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这人会看脸色,立马顺毛说道:“这儿子又不是亲的,你要是养着还花你银子,不如送我家来,以后我家的猪就往你们猪肉铺里送,挂你的名上,让你多赚点钱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肥水不能往外流。” 老沈猪养的好,县城里不少猪肉铺子跟她都有订单,有时候还需要抢着订呢。 老沈再加火候,从袖筒里掏出一两碎银子硬是塞进沈母手里,“都没闻着你身上有烟酒味,哪里像个要办喜事的人,这点钱你拿去喝点小酒。” 沈母现在借据按了手指印,碎银子也都买酒了,答应的好好的事,总不能反悔吧? 她发愁的看着地上的书,烦躁的不行,沈沉醉的性子她也知道,倔的很。 她既然开口说要护着陆小渔,那就肯定不只是嘴上说说。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玩意!”沈母弯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掸掉泥土,耷眼往书的封皮上看了一眼,就看到沈父的字,不由一怔。 这是本讲民间习俗的话本,是沈父年轻时爱看的东西。应该是沈沉醉把自己带来的书看完了,这才随手从家里找了一本拿出来看。 “跟你爹一样的德行。”沈母嘟囔着脸嘀咕了一句,慢慢把沈沉醉捏皱的书皮抚平。 她也是真动了怒,不然不会这么舍得捏这本书。 沈母从怀里把借据掏出来,看着上面的手指印,愁的进屋抽了一袋烟。 罢了罢了,大不了还钱呗。 她把借据夹在书中,吐出嘴里的烟,起身把书给沈沉醉送去。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把书给她随手撂在桌子上。 三日时间终究太短,转脸就到了沈母娶夫的那天。 沈家门上挂起红灯笼,换上红对联,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一顶由两人抬着的红轿子开始从沈家门口出发去张家接亲了。 红轿子后面还跟着一辆驴车,是用来给张氏拉行李箱子的。 虽说沈母没钱再请唢呐班子吹乐,但整个沈家村的人依旧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站在自家门前看热闹。 彼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说这沈母不像个样子,十六岁的女儿至今没娶上亲,她倒是先续上弦了。 也有说沈母是个混账玩意,家里的夫郎投河自尽,她怎么有脸再娶? 还有说沈母娶张氏是想冲掉沈父投河留下来的晦气,毕竟今年沈沉醉要考举人,沈家想要点喜气。 陆小渔穿着身喜庆粉-嫩的耦合色衣裙,跟在轿子旁竖起耳朵听路边村中邻里对沈家母子的评价。 听到的基本都是沈母怎么样怎么样,说沈沉醉不是的几乎没有。 这一路上陆小渔听了太多关于沈母的事情,耳朵都快麻木了,直到快走到沈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一件让他惊到难以置信的事情: 沈母死了! 那个所有人嘴里的混账玩意沈母,竟然在要成亲这天为了救人,被淹死在沈父投河的那条河里了……
第7章 埋藏至深的愧疚 沈母……死、死了? 陆小渔惊的两眼发直,脸色白了一瞬。他刚才还想着像沈母这么渣的人,爹爹要是不嫁给她多好,谁知道转瞬间的功夫,沈母就死了。 村里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哭丧着声音跟轿子里的张氏说:“张夫郎,沈母死了。” 是怎么回事呢,今个赶早市午饭后从集上回来的人告诉沈母,说她杀猪的那家猪肉铺掌柜要找她,怕是知道她今个成亲准备给她割一块猪肉。 沈母正跟村里来帮忙操办婚宴的人一起吃饭,喝了点小酒,当下高兴的面色潮红,站起来说道:“那我得亲自去看着割猪肉,可不能让那帮猢狲动刀。” 走之前她还交代沈沉醉,“你要是不乐意出来看我成亲,那就把放杂物的那间屋子收拾干净,回头给你那犊子住。” 沈母说沈沉醉护陆小渔的时候跟护犊子一样,从那天起她那继兄就成了沈母嘴里的犊子。 沈沉醉眉头皱了一下,看沈母起身要去集上,心里有点不赞同,但碍于母子之间僵硬的关系,到底没开口。 她想说这猪肉让别人帮忙捎带回来不就行了么,她今个成亲,自己过去不太合适,万一耽误了拜堂时间,丢的可就是两家人的脸面了。 村里人到时候该取笑张家父子,说他张氏一个温香软玉的活美人,在沈母眼里竟还不如一块猪肉。 沈母做事从来没顾及过后果,也没想过替别人考虑,决定去拿猪肉后就没再耽搁时间。 她还打算把肉拿回来后给婚宴加菜呢。有了猪肉荤腥的酒席,那才叫脸面。而且掌柜的让她去割肉,也是看得起她这个人。 猪肉铺的掌柜也不是个吝啬的人,念着沈母是店里的老手了,亲自操刀给她割了一块猪腿肉。 沈母乐的见牙不见脸,拎着肉热情邀请掌柜的去村里吃席。 “我就不去了,替我向妹婿问声好。”掌柜的摆手推脱,装作不经意的想起什么,又从袖子里摸出些零碎银子给她,“沉醉今年考举人,你又娶夫,双喜临门的事情可不得买酒提前庆祝一下吗?” 沈母手上接过银子,嘴里却道:“瞧您说的,这不是还没考呢么。” “临门一脚的事情。”掌柜的拍拍沈母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到时候沉醉考上了,可别忘了提拔一下她这妹妹。” 沈沉醉独苗一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掌柜嘴里的“妹妹”,其实指的是她自己那还在念书的十岁女儿。 掌柜的之所以对沈母这么客气,一是因为沈母的确是个杀猪的好手,第二嘛,就是因为沈沉醉了。 沈家那孩子她也见过好几次,长的一表人才又有潜力,要不是掌柜的家里头没儿子,她都想跟沈家结亲了。 