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醉整个人意识混沌,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在自己耳边说话。 直到守灵那晚,看着昏黄灯光下,堂屋里横放的那口棺材,她才有种她娘的确已经死了的真实感。 沈沉醉直直的跪在地上,眼眶慢慢泛红,看着眼前的棺木,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慢慢松动,她闭上酸涩的眼睛,仰头呼吸。 若不是你心底对他还藏有愧疚,我是不会让你葬在他旁边的。 你愧对我爹,生前便对不起他,你死后怕也是本性难移,与其到下面日日住一起气他,还不如放过彼此吧。 沈沉醉眼角湿润,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缩成拳,咬牙往地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她是不是命里犯太岁! 陆小渔因为担心沈沉醉,就一直站在外面偷偷看,见她突然发疯似得用力捶地,吓了一跳,慌忙跑出去,跪在她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抱在怀里,红着眼睛瞪她,“你干什么?不疼啊。”
第9章 两人独处 沈沉醉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气,结结实实的捶在地上,指关节发红蹭破了皮,隐隐渗出血迹。 陆小渔光看着就觉得疼,抽了一口凉气,低头扯出自己的中衣衣角,捏着给她擦掉指关节破皮处的泥,轻轻在那上面吹了一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沈沉醉愣在原地,目光怔怔的看着陆小渔,以及他手里的那半截布料柔软的中衣,指尖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整个人一点都不敢动弹。 陆小渔目光专注眉头微皱,捧着沈沉醉的手仿佛在对待一件宝贝。 沈沉醉胸膛里的心跳的有些快,偏偏又不敢表现出来,就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很多。直到陆小渔低头朝她手背指关节上吹了一口。 温热陌生的气息拂在破皮发疼的伤口上,激的沈沉醉心脏猛的一缩,头皮发麻,手腕下意识的从陆小渔的手里抽出来,耳根发热,眼睛紧张的左右乱看,不敢抬眸看他。 陆小渔疑惑的看向沈沉醉,不解的轻声问:“是不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 以前他小时候跌倒磕破皮,他爹都是这么给他吹的,陆小渔记得自己当时吹吹就不疼了。 沈沉醉心跳的有些快,手搁在腿上微微摇头,垂眸哑声说道:“不疼。” “你,衣服……”她眼神闪烁手指蜷缩,犹豫了一下,出声提醒陆小渔整理一下被他扯出来的中衣,她刚才都看见他中衣下面的肚兜了…… 似乎是青底银线勾边,上面绣的像是青竹。 陆小渔闻言疑惑的低头看,脸蛋瞬间爆红,伸手整理中衣盖住肚兜。一向大大咧咧的人难得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沈沉醉一眼,又立马移开视线。 他外面穿的是粗生麻制成的斩衰,要是用这料子擦在伤口上,皮都能给沈沉醉擦掉。陆小渔刚才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低头就把中衣扯出来了,俨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沈沉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陆小渔左右整理身上的衣服,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陆小渔脸上的热度未退,自我安慰着想,两个人都是自家人,看见了肚兜也没什么,毕竟以后住在一起,洗完衣服晾出来的时候,见着的次数肯定只多不少,没必要弄的太尴尬。 这么一想,他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了下去。陆小渔眼睛转着,想找话题跟沈沉醉聊天,好把刚才那事翻过去。 “我爹死的那年,我刚考上秀才。”沈沉醉先开的口。她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低垂铺洒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说这话时的情绪。 陆小渔抬头看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就挪动身体跪在她身边安静的听。 “我想着,只要我考上秀才,再考中举人,出人头地后就能带着他去享福……可他没等我。” 沈沉醉语气平静,“我为我爹心甘情愿的守孝三年,这期间认真看书,备考今年的秋闱,结果现在……” 她微微挑起嘴角,嗤笑着反问,声音苦涩,“你说,我是不是个晦气的人?如果当时我爹不是怀了我,他跟我娘就会和离,他后来也不会投河自尽,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她抬眸看陆小渔,眼睛暗淡的像一滩死水,嘴角明明带笑,但却比哭还难看。 陆小渔没来由的心一揪,眼眶发热,直腰倾身一把抱住她的肩膀,“才不是!” “你才不是晦气的人。”陆小渔坚定的重复这句话,抱着沈沉醉的胳膊慢慢收紧,轻声说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哪里能决定这些事。” 陆小渔很瘦,怀抱更不宽厚,但却很温暖,刚被抱住的时候沈沉醉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额头抵在他单薄的肩膀上,闭了闭干涩发干的眼睛。 沈沉醉心里一边谴责自己不该和陆小渔发生这么亲近的接触,如今两人是继兄继妹的关系,又是这个年龄,更该注意男女之防,可她又一边贪图陆小渔的怀抱,闻着他身上如雨后青竹般清淡舒心的味道,整颗心挣扎不已。 她想抬手抱陆小渔,揽住他那纤细的腰,用力把他带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借着他同情她的机会尽情的占陆小渔的便宜,毕竟一切都是他先主动的,她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陆小渔对人不设防,哪怕意识到不合适,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这简直是沈沉醉的大好机会,毕竟她对面前这人的确有肖想,至少春-梦是骗不了人的。 