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身边,长得像个发面馒头的男孩压低声音小小声说:“皇姐,你今日怎么来了?不是说再不来上课了吗?” 九皇子问完,又觉得有些后悔,他这皇姐,往日里总是不爱搭理人的,问了也是白问。 燕瑰从睡梦中苏醒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 有人叫她皇姐,那应是上书房没错,想想也是,外头的牌匾写着呢,宫人们还不至于短短一天给她造出个新的上书房。 燕瑰之前退了上书房的课,自然还是要学别的东西的,不过不和他们一起,上的是女子学的课,而且有女官一对一教学。 燕瑰定定的看着发面馒头,皇室子嗣单薄,妃子数十个,生出来的孩子两个巴掌数的清。 燕瑰是长公主,叫她皇姐的发面馒头不多,她在脑海里算了算数字,发面馒头应该是垫底的那个,小九。 因为小九比较能吃,个头和年龄都能对的上。 燕瑰跟着压低声音:“一个人学,看不到长短,摸不到分寸,自然是同你们一起学更好。” 退婚的事情,是她和王家二郎的事情,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到处宣扬。 “对了,岑夫子的课,可是上完了?” 她记起来了,那个凶巴巴的夫子,好像是姓岑,长得很年轻。 岑夫子是教她们的先生,好像二十五,二十六,还是二十七来着? 燕瑰不记得他的脸,但记得,他长得应是不错,毕竟是全京城第二想嫁的郎君第二。 贵女第一想嫁的人,是燕瑰马上要推掉的婚事,第三想嫁的,便是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第二想嫁的,便是她这位太傅。 许是因为太傅出身寒门,在世家贵女眼中,终究比不过世家清贵出身的王家二郎。 燕瑰一直都觉得这个排名有问题,那群贵女是没有被岑夫子教过,但凡她们被这个人教过,就肯定会绝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这个人太凶了!谁会想和这么凶的人在一起啊。 发面馒头说:“皇姐你不记得了,岑夫子今日下午才有课的呀!” 什么?! 燕瑰如晴天霹雳!午后的课,那她这么早来,不是白瞎了功夫。 她一冷脸,发面馒头就抖了起来。 燕瑰看他抖,又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觉得冷啊?” 后者下意识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 长公主向来是冷冰冰的,但九皇子不敢说。 燕瑰从自己的袖子里,摸了个小手炉出来,递给后者:“这个给你,还能用呢。” 她袖子里,藏了可不止一个炉子。 结果小手炉的九皇子受宠若惊,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长公主送的礼物。 虽然说他生辰的时候,长公主宫中从来不少生辰礼物,可是宫人送的,和燕瑰亲手给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许是觉得自己太严肃了,燕瑰的唇角勾了勾,冲着发面馒头笑了笑。 她昨日夜里想过了,不能只对长辈友善,对兄弟姐妹也是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反正都记不清楚,冷脸和笑脸一样都能糊弄人。 九皇子惊呆了:皇姐她,还是第一次对他笑! 燕瑰眼疾手快的接过圆滚滚的小手炉,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 “拿好了,当心点。” 燕瑰睡够了,继续温习功课了。 抱住了温暖的手炉的小九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但是她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比他母妃都好看。 抱着小手炉的小九感动极了,长公主阁下很和善呢,和皇后很不一样。 为什么以前的时候,他一直觉得皇姐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呢,大概是因为他没和皇姐说过话,一定是这样。 老夫子讲的课,无非就是什么君纲伦常,实在有些无聊,燕瑰听着听着就犯困。 她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当做自己没听见,努力打起精神看书。 看着看着,燕瑰抖了抖袖子。 她今儿个起的早呀,上着上着,肚子就饿了。 好在她有经验,东西备的足。 看着看着,她就从自己宽大的袖口袋里摸出吃的来了。 瓜子杏仁,先放一放。这东西吃着响亮,待会休息的时候吃。 糕点,还有葡萄干,这些都可以吃。 去了核的葡萄,晒干了水分之后,比糖还甜。 细细的抿一口,整个人都精神了。 一个,两个……她吃东西的时候,还分了些小九,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帮着她打掩护。 书页翻了一页又一页,葡萄干吃着吃着,就快没了。 燕瑰摸着最后一个,犹豫了一会,打算最后好好品味一下,结果一个阴影,就笼罩在她的上空。 年轻的男人穿着大红色的朝服,他的五官刀削一般,还是鬼神的刀,格外锋利。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样锐利,仿佛一切的龌龊和阴暗,在这锐目之下无所遁形。 岑夫子是个武官,他的荣耀,都是从战场上一刀一剑厮杀而来,燕瑰总觉得,岑夫子的红朝服,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染的。 岑夫子还没有做夫子的时候,在战场上的事迹,可止小儿夜啼。 不只是燕瑰,很多人在岑夫子面前,都很乖巧。 只是燕瑰要维持长公主的尊严,一直都绷紧身体,每次岑夫子看她,她就用更凶的眼神看回去。 然后燕瑰就被心眼比针尖小的岑夫子给针对了,绝对不是她污蔑! 燕瑰能记得的人不多,岑夫子,绝对算一个。 不用记他的五官和衣物,能给她这种感觉的,目前就只有岑夫子一个。 和燕瑰有旧怨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像一座压迫感十足的大山:“好吃吗?” 燕瑰吓得打了一个嗝,甜甜的香气,还带了点奶味。 燕瑰举起手,掌心托着最后一个金灿灿的葡萄干。 她维持着自己的习惯,腰杆依旧挺得如青竹一般笔直。 “好……挺好吃的,要不你也来一个?” 就最后一个了,再多她真的一个也没有了。
