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疾未治好,做不了太精细的活儿,一条腰带就足够让绥帝大喜过望,当场就把这条腰带给换上,也不顾和衣裳配不配。 太后笑道:“往年哀家送那么多礼也不见陛下如此重视过,果真是人不同,送的礼物含义也不同。” 南音垂眸,另外俩人只当她害羞,立刻不再说了。 仅有三人的家宴也其乐融融,太后还暗示道,说希望明年这时候,能够更热闹些。 不知是太过喜爱那条腰带,还是受太后话语的影响,南音感觉今夜的绥帝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温柔到她几乎以为,他发现了甚么。 “音音……”绥帝在她耳畔压低声音,“今夜就不喝药了。” 南音浑身微僵,想到即将开始的计划,还是轻轻点头,并难得柔顺地迎合了他。 结果就是险些被绥帝做到散架。 好在他们歇息得早,折腾下来,最后的时辰也没有超过子时。 浓浓睡意袭来之时,南音暗暗掐了把腿,不让自己陷入困倦。 她在等待今夜行宫的大火。 身后呼吸声逐渐平缓,南音轻轻转过头,视线从绥帝的眉眼划过。 安睡时,他只是个高大俊美的郎君,完全看不出那些暴戾之气和沉如高山的威严。 在她的面前,他好像也越来越没有了那些身为君王的气势。 但…… 南音闭目,她无法放下那些折辱和强迫,更不想永远被禁锢在深宫之中。 目光穿过绥帝,蔓延进了窗外的幽暗中,渐渐的,南音感到外面的风景在颤动。 ……颤动?她登时回神,发现这好像不是错觉。 外面的尖叫声和绥帝睁眼几乎同时发生。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了——”有人在高声奔走呼喊,让行宫中人醒来避险。 话音刚落,绥帝抱着南音一个翻身,躲开了猛地往下砸的床柱。 震颤愈发猛烈起来,行宫的地面和夜空都在摇晃,即便是绥帝,也好几次站不稳,他扶住沉重的书桌,这才免于摔倒。 这场来自大地的愤怒没有被提前预测到,来得迅猛危险,短短几息间,大门那儿就被重重木头砖瓦给堵住了。 南音吸入了许多灰尘,不受控制地咳起来。 绥帝才要让她钻入书桌下方,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缩,快步赶回用身躯挡在了南音上方。 他闷哼一声,巨大的柱子从背部滑落,绥帝犹在安抚南音,“朕无事,只是砸到右臂,应是骨折了。” 南音双目瞪大,“陛下……你快进来。” 她声音颤极了,像是要哭出来。 绥帝竟然还能露出笑意,拍拍她的头,看着她钻入书桌底下,才放心转身。 地龙翻身最强烈的时候,其实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或者到空旷之地待着最好,四处走动最为危险。绥帝也没有乱跑,只是转回榻边摸到那条腰带,又给南音拿了件外衣,这才迈开腿跑回书桌这儿。 途中他又被砸了几次,手臂双腿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亏得他身体极为强健,这才没有直接倒下。 饶是如此,南音见到的他也已狼狈无比。 她身体柔弱,在这样大的灰尘和逼仄的空间内咳嗽不止,绥帝便默不作声地尽量将周围堆积的瓦块搬开,尽量让南音不被闷住。 这场地动持续了几乎一刻钟,停了小片刻后,又开始了第二波。 除却最初受了点轻伤,剩下的时候,南音都被护得极好,也没有再剧烈咳嗽。 只是等林锡率领内卫奋力挖开堆积在他们上房的石木时,绥帝已经因过于劳累,沉沉睡了过去。 瞧见他闭目躺在南音膝上时,林锡几乎吓得心脏骤停,以为他们陛下出甚么事了。 得知只是太累,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娘娘,让臣扶您和陛下出来罢。” 南音目色复杂地看了眼怀中的绥帝,点头,稍微用力,从绥帝的掌中抽出手,任林锡等人先将他背出,再轻步踏出这小片被绥帝支撑起的天地,舒出一口气。 “娘娘可有哪里不适,太医都在候着呢。” 南音注视绥帝片刻,说不用,“你们……先给陛下看罢,他受了好些伤。” 她说:“我去太后那儿看看。” 林锡不疑有他,这时候他心中最记挂的确实是绥帝的身体,于是一点头,忙去着人请太医来。 渐渐的,以绥帝为中心围出了一个圈,南音就站在外面,静看了会儿躺在其中,面色苍白的绥帝。 素来强大、似乎永远不可被击败的他,竟也会有这样虚弱的一面。 其中大部分,都是为了护她。 目光几度闪烁,最终还是化为坚定。 收回目光,南音甚么都没收拾,趁无人注意自己之际,默默转身离开。
