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不承认,”姜怀若捂着脑门,声音大且带着泄愤意味:“你不是每月必去城郊净南寺的吗?” 他眼神直往萧季和身上飘,“不喜神佛,却去寺庙。”姜怀若的声音低了下来,拖着椅子巴巴凑到萧季和身边,打着手势让萧季和也把脸凑过来。 萧季和瞥他一眼,脸上虽有嫌弃,但还是靠了过去。 “你的小菩萨是丞相府的千金啊?”姜怀若虽声音低,语气却万般笃定。 萧季和瞳孔微张,不过下一秒他就立马反驳:“不是!” 姜怀若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人一堆否认的神色,最后只指了指他的耳朵,然后好整以暇说了句:“萧将军,你耳朵红了。“ “……” 萧季和没理他,只带着满脸不自然,把头转向窗外。 姜怀若不免觉得好笑,他刚重新凑过去,就听见萧季和说:“早知道不救你了。” 刚准备作知心哥哥说点什么的姜怀若:“……” 姜怀若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你这是作什么话,我现在好歹是楚王,能不能客气点。” 文朝天子为姜氏,姜怀若是皇后的小儿子,天子的第七子。 年幼便被朝廷派往凉夏作为质子,文夏开战后,萧季和带军围剿凉夏王族余党,余党以姜怀若作人质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 谁知萧季和当场来了句不认识。姜怀若气得要死,假意被挟持的他也玩不下去了,反手就把身后的人擒拿住,按在地上。 后来被按在地上的人从衣服里掏出匕首,想暗中伤姜怀若时,被萧季和一脚踢下山崖。 姜怀若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萧季和这厮就是故意的,想借此试探出他的身手。 可他当时不知道啊,还以为真不打算救呢。他现在回想起萧季和那时盔甲下的睥睨一切的眼神都无由冒出冷汗。 哪有现在可爱。 萧季和挑了挑眉,摊着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楚王?”他思忖了几秒,便带着笑淡淡道:“你的王府修葺好了吗?” 早晨才领旨受封的姜怀若:“……”收回!收回!一点也不可爱! 姜怀若止住这岔开的话头,“那萧将军可是承认了我所说的?”他又拖着调,“小菩萨?” 他在凉夏就听闻丞相府中的千金,病如西子,沉鱼落雁,婉秀之姿。 萧季和垂眸不言。 姜怀若顺着窗外方向,突然掷出一句,“我今早在朝堂听见那无能皇帝问了温丞相他家千金多大?又提到了荒京与我朝的来往,你猜,他这是何意?” 除了朝堂之上,姜怀若不称天子为父皇,只说皇帝。 至于无能—— 只想安稳一隅,割地贡财。 姜怀若瞧见身旁少年一瞬冷掉的面色,突然有些害怕,他挠了挠头,弱弱补了句:“也不一定就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你先——” 萧季和转身拿起桌上的佩剑。 “去哪?” “沐浴,”萧季和顿了顿,“好去今晚的宫宴。”
第三章 天色愈加昏暗,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万灯茗离医馆不远,月白替温扶桑打着伞。到了医馆后,月白收了伞,就忙着给温扶桑擦拭着衣服上的水珠。 温扶桑把衣袖稍稍抬着,方便她的动作。待她完全弄好后,温扶桑把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了她,“你也擦擦吧。” 语气温温和和,像这檐外的雨帘。 月白也是习惯了,她和往常一样,推了推温扶桑伸出的手,不甚在意,“我不大紧。” 其实平常月白会接受温扶桑的善意,只不过…女子的手帕到底是不同的。 在文朝,女子的儒裙内面设计有口袋,是专门用来装手帕的。 关于这个,坊间是有说法的,说是女子要是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羞于说出口的话,可以把自己的手帕交付于他。口袋设计在上衣左边,靠近心口,代表心意的意思。 故有一句言:“若遇心悦人,当递怀中思。” 手帕是丝织,“丝”与“思”同音。 温扶桑不是不知道这个意思,她倒没这么刻板觉得,只是不想让月白着凉罢了。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还没说,就看见月白满脸惊喜道:“清影,你怎么来了?” 温扶桑也看了过去,脸上的喜色不比月白,却也从嘴角扬了出去。 被唤作清影的女子一袭青衣,眉目清秀,高束起来的长发给这清秀的面庞增添了不少英气。 她怀里抱着剑,面上表情淡淡,她先是看了月白一眼,然后目光便转向了温扶桑。 她开口时的语气和她面容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淡无波得像是没有一样东西能引起她的兴趣,她说:“主人。” 温扶桑点了点头。 清影是她一年前在京城过节后返回净南寺的路上遇到的。 温扶桑还记得,当时是夜路休息,她是丞相府的小姐,护送的人不敢离她近,于是他们的休息之处在视线范围里的最远地方。 月白帮她找暖炉出了马车,温扶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突然听见了微弱的求救声。 