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扶桑帮她把衣服穿好。 “慕宜姐姐,你这里每日上一次药就好。”温扶桑将药膏放在一旁,“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嗯,”姜慕宜点头。 温扶桑轻声掩上门。 “阿兄,”她远远看了眼此时在前屋坐着的兰秋,不自觉地拧了拧眉,“时风带回来的是何人?” 在门外已经候了一会儿的温京墨带着她往偏处走了两步,“是那女童的爹爹。” 温扶桑垂目思索。 “阿窈,”温京墨想起方才去审问时听见的一堆污言秽语,他正色问:“你不怕吗?” 他知自己这个妹妹善良,但他作为兄长有时又不愿看她如此。 对于她,他想的简单,他就想她自己这一生能够平安快乐就行。 “阿窈,若是以后你在这儿…” “阿兄,”温扶桑第一次打断他说话,她看着他笑,“这不是还有你吗?” 她低下视线,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阿窈还记得阿兄以前念过的一句话,” “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 温扶桑又抬头看他,“阿窈现在的所想大抵同那时的阿兄一样。” 这句话是温京墨刚当上廷尉时,温扶桑问他为什么选择做这个,他便是回了这句。 “而且,”温扶桑拉了拉他的衣袖,软声说:“阿窈觉得有阿兄这样的廷尉,世上就会少很多那般不讲道理的人。” “你啊,”她一同他撒娇,温京墨就会拿她没办法,更仿若说这次她还是拿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 “我真是有被你折腾的命,”温京墨叮嘱道:“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记得把清影带上。” 清影是他让时风带着练过的,不然他还不放心。 温扶桑点头,“阿窈知晓了。” “对了,”温京墨道:“对于那个人,你觉得阿兄该怎么处置他?” 温扶桑没思考太久便回:“阿兄按照一般的法理来处置就好,做错事情了就该是自己来承担责任。” 温京墨瞥了眼兰秋,他笑:“我还以为你会心疼的让我把人放走。” “那你会吗?” 且不说温扶桑不是盲目善良,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极其护短。 她说:“他伤了慕宜姐姐,阿兄还会放他走吗?” 温京墨自是摇头,他藏了藏袖子上沾到的血迹,语气淡淡道:“所以阿兄方才问他时,脑子里先撇开了法理。” 屋内, 因为伤到的地方是背,于是姜慕宜只能趴在床榻上。 又因为她刚刚满脑子都是温京墨,于是她又强迫着自己开始数一旁帘子上的串珠。 “有多少?”温京墨站在床榻边,低眸看着她问。 “嗯?”耳边突然的声音叫姜慕宜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下意识抬头看他。 视线仅接触了一瞬,她便低下了头。 她结巴着:“是,是温大人啊。”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之前还不知,现在见到人了,姜慕宜就觉哪哪都不自在。 叫他不自在,看他也不自在。 而且! 姜慕宜将头又低了低,他亲了她,可又没说欢喜她。 她脑袋冷静下来后就一直都在想这个。 “随安,”温京墨看了眼她的背,又问:“还疼吗?” “疼不疼都不要你管,”姜慕宜越想越觉得委屈。 她将脸转向一侧,余光都不看他。她低声道:“我现在才不想要看见你。” 温京墨无声笑了笑,然后坐在了她的床榻边上。 因侧着脸而不得不看他的姜慕宜随即瞥了他一眼,她故意冷着声:“你要干什么?” 温京墨微微侧头看她,“你这样,我好像不好抱你。” 姜慕宜:“?” 温京墨笑,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后又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垂目看着她,开口:“哄你。” 姜慕宜眼睫轻颤了下。 原来他知晓自己上次没说完的是什么。 她也垂目,“温京墨,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我欢喜你了啊?” 温京墨:“是又不是。” 姜慕宜抬头,“什么意思?” 她说:“我比较笨,你可不可以说得清楚点?” “因为我不确定,”一向认为自己冷静自持的温京墨在此刻自嘲般地笑了笑,“因为我不确定究竟是错觉还是真的。” “这怎么能是错觉呢?”姜慕宜急急道:“寻常男子都靠近不了我的,就你可以,而且我先前还天天都去廷尉府找你。” “那你呢?”温京墨听完她说的后,也问:“随安,你有感受到我早就欢喜你了吗?” 温京墨从她的眉眼望过,“我欢喜你很久很久了。” 姜慕宜稍稍愣住。 温京墨倒笑了,他又摸了摸她的头,循循善诱地开口:“你去了那么多次廷尉府,有没有觉得里面少了点什么?” 知晓她不敢猜,于是他索性直言:“你要来做我的廷尉夫人吗?” “要!” 姜慕宜立马回。 “我觉得我很合适。” “你觉得呢?廷尉大人。” 廷尉大人温京墨:“嗯。” 毕竟这个位置,他为了她留了好多年。 医馆前屋, “姐姐,”兰秋低着头,讷讷出声:“兰秋又麻烦你了。” 温扶桑看清她在说什么后,问:“他经常打你吗?” 兰秋缓缓点头。 因为她是女童,没法靠苦力替他赚钱。而且她年纪也不够,他也卖不出她。 