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不理,她只盼着昼夜赶路,远离长安,走得越远越好。 此番要是被谢灵玄给抓到,以那人的狠毒程度,不说死路一条也至少得缺胳膊少腿。 她不想跟萧游同行,人越多,越是拖累,况且她只是靠容色吸引了萧游,并不能完全信得过他。 此行实在过于顺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祸事,甚至许多预想到的困难都没发生,这倒令温初弦惴惴不安。 但她此时被外界新鲜自由的空气所包围,思绪乱得很,实在顾不得细忖这一节。 她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让谢灵玄发现不了,然后待来年水暖鸭肥,南下去湘阴,金陵,江南。 此后她的人生就都是欢笑的好日子了,再不必整日愁云惨雾守着深闺了。 她费尽力气,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暗夺 长房夫人没了, 水云居内一片人心惶惶。 自从公子撤掉温初弦身边的许多婢女后,她的行踪便开始飘忽不定。 尤其是近日来温初弦性情怪癖,独宠云渺一人, 汐月和乐桃根本就不让近身。 今日她会失踪,仿佛早有朕兆。 汐月乐桃两个大丫鬟心急如焚,派人以千里马将消息传给谢灵玄, 急于星火。 又将此事禀告给了长公主,派家丁走卒在长安城内外天罗地网地搜寻温初弦,可却都徒劳无功, 哪里还摸得到温初弦的半片衣角。 乐桃注意到,夫人妆奁下的小抽屉空了, 里面原本放的数叠银票、金银首饰也没了,连同一块消失的还有两套衣衫……便更加确定温初弦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是走了,有蓄谋地走了。 噩讯被送到了谢灵玄那儿,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谢灵玄才回到府中。 水云居的下人们弄丢了温初弦,酿成大错,惶恐不安地跪了一地。谢灵玄闻得事情的原委后, 并未过分苛责众奴。 云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温初弦失踪时,身边陪伴的只有云渺, 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她。 云渺见这阵仗有些害怕,但见谢灵玄如她料想得那样,依旧维持着端凝的辞色, 并未暴跳如雷、殴打下人, 她又不那么害怕了。 她定定神, 把温初弦教给她的话说出来。 “奴婢本来在侍奉夫人小睡, 夫人忽然说要出去一趟,少顷便回,不叫奴婢跟着,奴婢便只得留下了,之后夫人就不见了。” 谢灵玄问,“便是如此了?” 云渺抿抿唇,下意识躲避,“是,公子,奴婢只知道这么多了。” 谢灵玄没再深问,遣退了云渺。 汐月原认定了云渺可疑,指望着公子能从她口中盘诘出夫人的去向来,没想到公子就这么把她放走了。 “公子,这云渺的哥哥便是戏班子的话本先生,她一定知道什么,您不如把她送官严办,才能逼她说实话。” 谢灵玄嗯了下,未置可否。 夫人没了,汐月看上去比他还急。 他淡淡问道,“记得府中刚走了一批戏子,大门一共放了多少人出府?” 昨今两日出入谢府的,除了厨房走卒、采买丫鬟、温家大哥儿,还有就是那一批群玉阁的戏子。 账房掌事诚惶诚恐,详细将拨银的单子奉上给谢灵玄。大门守卫言道,一共放了戏班子的一十二人出府。 汐月等人都记得清楚,戏班子一共有十一个人,此番凭空多出一人,定然就是夫人了。 可问起守卫,守卫只记得那些戏子是群大花脸,穿着戏服,都是男人,却并不曾看见温初弦那般的女裙钗。 事情看似陷入泥淖中,毫无头绪。 已近戌时末,夜色浓得如泼墨。 水云居内散乱的人影,如一团团张牙舞爪的黑色火焰,在躁动的空气中来回来去晃动。 惨淡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谢灵玄对月静然伫立,手心握有慈悯的佛珠。 屋里屋外虽黑压压跪了几十人,但谁也不敢吱一声。 明明公子没说什么,也没罚任何人,不知这揪心的恐惧从何而来。 群玉阁的戏班子老板等十人被连夜擒了过来,丢在冰冷的青砖石上。 老板一辈子都是卖艺的本分人,万万没想到,因为一个临时收留的话本先生,就闯下如此祸事。