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老师若有难处,可与我说,对了,老师,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夫人请讲。” “你知道昨日那个小郎君吗?他叫宋云熙,便是宋夫人如今的养子。” “某知道,昨日是某与他第一次见面。” “老师若是要去宋府,那可否帮我看看这个小郎君的近况,宋夫人似乎对他不上心......一言难尽。”连宋云熙脸上的伤都没第一时间发现,宋夫人这个养母令虞枝无话可说。 “好,某也知宋夫人秉性,这也是某不愿意和他们宋府产生纠葛的原因之一。”贺嘉无法想象自己的亲生母亲会是那般德性。 反正贺嘉是不能接受,索性他当自己是无母。 而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夫人是那样,可想而知宋府肯定也是个大染缸,里面有千奇百怪的人。 “唉,真不好说。”虞枝叹息。 贺嘉缄默。 虞枝思及某事,她小声道:“老师,关于你问我的问题,上回我很犹豫,没给你答案,但经过一夜的考虑和思量后,我心中已有答案。” 冷不丁听虞枝谈及此事,贺嘉身形一僵。 虞枝低吁一口气,缓缓道:“我觉得老师你说得对。” 虞枝自嘲了一下,“说来我如今算是个寡妇,在宫里也只有他这个一个亲近的家人,有时候当真是太依赖他了,若非老师你提醒,恐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好事。 说完,虞枝复笑:“老师,谢谢你。” 贺嘉面无表情,忽而回想起昨夜的惊魂。 姜璟出现在他的宅子中,将他从睡梦中强行扯出来,接着在一众压迫感十足的围势中,姜璟开始问贺嘉话。 姜璟想知道贺嘉和虞枝讲了什么。 贺嘉直言他就是在和虞枝说宋府的事,想要听听虞枝的意见,然后贺嘉把虞枝的想法跟姜璟道明。 姜璟颇为惊讶,继而道:“还有吗?” 贺嘉后颈冷汗不止,他当然不可能说出真相。 姜璟夜里大驾光临,这就证明他的话对虞枝造成影响,而姜璟察觉虞枝的不对劲,并且怀疑到他身上。 所以姜璟过来,那对自己存有杀心的。贺嘉不说有多了解姜璟,可也清楚姜璟狠辣无情的手段,不留情面。 姜璟可以原谅你的小错,但绝不原谅背叛,贺嘉所为算不上是背叛,但涉及到虞枝,那意义就不同了。 贺嘉万分小心地应付姜璟,绞尽脑汁后,贺嘉说虞枝跟她吐了点苦水,她说自己最近有些烦恼。 姜璟问什么烦恼,他怎么不知道。 贺嘉说虞枝只提了提,没有细说。 姜璟笑着不语,却给贺嘉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在贺嘉也不是等闲之辈,面上不露破绽。 最终运气加持,姜璟似乎听进他的话,他放过了贺嘉。 贺嘉因此熬过这一次无声的索命危机。 临走前,姜璟补充道:“贺学士,抱歉了,深夜打扰,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朕希望往后你能用心教导母妃,对了,还有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往日朕吩咐你的话你可以忘记了。” 最后一句的意思大抵是姜璟在告诉贺嘉,他已经没有让贺嘉当虞枝面首的打算了。 贺嘉恭恭敬敬道:“臣省得,会铭记于心,做好自己本分之事。” “你如此有心,朕甚是欣慰,好好努力,日后你想要什么官职尽管同朕提。” “多谢陛下隆恩。” 回忆截止。 贺嘉抬眼,看到虞枝现在的样子,莫名觉得他没说错,他所做的事是值得的。 其实一开始贺嘉和虞枝讲那些,是因为当时气氛使然,虞枝实在太好,贺嘉一时被蛊惑,在冲动的催化下,贺嘉没能计较后果就直言快语了。 他知道自己在讲出那段话时,虞枝和姜璟之间有一半的可能会出现问题。 是以,贺嘉在说完后冷静下来,他有后悔的,主要是对姜璟的忠心在作祟,使贺嘉陷入矛盾中。 昨日的贺嘉尚不知他所言是对是错,可今日看来,他或许没错。 作为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帮助学生乃是正当行为。 “夫人心里有数便可。”贺嘉道。 虞枝:“老师,日后我想尽量和他保持适当距离,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贺嘉:“夫人,只要你认为是对,那就是对的,你既然要做,就证明你认为是对的,你的行动已经在告诉你,你所为是正确之举,既如此,夫人你无须再去胡想旁的。” 虞枝如恍然大悟:“老师你说得对。” 贺嘉凑近,低声道:“夫人,某在提醒你一点,倘若你有闲情的话,不妨可以多细心观察你的周围。” 虞枝把话记在心里。 后来虞枝又问了一次绿漪重复的问题:你认为我和陛下之间的相处如何? 绿漪的答案不变。 . 此后,虞枝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她和姜璟的距离,她想回到过去和姜璟之间那亲疏合情合理的关系,故而虞枝在她和姜璟之间构建出一堵无形的墙壁。 好在这一段时间,姜璟也没有做出什么过线之事,省了虞枝气力。 二人感情如常,姜璟该来用膳就来用膳,照常和虞枝下下棋说说闲话,偶尔还会指出虞枝在写小草时犯下的习惯性错误。 虞枝从最开始的烦躁复杂到逐渐平静。 但在这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是察觉一切的姜璟在静观不变,像是在放任虞枝的举止,她想怎样就怎样。 换句话讲,是姜璟在配合虞枝,他竭力克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他可还记得起初被虞枝拒绝时的苦恼和不快。
