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好当着邹妈妈和春和的面儿驳闻时砚的面子,便道:“我只是想着你给寒哥儿办了书院入学,想与你庆贺庆贺罢了。” 闻时砚眼睛未看着他,顾着吃饭:“小事一桩,不必在意。”随即闭了嘴,一副不多言语的样子,姝晚想说些什么却又顾及“食不言寝不语。” 自从来到了京城,相公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姝晚呆愣愣的瞧着眼前的米饭,邹妈妈却暗自叹了口气,捂着嘴咳了两声意在提醒她。 可姝晚正茫然着,不大明白邹妈妈的意思,邹妈妈只得上前附耳提醒:“娘子,您得伺候二爷用饭。” 姝晚回过神儿来,有些懊恼,随即夹了两箸熏肉到闻时砚碗里,邹妈妈皱了皱眉,姝晚随即又想去夹那一盘羊肉却被邹妈妈拦住:“娘子,荤食不可连续过三,还有,您得用公箸。” 姝晚颇有些红了脸手忙脚乱的换玉箸,却因着太过着急,筷子被碰到了地上,她也是急昏了头,竟要蹲下身子亲自去捡。 邹妈妈眼疾手快的拦住,随即扬声:“把备用的玉箸拿上来。”丫鬟麻利的把脏掉的玉箸收走,邹妈妈退至一旁。 闻时砚看着未说什么,她总得要习惯这些规矩,未来总归是要入府。 姝晚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没了胃口,一双红霞般的脸庞瞧着润泽清艳,任谁都能瞧明白那难堪的神色。 为了缓和气氛,姝晚扯出嘴角笑了笑,问道:“相公公务可好?在宫中莫要累着了,来了京城我还不知相公做的何事?能否与姝晚说一说。” 娘子了解自家郎君的事务天经地义,闻时砚听在耳朵里却没来由的戳中了什么心虚的点,原本冷淡的面色紧绷了起来,“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姝晚一愣:“什么?”她似是未想到闻时砚会这般说,闻时砚也知有些失言,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事务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明白的,你一妇人还是莫要操心这些外宅之事了。” 姝晚面上的难堪色愈来愈重,而闻时砚许是心虚,并未看见。他算着时间匆匆的用完饭,扔下一句:“今夜我不回来,有公务要忙,你早些歇息。”随即便披上衣服走向夜色。
第6章 姝晚坐在桌子旁,漫步目的的委屈涌了上来,她忙活了一日,连话都未说上几句,自家相公便离开了,瞧也不瞧她一眼,还那番态度,这叫她落差感十分强烈。 她不由的反思这几日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惹了他不高兴,叫他那样语气和态度,一旁的邹妈妈瞧着多嘴了一句:“娘子以后莫要直呼二爷相公,叫人听见了不好。” 姝晚呐呐:“不叫相公……叫什么,为何不好?” 邹妈妈:“于礼不合,您得唤郎或者随大伙儿一道为二爷。”她说完不免同情眼前的女子,她也有些想不通自家世子爷为何费尽心思去骗眼前这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女子,图些什么呢?若是要纳妾,自禀了国公夫人去,不过一个妾室罢。 她满腹疑问,但不敢轻易开口试探,世子爷这般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可不是她这老虔婆能置喙的。 这夜姝晚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她想开了些,她与相公到底是她高攀了罢,自己不过是一村妇,没什么大见识,而闻时砚虽父母双亡,但家底殷实,族中人更是待他亲厚。 幸得相公不弃,二人走到今日,她该做的更好些,才能不拖了相公的后腿。 思及此,姝晚心中的郁气散了些,想着今日相公回来后与他好好坦诚的说一说话。未曾想,闻时砚这一走便三五日未来。 姝晚等得愈发不安,间隙时不时的问问邹妈妈和管家,得来的均是宫中有当值房,二爷许是太忙了,便歇在宫里,其他人家的都是这样。 姝晚便歇了心思,想着这般无所事事也不成,便提出来去外面街上走走,却叫邹妈妈变了脸,她与管家一通气儿,“二爷未说叫不叫出门去,不若寻个由头拦着?” 管家思衬着:“虽说这高门里面的妇人不能总是抛头露面,但是二爷也未说不准尹娘子出门去,应是无妨,找个有眼力见儿的仔细跟着莫出了事儿。” 得了管家的准信儿,邹妈妈往小筑行去,姝晚正在房里与芸姐儿玩闹,邹妈妈往里去,乍一瞧险些没被姝晚的笑靥晃了眼。 那一双眉眼,好似秋日里晨起的露水,滚过荷叶,清透耀眼,难怪世子爷被迷的不着四六,顶着被国公夫人斥责生气的风险养一个外室。 邹妈妈进门:“娘子,管家叫奴婢问您想什么时候出门去?可要带芸姑娘?” 姝晚闻言笑的更开怀了些:“下午就成,不必,我先自个儿出去一遭,不然怕对外边不熟悉。” 邹妈妈应下,去打点了几人,姝晚下午出门时,站在柜门前挑着衣服,她来到这宅子上时衣服当天置办的,也不知怎的均是桃红、桃粉,均是颜色鲜亮的。 在家中还好,外出姝晚不想过于醒目,便问邹妈妈:“为何衣衫都是这般亮色,能否置办些沉稳些的颜色?” 邹妈妈上前说漂亮话:“娘子,这…浅色亮堂,您生的这般好颜色,就是该穿些亮堂色。”恭维话生生叫姝晚红了脸,但总归瞧着这衣裙少些沉稳。 但她哪里知晓,这衣裙在高门勋贵人家里那也是有规制的,像她这般身份,限制颇多,但姝晚不大懂这些,可以说在村子里井底之蛙般什么都不知道。 