那个时候正值下完大雪后,树林里白天都是寂静无声的。掀开车帘,头伸出去看时,就看见了满身是血的清影。 温扶桑不知她以前经历过什么,问什么,她都不回答,戒备心很强。只能肯定一点,她是江湖中人,会武功,手上拿剑。她不想说,温扶桑便也没有多加追问。 只是对着她柔声道:“你愿意跟着我吗?若是愿意,那以后便叫你清影可好?” “清”意为洁净,温扶桑是想对她说,以前过得不好当是过去了,以后跟着自己,就是洁净之人,远离黑暗,当是再活一次好了。 清影不唤温扶桑为小姐,唤为主人。她这条命是温扶桑救的,那以后就无论是非对错,她都会永远追随温扶桑。 “清影,我阿兄他可有为难你?”只清影走过来这几步,温扶桑就看出她面色有点苍白。 清影摇了摇头,“没有,温廷尉教了我许多东西。”回答完后,她用怀里的剑柄指了指馆内,“主人,丞相府上的人刚刚随我一道等你,说是有要事交代。” 爹爹府上的人? “好,我马上过去,”温扶桑忍着疑惑应了下来,她侧首:“月白,你不用跟着我。”温扶桑手碰了碰清影的左臂,不出意外,清影眉头一皱,她收回手,“去帮清影把这里用药擦一下。” 月白愣愣点头。经温扶桑手一碰,她才反应过来。清影惯用左手,而她刚刚用右手拿剑,自己擦药肯定也不方便,她快速放下手里的东西,应道:“好的,小姐。” 月白带着清影去了偏房,温扶桑一个人去了医馆正房。 正房里的嬷嬷看见她后,立马迎了上来,欠下身正色道:“小姐。” 温扶桑不在府上长大,每年仅元日过节时返回京城,故府上的人对她也不熟悉。 “嬷嬷,”温扶桑手扶着她,让她不必多礼,“可是阿母叫你来的?” 嬷嬷有些惶恐,她是温家侍仆,怎能让小姐扶着自己,有失了分寸。她后退一步,身子仍低着,“不是夫人,是老爷。” “小姐,”她抬头看了温扶桑一眼,“老爷吩咐我来叫你尽快回府,夫人也回了府上,该是要事。” 嬷嬷低下头,不久前夫人就是这么交代她的,还嘱咐她道:“要不这么说,小姐定不会放在心上,只会先忙着照料那些药材。” “阿母也回去了?” “是的。” “那阿兄呢?”温扶桑又问。 “少爷也在。” 想来是大事,温扶桑不敢耽搁,她把万灯茗掌柜夫人的药方递给百子柜前坐着的伙计,带着刚到正房的月白和清影回了丞相府。 到了府上,刚刚她问过嬷嬷的人都在堂间坐着,像是一起在候着她。 三个人,主位两个,旁位一个。颇有三足鼎立的局面,气氛不算愉悦。 温扶桑俯下身,先行了礼,“见过爹爹,阿母,”她稍侧身,“见过阿兄。” “窈窈,”温平温丞相快步走过来,他身穿官服,虽头发渐白,但气色红润,精神矍铄,说道:“快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行礼。” 窈是温扶桑的字,取为字的重要原因是“窈”含在她的乳名里,自小唤到大。 “阿窈,过来我这里。”主位上的另一个人,身着浅青色服裙,气质温婉,眉目大方的便是丞相府主母也是唯一的丞相夫人张氏。 张氏出身医药世家,父亲是当朝有名的张太医。她本人也精通医术,但早已不对外问诊。 除了每年的寺庙例诊,免费帮庙里僧人治病,这也是为了当作女儿在净南寺静养的报答,时间便就是这几日。 “阿母,”温扶桑走近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张氏先是抬手摸了摸温扶桑的头发,慈爱笑了笑,后笑容收起,瞥了温平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让你动了?” 是的,当朝温平温大丞相,是个妻管严。 “没动,没动。”温丞相坐回原位,好不委屈,“我这不是看见窈窈,有些开心就忘了。”温丞相声音越说越低。 “好了,”旁位上的人终于开口。 他的一身官服还没有换下,衬得面目比平日要正经许多。面容俊秀,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也收起了温情。不似母亲的温婉气质,他随了父亲,温润里又像带有冷淡气息,言有杀人于无形之气质。 这便是温扶桑的兄长,也是朝中廷尉,温京墨。 温京墨手指曲起,轻扣着木桌面,“现在阿窈也在,刚刚提到的事就对她说了吧。该让她自己来决定。” 此话一出,气氛又回到了温扶桑刚到时的样子。 张氏看着温扶桑欲言又止。 温扶桑看了她一眼,后又看了一眼温丞相,开口:“阿母,爹爹,”她转头又看向温京墨,平声道:“你们但说无妨。” “窈窈,”温丞相和张氏对视了一眼,然后说:“近日荒京外使到我朝拜访,外使大有传递希望两国和平往来之意。再有就是今日皇上突然向爹爹询问了你的情况,今夜有宫宴,爹爹怕…” 温丞相有些开不了口,在他领会到皇帝意思时,他就想反言说:家中小女身体常抱恙,经不住远行,不适外亲。 但皇帝没有开口,温丞相是怕皇帝今晚突然赐婚。 宫宴是迎安南侯府上的萧小将军凯旋归来而设,喜庆国安。若是那时再拒,怕是扫了皇帝兴致,也更怕城中其他皇室权贵不住劝说。 “怕……什么?”温扶桑已经大致猜到,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 “怕叫你去和亲。”张氏替温丞相说了出来。 果然如此,温扶桑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她已是及笄之年,正是可以成亲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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