第5章 (修) “岑夫子。” 也不知对方是真没听见还是刻意为之,岑戈未停下脚步。 岑戈身长腿长,在燕瑰的注视下,他没几步便在拐角处没了踪影。 燕瑰加快脚步,干脆跑了起来,直接堵到对方前头。 岑戈只见眼前闪过一道身影,他本要一脚把突然冒出来的“刺客”一脚踹飞出去,在看到熟悉的脸的时候,硬生生的及时把脚收了回来。 可惜手上终究是比意识慢了一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燕瑰的胳膊已经被岑戈拿捏住,用力一扭,直接把她的胳膊掰到了背后。 “岑戈!” 燕瑰莫名被攻击,恼怒之下一时半会忘了尊师重道。 “咔嚓”一声,岑戈将她脱臼的手重新拧了回来。 因为岑戈动作很快,燕瑰的身体其实还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疼痛。 但是她的皮肤过于细嫩,抬起手肘,宽大的袖摆往下滑落,就看到手腕处被捏出来的指印。 指印迅速的从浅红变深,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痛不痛?” 岑戈下意识要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却被燕瑰迅速背过手躲开。 燕瑰拧着眉:“学生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夫子。” 她甩了甩胳膊:“虽然本宫这手并不像夫子那般可以上阵杀敌,您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要折了它。” “我没有。” 岑戈为自己辩解,不知道说的到底是没有看她不顺眼,还是没有至于折了她的手。 只是他的声音冷酷,这话听上去也十分生硬。 他顿了顿,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燕瑰掌心。 “你涂这个。” 本朝的男女大防并不算很严重,不至于说女子被看了胳膊或者小腿就要嫁人许终身,但让他亲手为燕瑰涂药定然是不合适的。 因为以前在战场厮杀,经常受伤,岑戈经常贴身带着上好的金疮药。 这种千金难买的药,用的是极其昂贵的药材精心制成,本是用来治愈比较严重的皮外伤的,给只是被捏红了手腕的燕瑰用,简直是大材小用。 偏偏岑戈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暴殄天物,大概是因为燕瑰是长公主,本就值得最好的。 燕瑰看着手中翠绿色的小玉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难得能从岑戈手中扣点东西,即便里头是毒/药,她也理直气壮的收了下来,毕竟这可是很难搞的岑夫子向她赔礼的证明。 大概是心中有愧,岑戈的语气温和了一些:“长公主有何事请教?” 燕瑰这会总算想起自己来意,她直截了当的问:“若是有人要杀你,夫子当如何?” 岑戈看着她,眼神有些古怪。 但无论他如何看,都无法从燕瑰清澈的眼睛中看出什么端倪,倒是他同人对视,看着燕瑰瞳孔之中属于他的倒影的时候,心里滋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受控制,不合时宜的情绪,让岑戈顿时烦躁起来。 冷硬如利刃的男人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的时候情绪已然恢复如常。 他用往日一般冷冰冰的口吻道:“自然是杀了他。” 他是这么说的,往日也是这么做的。 打了那么多场仗,死在岑戈剑下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 他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燕瑰嘀咕,要是真有这么好杀就好了。 她虽是长公主,却不是什么草菅人命之人。 别说这一世什么都未曾发生,就算梦境属实,她也不会直接上门把王至臻砍了。 一方面是王至臻的身份地位特殊,背后站着的世家大族。 岑戈看着她:“可是谁要害殿下?” 燕瑰摇摇头。 梦境中的那些事情,她谁都不会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深宫之中对此事本就忌讳,纵使是疼爱她的母亲,燕瑰也不说这些。 燕瑰不认得旁人的脸,却从未把自己的这个缺陷告诉皇后,就是因为她爱她,敬她,更畏她。 王皇后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好女子,看背后的世家看的比她的性命更重。 燕瑰很清楚,母亲爱她,可对皇后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要胜过她对自己这个女儿的爱。 连自己的生母都不能完全的相信,岑戈就更不能随意托付了。 她只是记性不太好,又不是个傻子。 岑戈说:“不能直接杀,公主可智取。” 他平日里教的那些谋略,并不是只能用在战场之上。 方才他本来想斥责燕瑰上课不用心,白长了一张看着聪慧的脸,却不懂的变通,可这会,岑戈觉得这话不太合适宜,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小姑娘受了惊吓,需要安抚。 他本来说,若是燕瑰不敢,可以告诉他,若是不那么重要的人,他可以代为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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