姝晚挑了一身浅蓝色带着些灰意的宽袖褙子,未绣花样,胜在素净,提了个篮子春和陪着便出门去了。 姝晚他们住的宅子不大,几个脚步便出了门去,上下统共丫鬟婆子也少的很,大多只在闻时砚来的时候活动,平日里做个样子插科打诨的也没人管。 二人往巷子外走去,这一条巷子竟也未遇上什么邻居,姝晚纳闷的紧,走至巷外,熙熙攘攘繁华的人群叫她左右望不及。 春和原先还给她介绍着,走着走着也被路边卖吃食、首饰的小贩给吸引了去,撒开姝晚的胳膊便跑过去与老板讨价还价,姝晚不好阻止便跟了过去。 春和平日里低眉顺眼的,这时可显露出泼辣不好说话的一面儿了,他们正因一只簪子起了拉扯,言语间姝晚听着那簪子似是半两银子,不免有些砸舌。 她伸手推了推春和,低声劝道:“春和妹妹别买了,半两银子干什么不好,这货郎明摆着坑人。” 春和骤然被打断不大耐烦,她眼看着就成了关键时候姝晚出来打岔,暗暗嘲讽姝晚浑身冒穷酸气,刚想说爷每月的月例都不知多少银子了,还这般的小家子气。 随即便打住了嘴,啧,险些暴露,到底春和还是不大想理她,最后看扯不过货郎便买下了那根簪子,她举起簪子张扬的瞧了瞧,随即插在发髻间,抚了抚发髻。 转头问姝晚:“好看吗?”,姝晚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春和满意了,一时间二人竟像调了个位置般。 二人继续走着,蓦然,姝晚鼻尖飘来一股香气,烤红薯的吆喝声响起,姝晚转头去瞧,顺便扯了扯春和:“春和妹妹,我去买些烤红薯。” 春和闻言,面上隐隐嫌弃:“我说娘子,府上又没短着您吃什么,何必买这东西。”语气嘟囔,姝晚也没大听清只道:“芸姐儿喜欢吃。” 她来到烤红薯摊子前一问价格,又是一番砸舌,这京城的物价简直比乡下贵了一倍,但她还是扯开腰间的布袋,掏出她曾经攒的碎银子和铜钱。 春和探身瞧了瞧,不免腹诽,这外室做的还不如她这女使,瞧着世子爷不像苛待人的,她便试探:“娘子,你总是这般节省做什么?” 姝晚淡笑:“这过日子不就是这般?相…月郎虽有每月都有银钱,但要养这一大家子,我总不好败家不成,当娘子的不就是要心疼自家郎君。” 春和差点笑出来,但又不免同情眼前的女子,她怕是不知世子爷的财力,国公府的财力,你心疼人家,还是先心疼自个儿吧。 姝晚买完红薯便想打道回府了,结果忽得人群传来骚动,一亮马车极快的往这边而来,车夫高声呵斥:“让开,前边儿的人赶紧让开。” 姝晚躲避不急,被那马车撞在了肩膀处,往前一扑扑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红薯掉出了纸包,滚落在一旁。 春和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娘子,娘子你没事吧?”随即抬头冲那停下来的马车车夫叫嚷:“你们长没长眼,这街上人这么多,车赶的那么快要做甚,撞坏我家娘子赔的起嘛你。” 春和声音大的很,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睛,姝晚跌坐在地上,肩膀一阵酸痛,她搭着春和:“我没事。” 马车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春和的叫嚷,唰的掀开一角帘子,钻出个穿着更为精巧的婢女居高临下:“呸,你是哪家的婢子,可知马车里坐着何人。” 春和这才瞧清了马车和那婢子的衣着,有些犯怵,莫不是冲撞了哪家贵人。 此时马车车窗上掀起一角帘子,隐隐约约的露出一段精致的下颌,马车里的人出声:“翠容,莫要与人纠缠,看着人伤到哪儿了给些银钱罢。” 姝晚只闻一道极为好听的女声,似是山间鹤唳,玉石铃铛,便忍不住抬起头出声:“这位姑娘,我不要银钱,只是你撞了人总该道歉罢。” 马车里的人一顿,似是没想到会遇上这般要求的人,帘子便掀得更大了些,二人对上了视线,却均是一愣,姝晚惊讶世间还有这般好看的姑娘,霞姿月韵,端丽冠绝。 沈若涵则打量一番,暗暗称奇,这是哪家小平民门户的妇人,竟生的这样一副皎如秋月般的样貌,秀目似潋滟秋水、未施粉黛却是顾盼生辉。 身上衣衫虽素净,但愈发衬得肤色白的跟白玉般,单是站在那里,柳腰玉颈,声音更是轻柔婉转,连她一女子都不免被晃眼。 沈若涵兴趣上来便问:“我乃嘉善侯嫡女,你是哪家的娘子?” 一旁的春和霎时呆愣住,险些要晕过去,夭寿,撞上世子爷未婚妻了,但她好歹也算见过些风浪,当即镇定了下来站出去替姝晚回话:“回姑娘的话,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姑娘莫要计较。” 默认不报上名的便就是郎君只是个普通百姓,不值一提,沈若涵撇撇嘴但又觉着能养出这般张扬的婢子应当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要么就是什么人家的妾室。 姝晚虽没见识却也懂眼色,瞧着春和这做派便明白了眼前的姑娘是什么尊贵人家,便也不出头了,低眉敛目的站在春和身后,若是给相公招来麻烦便不好了。 沈若涵轻笑一声,玉指轻翘:“无妨,是我莽撞了,给这位娘子道个不是。”姝晚闻言有些讶异,瞧着这金尊玉贵的姑娘颇为目中无人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好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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