第101章 强取豪夺番外十一 南音没想过出逃会如此容易,除却那场地动出乎意料,其余的从马车路线,到路引渡河,全都在表兄温子望的安排中。 颠簸的马车中,她的心远比坎坷路途更加不平。但种种忐忑,都在望见那个沉静等待她的男子时消散了。 温子望一身青色直裰,面容俊秀,伸手扶她下车。 他目光聚在南音身上,从脸到身,能让人感觉到他在打量,但这种点到即止的打量不会让人反感。 “你和外祖母很像。” 简单的一句话,让南音眼眶酸涩,几欲涌出泪来。 她知道一路来他费了多少心思,更知途中为躲避来自长安的追兵,花费无数人力财力设了许多障眼法,才让她得以平安抵达这里。 温子望领她换乘马车,摇摇晃晃中,到了一处村庄附近的庄子,这儿提前备了三个下人,一对母女以及一个中年哑仆。 “这儿离扬州城大约百里,附近的村庄叫望山,村民都很淳朴,以老幼居多,安危上不会有太大问题。庄子里有地,可以自己种菜吃,每天哑仆会去最近的城中赶集,想买甚么,都能交待他,最重要的是……”温子望摒退其他人,带南音到她闺房的床榻下,按下机会,地面露出一个黑幽的洞口,“这儿是一处简易的地道,若是遇到危险或搜查,可以通过它离开,或是藏身其中。” 他安排得太缜密了,每一处、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不知是他天生如此,还是行商之人做事都这么周到。 “我……给你留了暗器还有毒药。”看着她单薄的肩头,温子望还是说出这句话,“你必须学会用它防身,接下来的半年我都不会再来,也不会派任何人来看你。” 南音离开后,长安城那边搜查的人马一天比一天多,温子望远在扬州都提前听到了许多风声。 他是南音外祖家的表亲,虽然之前二人没见过,但天子一定会派人盯他。为以防万一,温子望必须如此。 南音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打算,“我明白的,表兄已经做到最好,接下来的时日,我可以自己度过。” 表兄仁至义尽,她不能一直赖着他。 温子望颔首,一个照面,他就能看出这个表妹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内心真正怯懦的话,也不会试图联系上他,逃离长安。 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不出意外的话,温家已经被盯上了。 送他到门外,南音几经犹豫,还是道:“倘若……那边真的找到表兄,你尽可交代出我,反正那时,我也不一定还会留在这。” 温子望一顿,语气严厉了些,“眼下虽是太平盛世,但你孤身一人,又有如此美貌,绝不能乱走。即便我真的扛不住,交代出了你,你被带回宫中,也绝对比孤身一人在外飘荡要好得多。我既能帮你逃走一次,就能逃走第二次,但你若流离在外,天下之大,能否找到你不说,你知道自己会遇到甚么吗?” 南音被他的严词厉色惊住,愣了下,“我……知道的,如非万一,我也不会孤身离开。” “是绝对不行。”温子望眉头皱得很深,“倘若你抱着这样的心思,我还不如直接把你带回扬州,即便被上面发现降罪温家,也总比不知你在何处流浪得好。外祖母最惦记你和姑母,姑母已经过世,你绝不能再出事。” 南音胸中滚烫,阿娘病逝后,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亲情,像被千根丝牵扯着,不管离得多远,相处多久,那份血脉亲缘都断不了。 原来家人的含义是这样。 她郑重点头,“好,我绝不会去阿兄你不知道的地方。” 温子望神色缓和,踟蹰之下抬手,轻拍了她脑袋,“若说后悔,其实我也有过,和一国之君做对,好像注定没有好下场。但……看见你的时候,就感觉那些并不重要了,你也是温家人,是我的表妹,作为兄长,我应当保护你。” 南音再忍不住,扑进他怀中,泪水随之涌出。 无关其他,只为他最后的那句话。 亲兄长在利益面前尚能舍弃她,温子望只是她的表兄,二人从未见过,他却能选择站在她这边。 南音从前一直认为自己不是幸运的人,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上苍的一丝偏爱。 …… 南音逃离长安的一月间,绥帝早已醒来,得知她消失在地动后,最初还能保持冷静,颁下道道御令寻人。 久寻无果,期间还推测出,她极有可能是预谋已久,且在背后有人相助,才能一次次甩开搜寻的官兵。 时日越久,绥帝就越发暴躁,根本无心理政。 他一直在整治世家,本来只剩收尾,但周全的计划因他突然性情大变而直直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以他暴虐无道为名,王氏一族联合远在封地的康王起义,打着“除暴君,匡扶黎民”的名号,燃起战火。 论兵力,一百个康王和王氏联合也抵不过绥帝掌握的人马。但他们善于摆弄舆论,由康王妃的父亲秦太傅为首,许多读书人都站在了他们那边,用言语讨伐绥帝,数落他一项项的暴君之名。 但这些于绥帝而言,全都不痛不痒。 初秋刚至,广明宫外芙蓉正艳。 太后推开正殿大门,被里面冲天的酒气呛得鼻酸,咳嗽两声,令身后人退下。 越往内,光线越暗,唯有幽幽烛火助明,绥帝就坐在书桌前定定看着一幅画。 那是南音用于和外人传信的画,整日对着她留下的物件,绥帝终于也发现了其中机关。 太后不明所以,只当他在睹物思人,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朝也不上,政事也不管,要是不想当这个皇帝了,怎么不直接退位给康王?” 绥帝眼皮都没动一下。 太后怒极,上前就要撕画,动手的那一瞬间寒毛直竖,回头就对上绥帝充满戾气的眸子,竟感到了畏惧。 “你……”她一时语噎,“既然那般喜爱她,当初人在时,为何不能稍微和善些,多考虑些她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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