第一回 受,他就知道不好受。 日复一日过去,虞枝有条不紊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充实而开心,没有一天在虚度光阴,每一天都收获满满。 长久下来,虞枝可谓是容光焕发,模样好像愈发年轻了,眼神清凌凌的,妩媚又灵动,透出天然的勾魂夺魄。 姜璟始终温柔地注视着虞枝,将她所有的变化都收在眼里。 每当虞枝看他的时候,姜璟心尖会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很轻,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姜璟也是在很多次后才发现,他还发觉这股子痒意渗透出淬毒的迷人香气,宛若令人上瘾的一味药,人一吸就再也出不来。 姜璟正出神间,殊不知有一个变故在悄然成形。 另厢。 虞枝听了贺嘉的话,每天在习字后会分出一点精力出来,细细观察她周围的所有人。 贺嘉是想说她周围的宫人有问题吗?还是单纯让她观察? 虞枝不解,只能尽力照做。 或许就是因为虞枝在努力去做好这件事,还真叫她发现一桩奇怪的事。 偶然一次,虞枝意外看到绿漪和一个男人见面。 由于属于夜里,虞枝看不真切,但从背影和动作来琢磨,绿漪似乎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那个男人。 随后绿漪不慌不忙离开,看样子,这种事她已经做了很多面,属于轻车熟路了。 虞枝以为是绿漪在宫里的情郎,绿漪许是害羞才没告诉她,想到这,虞枝一笑而过,打算下次敲打敲打绿漪。 但后来虞枝发觉不是,那个男人是姜璟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 这一切忽然就耐人寻味起来。 绿漪和暗卫看对眼了?虞枝不信。 她想知道绿漪是不是如她所想,把什么东西交给了暗卫,好奇心和怀疑作祟,也许自己该去探明。 于是在一次傍晚,虞枝支开绿漪绿萝以及旁的宫人,把她身边的暗卫同样支开。 虞枝顺利进入绿漪的房间。 东西还未找到,虞枝便在绿漪小书案发现未干的墨以及还未洗净的细管笔。 绿漪有练字的习惯吗? 在虞枝的印象里绿漪没有。 虞枝思索半晌,遂蹲下来,开始在小书案以及下面的抽屉找,她不知道要找什么,但直觉告诉虞枝。 她会找到。 果不其然,在一个有锁却未上锁的抽屉中虞枝发现许多竹管。 虞枝皱眉,绿漪有收藏竹管的癖好吗? 不对。 虞枝回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话本子,上面提及过竹管可以用来装信笺。 虞枝随手拎起一个,是空的,她又试着拿几个掂量,都是空的。 没有收获,虞枝也不再去动绿漪的东西,她转而去翻书案上放着的话本子。 看着话本子,虞枝心想这才符合绿漪。 虞枝一面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开,一面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正在她想的时候,一张信笺从书中掉出来。 虞枝捡起来,她没想去看,可是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信笺上的一些内容。 然后,虞枝忍不住去看了。 半天后,虞枝瞳孔骤缩,她极为缓慢地张嘴,发声艰涩:“这是什么?” 信笺上赫然记录虞枝今日起居,从早到晚,精细到虞枝用膳事吃了什么菜,吃了几口。
第42章 疏远(补) 玉漱殿, 灯火如昼,静谧无声,殿中侍女皆被虞枝屏退。 “绿漪, 你过来。”虞枝注视着走进来的绿漪,轻声唤她。 从后院被叫回来的绿漪依言慢慢靠近虞枝, 她并未察觉有何不对。 当绿漪走到虞枝面前后, 虞枝开门见山道:“绿漪,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事, 我希望你从实回答, 不要骗我。” 绿漪如常道:“夫人您问便是,奴婢一定如实回答。” “好。” 虞枝缓缓拿出那一张写满她一日起居的纸, 平静地问:“这封信笺是从你屋里找出来的, 这是你写的吗?” 虞枝的语气如常,唯有捏着纸的手指微微发白。 在看到虞枝手里摊开的信笺时, 绿漪登时神色闪过震惊和慌乱, 脸色失去血色, 一时竟忘记回复。 “绿漪, 这是你的字迹。”在虞枝进宫后,绿漪就派过来服侍虞枝,说来她们两人认识已有十年,比绿萝还要早两年。 是以, 虞枝识得绿漪的字。 绿漪不吱声,虞枝也不急, 就只看着她, 眼中抑住冷火。 冗长的静默后, 绿漪垂首, 终于开口:“娘娘, 是奴婢所写。” 对于这份信笺,绿漪有许多理由可以用来搪塞,但是绿漪没有,因为她答应虞枝只讲实话。 其实在应承下这份差事时,绿漪就有料想过被虞枝发现的场面,她做过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闻言,虞枝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吐出来:“我看过了,很详细。” 绿漪缄默,唇瓣褪尽血色。 虞枝道:“你做这种事有多久了?” 绿漪抬头觑了一眼虞枝,半晌,她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慢慢道:“断断续续有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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