沈沉醉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手背上的伤口被绷裂,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微微清醒,抬头从温香软玉的怀里往后退出来。 他对她没心机,她不能这么欺负他。 “我没事了。”沈沉醉低头看了眼手背,血果然渗了出来。 陆小渔眼睛瞥见沈沉醉的耳朵似乎红了,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顿时想抬手抽自己。 他平日里都拿自己当个女人在集上盼头露面的做生意,总是忘了还有男女之别这条。 陆小渔手指不安的抠衣服,呐呐的说:“不管怎么样,日子总得要过下去的。”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瞥着沈沉醉的神色,继妹可千万别觉得他对她有企图,要不然这误会可就大了。 沈沉醉听到外面似乎有说话声,猜到张氏怕是快要回来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微微挪动,离陆小渔远了一些,点头“嗯”了一声。 陆小渔见她听进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动着灵动的大眼睛,搜肠刮肚的想话来安慰她,“科举不就三年一次吗,大不了咱们参加下次的,你才十六,哪怕守孝三年也才十九,想想有人考了一辈子还是个童生,你怕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直起腰伸长胳膊,抬手拍着沈沉醉的肩膀弯起眼睛,声音清脆,“万一到时候再考中了状元,哪怕你三十了,都能娶个十四五的小公子,还愁讨不着夫郎吗?你要是高兴,娶两个都行。” “……”沈沉醉表情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她想说自己不喜欢比她小的,她就喜欢刚好比她大一个月了的,多半个月都不行,你就说可怎么办吧。
第10章 借据 张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小渔把手搭在沈沉醉的肩膀上,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好。 明天沈母下葬,张氏过来就是跟沈沉醉商量这事的。 沈母的坟安在沈父旁边,两人虽是妻夫,但死后并未同穴葬在一起。坟已经着人挖好,入葬时只需要埋土下棺就行。 成亲时未请的唢呐班子,现在却不得不请。 入葬那天,悲乐响起几人抬棺,由长女沈沉醉走在前面带路,继子陆小渔扶着续弦张氏的胳膊,一路送沈母离开。 沈家地头前面围着一圈站满了人,棺材入土后,由村里几个有力的女人负责埋棺。张氏红着眼眶看着被一捧捧泥土渐渐淹没的棺材,没忍住哭了出来。 “爹……”陆小渔担心的揽住张氏的肩膀。张氏泣不成声的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从始至终,沈沉醉都没落过泪,只是在众人离开后,自己在父母的坟前站了许久。 沈沉醉心里对沈母间接害死沈父的事情依旧没法彻底释怀,对于这个母亲她是带有怨的,同时心底还藏有那么一丝愧疚。 如果那天沈母去集市上拿猪肉的时候,她能不跟她置气,出声多劝上一两句,事情会不会变的不一样? 沈母如果不去集上也就不会救人,如果不救人也就不会死,那么她也不用再守孝三年耽误科举。 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她虽恨沈母,却从未想过她死,哪怕两个人这三年没能心平气和的说过几句话,可只要她在,沈沉醉就觉得自己在沈家村里勉勉强强还算有个家。 而现在…… 沈沉醉鼻翼煽动,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圆润的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用疼痛来压制心底翻涌的情绪。 天都快黑了,沈沉醉才回去,她走在路上,一抬头就看见前面靠在树干上的人影有些熟悉,像是陆小渔,脚下不由加快步子。 “你回来了。”陆小渔眼睛一亮,从树下朝她小跑过来。 沈沉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小渔眼神飘了一下,手指揪着衣带含糊不清的小声说道:“天都黑了你还没回来,我爹担心,让我出来看看。” 实际上张氏倒是真不怎么担心沈沉醉,他觉得这孩子内心坚强,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自己独处一会儿,再加上她一个女人在外头晚回来了,又能有什么可担心的,但张氏耐不住陆小渔站在门口总是伸头往外看。 陆小渔皱巴着脸哼哼唧唧的问张氏,“她会不会想不开啊?这太阳都下山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她是不是趁着没人躲起来哭呢?毕竟父母都没了。” 张氏目光狐疑的在陆小渔脸上转了一圈,陆小渔大大方方的让他看,没有半分心虚跟羞涩,反而有些疑惑不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爹,你看什么呢?” 看你对你继妹是不是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毕竟两个人对感情都是躁动懵懂的年纪。 好在张氏了解陆小渔,见他的确没有别的想法才断定儿子是热心肠,见沈沉醉可怜心软而已。 没转悠一会儿,陆小渔又开始嘀嘀咕咕的说,“她怎么还不回来,天都黑了……” 张氏不胜其烦,干脆让他出来看看,毕竟沈沉醉在外头逗留的时间的确有些长了,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陆小渔就等这句话呢,张氏话音未落他就一阵风似得跑了出来,来到地头远远看见沈沉醉的身影在那儿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没靠近,就在树下等她。 陆小渔目光在沈沉醉脸上看了一圈,见她情绪平静,才声音轻快的说道:“咱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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