二位夫人很是要好。 正说道姑娘家的亲事,虽然褚、戚二位夫人都不在乎虚礼,可还是将两位姑娘,寻了个由头,撵了出去。 桑钰嫣、桑沉焉二姐妹,在偌大的京都,除了自家之外,最熟悉的莫过于纪府了。丫头也不用,就在一处花厅,寻见纪挽月,纪皓月两姑娘。 一阵热闹。 不经意间,桑沉焉瞧着落玉抱着卷书册,从一旁的廊下走过。她突然想到,先生如此待她,她却还未给先生拜年,是以,别了众位姐妹,寻到落玉。 “落玉,你去何处?先生可是在府中?我想给先生拜年,方便与否?” 落玉正愁苦着,纪明这几日越发沉默,他有心劝慰,但无从开口。见着憨直可爱的桑三姑娘,眨眼之间想到了绛雪轩那日,道了声,“公子就在绛雪轩。” 绛雪轩还是月前模样,半点没变,只有那丛芭蕉,经了风雪,早已不如昨日苍翠。眼下它甚是萎靡,黑中带黄,不知开春还能再绿起来么。 甫一踏进绛雪轩,从纪明书案之后传来话语声。 原来桑正阳也在。 他本跟着桑翊去到东风楼,拜会纪尚书。可多少年了,东风楼依旧没几人能进去。也就身为国子祭酒的桑翊,凭借着讨教前朝风俗的由头,每年春节进去一次。 是以,桑正阳自然没能去到东风楼,他也不客气,转头到了纪明的绛雪轩。 二人尚未说上几句,落玉便前来禀告桑家三姑娘,来给公子拜年了。 桑正阳抬眼瞧着款款而来的自家妹妹,“你来作何?给先生拜年?”
第10章 拜年 ◎先生,定然是出事了!◎ 桑沉焉斜了他一眼,而后恭恭敬敬给纪明见礼,“先生,学生特来给先生拜年。” 若说方才的纪明好似庭院中的那株芭蕉,待见到了桑沉焉,见她半张脸嫌弃自家五哥,半张脸恭敬给自己行礼。 心中那团积郁许久的闷气,陡然散去了三五分。 这姑娘,怎能如此这般,变脸。 他点点头,算是应下。 纪明正想说个什么,桑正阳插话道:“大郎,你作为先生,我作为五哥,今儿我斗胆在大郎跟前,替自家妹妹讨个赏,目下这等欢声笑语、一派祥和景象,能莫问课业么?” 作为三岁就来明理堂念书的公子,桑正阳算是和纪明一块儿长大。两人抬抬眼皮,都知道对方何意。 果然,纪明噎了噎。 桑沉焉见状,分外感激五哥,也恭敬给桑正阳道了安。 桑正阳着实无甚口德,当着桑沉焉的面儿,揶揄道:“大郎,我这个亲哥哥啊,还是借着你的面子,才得了我自家妹妹一声安康。 实属心酸呐!” 说着,桑正阳又要西子捧心,难过一番。 平日兄妹胡闹便罢了,今儿当着纪明的面儿,这厮还如此胡来。桑沉焉有些气性上头,提醒道:“五哥。我对你向来都是敬重的很。” “不当不当,你对你五哥用敬重!甚为不妥。今儿我就来教教你,这敬重可不是这般用的。” 眼见的越发胡闹了,桑沉焉觉得很丢脸,偷偷瞄了一眼纪明。 他像是很享受一般,一手握着书册,一手抚在膝盖上,极为放松地半仰在圈椅上,满目闲适,分外悠闲。 许是察觉到桑沉焉探究的视线,他轻轻侧头,四目相对,轻笑着道了声:“无妨。” 他眼中的笑意,甚至还带着些纵容,桑沉焉很是不明白。 没等她想明白,桑正阳已然起身,拉着她转过百宝阁,行到西侧的书案下,也不管这是桑沉焉的东西。 提笔就开始写字。 好好的一张宣纸,桑正阳豪迈万分的一笔字,赫然写下:敬重。 桑沉焉:没人管管么,真的是太丢脸了。 五哥越发放肆,纪明也全是纵容,惹得桑沉焉委实顶不住了。同桑正阳好好掰扯起了这敬重不敬重的事。 兄妹二人你来我往,丁点不相让。 少男少女斗嘴,跨过半开着的窗牖,随风扬散。 落入纪明耳中,他居然纹丝不动,不去计较礼仪规矩,也不去计较圣人所言。 整个人颇有些三月春风,懒洋洋端坐在书案后。 这一刻,于纪明而言,忒为难得。 直至巳时三刻,桑翊来人请桑正阳,说是去前院,给戚夫人告罪,今儿叨扰了许久,很是不该。 