沈家穷没事,她有钱不就行了。再说她看中的是沈沉醉身上的潜力,现在的这点钱算什么,等日后沈沉醉做了官,那还不是在家坐着等钱来? 不少人的看法跟掌柜的相同,凡是上赶着跟沈沉醉说亲的人家都是目光有远见的,可惜的是沈沉醉摊上这么个母亲,生生给她推了各种亲事。 不然以沈沉醉的容貌跟才气,随意在城里找个夫郎,靠着夫郎家的财力支持,脚下的路可比现在好走太多了。 偏偏沈母能力不大却格外看重自己那点脸面,说这样她女儿就成倒插门入赘的了,死活不同意,还嘴硬的说,“我女儿以后得了功名,什么样的夫郎娶不着?” 看着沈母提着猪肉乐呵呵离开,掌柜的摇摇头,多好的孩子,可惜生在了沈家,只能说造化弄人。 沈母提着肉回去,走到街头看到打酒的铺子,掏出掌柜给的碎银子掂了两下,攥着走进去打了点酒。 路上小口喝着,满脑子想着掌柜的恭喜的话,仿佛眼前已经看到沈沉醉考中举人后的场景了。 到时候村里人不管心里头嫉妒到怎么扭曲,表面上还不都得谄媚的来给她说恭喜? 沈母呵笑出声,她到时候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说她老沈家祖坟不冒烟,三辈子供不出来一个读书人? 越想沈母越觉得浑身有劲,脚下大步流星,赶着回去成亲,直到走到城外的护城河边,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站在那儿,速度才慢慢放缓。 此时正是饭后没多久,日头正晒,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就他自己站在河边看着还挺突兀奇怪的。 沈母狐疑的多看了两眼,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男人身段瞧着还行,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这男人的侧面跟窑-子里那个叫情儿的小倌有几分相似? 情儿是窑-子里的头牌之一,价钱贵的很,沈母每次过去就只能光看着他那薄如蝉翼的青纱下,柔美诱人的身段意-淫两下,莫说睡了,就是摸她也摸不起。 沈母疑惑的皱眉,心道怕是自己看错了,情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沈母边走边想,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扑通”一声,河边那人一头栽进护城河里头了。 那人明显不会游泳,跳河后下意识的扑腾两下。 沈母攥紧手里拴着猪肉的粗绳,权当没听见,大步未停的往前走。 管他是谁,她可不是一个善人。反正是他自己寻死,又不是她推下去的,人死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沈母自我安慰着,但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迷上窑-子里的一个小倌,那倌儿面容清纯可人,干净的眼睛朝她眨巴两下,沈母的心顿时苏了,舍不得他在窑-子里吃苦,就花钱把人接出来。 人接出来后她也不好带回家,只能在西巷的胡同里租个小屋子给他住。 两个人天天腻歪在一起,除了吃就是在床上滚,快活的俨然像一对刚成亲没两天的腻歪小夫妻。 那几日三十多岁的沈母觉得自己瞬间年轻了不少,像个二十出头的人,浑身精力,恨不得死在他肚皮上。 她赚着的钱给他买吃的,买首饰,甚至不惜借钱给他扯布料做衣服,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个结发夫郎,还有一个正在考秀才的女儿。 沈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事,说沈母根本没去外地杀猪,而是在城里偷偷养了个人,这段日子都住在他那儿呢。 村里人看向沈父的目光带有同情怜悯,亏他一个男人天天在家下地干活任劳任怨,他家女人倒好,拿钱在外头养男人风流快活好不自在。 沈父虽觉得沈母平时做事有些荒唐,但心底还是相信妻主不会干这种事情的,毕竟沉醉要考秀才,沈母答应过自己说今年好好杀猪存钱给女儿读书,不会出去乱搞。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沈父摸到了胡同里,怕女儿担心,这事都没跟沈沉醉说过。 那天下着秋雨,沈父站在沈母租的那间小屋的门口,隔着木头门,隔着身后的雨声,愣是听见里面放荡大胆的喘息呻-吟声,以及沈母哄人张开腿时的腻人语气。 沈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天似乎塌了,瓢泼大雨从塌陷的窟窿里漏出来,把他整个人淹没,根本无法呼吸。 从城里出来,沈父站在护城河边,抱起一块石头,空洞灰暗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霾,没有感情的望着冰冷的河水,毫不犹豫的一头栽进去。 他失望过许多次,却又一次次的对沈母抱有希望。 她说进城杀猪没时间种地,沈父说没事,有我呢。他就放下手里的书,挽起袖子下地干活,晚上回来再做饭。 她趁他怀孕的时候,在外面偷人被村里人看见说给沈父听,沈父伤心欲绝想过和离,但看她跪在地上发誓说没有下次了,又念着肚子里的孩子,这才咬牙含泪信了。 偷腥这事,有一有二就有三。 这些年沈父想过无数法子都没拦得住沈母,好在他还有个争气的女儿。沈沉醉聪明,是个念书的好料子,才十三岁就考过童生参加秀才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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