她这次想同以往一样躲进寺庙里,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遭打。 但她没想到会遇见温扶桑。 “姐姐,”兰秋双目无神,小声问:“那位姐姐怎么样了?” 她的手紧攥着衣角。 她那时不该叫温扶桑的。 温扶桑想起擦药前姜慕宜同她交代的,她开口宽慰兰秋,“那位姐姐没有什么大碍。” “但你爹爹…”温扶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提及“爹爹”这个称呼,兰秋一直无神的双目动了动,她抬头,“姐姐,你让方才那位大人将他永远关起来吧。” “祖母就是因为他才气急离开我的,他之前还说要去找你。”兰秋拉着温扶桑的衣服,“姐姐,你别把他放出来了,他就是个坏人。他说过的,要将祖母的死都怪在姐姐开的药方上。” 温扶桑怔了怔。 怪不得兰秋祖母死的那日月白说兰秋有过来问她是不是一直在净南寺里。 “扶桑,”听了全程的十三气结,他一瞬忘了自己的身份,开口骂道:“这个畜生。”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之前这个畜生真的闹了,那会将温扶桑置于何等境地。 温扶桑垂目,她没有说话。 “兰秋,”门外忽然有道女声传来,“兰秋,阿母在这儿。” 女子捂着嘴,却还是颤着声音继续道:“快过来。” “阿母?”兰秋似是低头喃喃了一声,她又抬头看了女子一眼,“阿母,”她跑进门口女子的怀里,哭着说:“阿母,兰秋好想你啊。” 温扶桑收了情绪起身。 女子擦了擦眼泪,抱住兰秋的同时也笑着开口:“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位女大夫吧?” 她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她将钱袋递给温扶桑,“多谢你这几日照顾我家兰秋。” 她虽跑了几年,但也没有离开村庄太远。 终究还是太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在知晓家里出了这些事后,她就想将兰秋带走。 “无事,”温扶桑又用手将钱袋推了回去,她柔声细语地,“那时本就是寺里例诊,况且兰秋也帮了我很多。” “大夫,”女子有些拘谨,年纪不大,头发却微微发白。 她不好意思碰温扶桑,于是就将钱袋搁置在一旁桌上。 “大夫,你是一位好人。我知晓的,如果不是你,”她低头看了眼兰秋,声音一瞬哽咽,“我这女儿也不会活到现在。” 说完,她就牵着兰秋准备要走。 “兰秋,”温扶桑同女子笑了笑后,弯下身子对兰秋说:“姐姐现在想要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嗯,”兰秋红着双眼睛慢慢点头。 温扶桑将钱袋塞到她的手上,“兰秋,姐姐想把这些钱先借给你,”温扶桑看了眼女子,又解释:“因为姐姐觉得,若是兰秋用这些钱去上学堂的话,以后定会赚得更多。” 温扶桑摸了摸她的头,笑:“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将这些钱还给姐姐,好不好?” 兰秋只懵懵问:“那我以后也能成为像姐姐这样的人吗?” “当然可以,”温扶桑道:“只有兰秋在学堂里好好读书,以后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大夫…”女子想弯下腰,想将钱袋从兰秋手里拿过来。 温扶桑笑着朝她摇头,“女子一人也可以成家,以后记得好好生活。” “阿母,”兰秋牵着女子的手,抬头说:“我们回家吧。” “好,”女子眼里含泪点头,后才低头对兰秋说:“我们回家,阿母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 ——班固《汉书·刑法志》
第三十二章 (二合一) “扶桑,”十三一直等到兰秋母女二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开口:“扶桑,我觉得你还是别对那些人那般好了。” 他抬了抬下巴,气急道:“他们简直是得寸进尺。” 其实他是想说连畜生都不如的,但怕脏了温扶桑的耳朵,于是这才换了话语。 总是会一味地依仗他人的善良,自己有需要时还可以再他人反咬一口。 可不就是畜生不如。 “可是十三,”温扶桑看向兰秋母女离开的视线到现在才收回,她微微笑:“你方才有注意到兰秋脸上的笑容吗?” “总会有恶人的,可他们的最终归宿不该是我管。”温扶桑想起萧季和那日在马车上同她说的,她此刻的心情大抵如他一样。 她缓缓说:“我想管的是许许多多人中的大部分善人,他们是不该被我们划入到戒备线之外。” 生活不是权谋场,无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 温扶桑继续道:“而我既然选择作为大夫,那我要做好的第一件事便是敢于面对。” 恶人的宿命是由法理来决定,她无权也无法插手。 于是当恶意袭来时,她信这世间公平会给她一个交代。 因为一个百姓安宁的社会往往就是靠公正的法理来维系。 温扶桑忽然低头,她笑了笑。 他们都有各自的战场,他在他的战场里独当一面。 那她现在也要在自己的战场里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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