待桑正阳走后,桑沉焉趁着空档,给纪明致歉,说是扰乱了书房的清雅之气。 纪明依旧是暖阳三月,听见桑沉焉的话,像是突然从闲适中抽离。 沉吟半晌,“这清雅之气,有何用。我倒是羡慕桑三姑娘和五郎的兄妹情义。” 桑沉焉听不明白,只当他是没有妹妹陪着一同胡闹,顺着宽慰道:“先生府上,不是还有六姑娘和七姑娘么。一道过年,也挺热闹。” 说罢,她闭了嘴,方想起有些不妥。 这二位姑娘,正正经经出生,吟诗作画,女工管家,跟她可不一样。 纪明不言。 此刻恰逢落玉前来催促,说是褚夫人将携家带口回府,已经遣人来寻了。 临走,桑沉焉起身,再次恭敬谢过纪明,“先生那日托五哥送来的生辰礼,学生很喜欢。在此,多谢先生。” 绛雪轩的温暖祥和,不过是片刻光景,桑家兄妹二人一走,复又冷清起来。 纪明独身一人立在南面窗扉前,手持书卷交叠在身后。春日的寒风夹杂着阴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起一片衣袖翻飞。 碧波池一潭死水,芭蕉丛散开腐气。如同东风楼的万年不开门,更如同这偌大的纪府,门庭冷落,几人惦念。 他轻叹一声。 泰康一十八年已毕,仍旧一事无成。 刚离开绛雪轩不久,落玉猫着背跟在桑沉焉身后。她怪道:“落玉,来的路我识得,你回去跟着先生吧。我能自己走。” 落玉左右看看,见着无人,悄悄领着桑沉焉到了树荫之下。遮天蔽日的翠绿,并未因着去岁的风雪增减几分颜色,苍翠依旧,隔绝天地。 落玉好像很是急切,匆忙向桑沉焉行了礼,压着嗓子道:“三姑娘,十五之后绛雪轩讲学,姑娘可要多多开导公子才是。仆斗胆恳请姑娘!” 少女没能明白,恁事儿没有,先生有何生气的? “莫不是羌戎不敌,纵着月氏过了阴山了吧?!” 能让先生伤心的事,莫过于此吧。 横竖不能是小事。 此言一出,落玉恨不得抬眼好好瞧瞧这姑娘。 倘若是月氏过了阴山,还用得着他如此小心翼翼提醒。届时,但凡是个有人的地儿,有的是人操心。 “三姑娘,倒不是因着这个,是……哎,您往后就常来就是。” 纪明的好友不多,就在桑正阳、桑沉焉兄妹二人跟前,能有个人气样。 落玉也不多耽误解释,又行了礼,急匆匆离开。 桑沉焉蹙眉:真的有大事发生了。 阴山的谢将军还顶得住么? 念着落玉小心的模样,不好光明正大询问他人,桑沉焉便带着疑惑过了两日。及至正月十五元宵灯会,依旧热热闹闹。不用出门,就立在逐星小筑二楼,凭栏而眺,也能望见街道上人潮如织,灯火阑珊。 她心中关于月氏过阴山的担忧,终于落到了实处。 哎,没打起来。甚好,如斯美景,如斯盛世。 何来的祸端。 算是她自己瞎操心了。 没了顾虑,桑沉焉寻到褚夫人,说是要同二姐去赏灯会,还点名要五哥陪着。褚夫人一向是不拘着孩子们的。 待兄妹三人出了门,行过宜男桥,桑沉焉才嬉笑着跟桑正阳说道:“五哥,我想着今日这般热闹,先生在外游学两年有余,定然早已忘了京都的元宵灯会是何等繁华。我打算去请先生一道?” 桑正阳顿住脚步,扭头看了看万事不上心的傻姑娘,她何时有了这等眼色。 “且等着,我随你一道去。”说着,看了看桑钰嫣,见她并无反对之意。领着丫鬟仆从,浩浩荡荡行到纪府角门。 圆月高挂,斜斜地撒下清辉一片,落在飞檐的美人灯上,落在翻飞的酒旗上。今夜,月宫嫦娥守护这片朦胧夜色,门楼军士守护楼下行人。 偏生纪府的角门,仅两盏挂灯伶仃立在屋檐下,灯壁“纪”字高悬,穗帏冬风摇曳。 桑沉焉突然有些冷,偏头看了看自家五哥,见他眉头紧蹙,说不出的难过。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