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都是那话本先生,说是要带妹子出府,所以才多了一个人,小人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欲找班子里那位姓萧名游的话本先生,可他却也和温初弦一样蒸发了。 一同被叫来问话的,还有芳姨娘。 芳姨娘是谢公爷那边的亲戚,一个孀妇,无依无靠,漏夜被遣押至此,如何能不心慌。 谢灵玄叫人给芳姨娘赐了座,“如今水云居的乱子,姨娘也看见了。您若知道些什么,还请据实以告。” 他不曾对长辈无礼,面容还是谦卑恭顺的,却自有一股看不见的威势在其中。 芳姨娘误信了温初弦的话,以为昨日她只是与娘家哥哥相见,否则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纵容内府女眷与外男同处一室。 她本来还纳闷,那在边疆历练过好几年的温小将军,怎么就变成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了? 这一疑点,她当时就该深究的,现在想来着实后悔不迭。 芳姨娘战战兢兢,不用逼问,就把知道的一切吐了个干净。 温初弦原对她们母女俩有大恩,她这么做颇有恩将仇报之嫌。但芳姨娘更怕谢灵玄迁怒,耽误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只得卖了温初弦。 临了还特意强调这一切都是温初弦自己的主意,她被蒙在鼓里,可和这件事一点干系也无。这倒不算扯谎,她确实提前不知道。 谢灵玄沉吟片刻。 迄此为止,事情算是捋顺。 他还以为她能用多高明的手段逃跑,没想到只是靠着笼络人心,用点子小儿科的障眼法罢了。 若非他有意放了水,故意选在这时候出远门,她这拙劣的计谋还真混不出去。 只是他已再三挽留过她,低眉顺气,软语央求,她却还是要和一个野男人私奔。如此决绝,着实令人悲伤不禁。 冥烟寒色,在他眸底隐秘而冰冷地燃烧。手中连珠转动的佛珠,空余一片愚慈。 长公主听闻云渺和芳姨娘闯了大祸,急匆匆地往水云居而来。 她内心深处恐惧会闹出人命来,所以想劝玄儿一劝……可这念头一浮出脑海,连她自己都被吓一跳。 她为什么要这么往坏了想玄儿呢? 玄儿从小到大都是温良恭让的,又怎么会杀人,真是杞人忧天。 到了水云居,果然见一切平静,下人们正在洒扫收拾,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芳姨娘被妥善送回房了,就连本该受责的云渺、汐月等人,也一切如常。 长公主苦笑一声,自己近来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谢灵玄瞥见了她,喟然道,“大半夜的还惊动了母亲,着实是儿子的罪过。” 长公主恨恨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母亲说?母亲替你拿主意。那温家的庶女……也真是水性杨花,竟敢做出私奔这等丑事来。待将她追回来,我谢家便送上一纸休书,叫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谢灵玄神色隐晦,“儿子与她的婚事是陛下御赐的,怎能说休妻就休妻。若有过错,也一定是儿子的过错,儿子会把她追回来,劝她回心转意。” 长公主闻此真是泄气,深恨谢灵玄这软塌塌的性子,真是和她年轻时一点不像。劝那女人?那女人都做出这等丑事了,若不休了她,谢家门面何在? 谢灵玄扶长公主坐下,见她愁蹙蹙的烦闷不可当,便故意霁颜说起另一桩事引她注意力。 “方才和云渺闲谈了两句,才知道云渺本非奴籍,她失散的父亲原是商府的贤大老爷。儿子想她侍奉儿子一场,如今既有了亲生父亲的下落,儿子得帮她相认才好。”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云渺只是一个通房罢了,因年少时曾陪过谢灵玄读书,谢灵玄总是愿意宠着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考量这些个闲事。” 谢灵玄清和笑笑,“母亲勿怪,若能让她们父女团圆,也算是功德一件。儿子明日就派小轿送云渺去商府,看看商府那边认不认她。” 长公主思绪乱纷纷,只惦记着温初弦的下落,不欲理这些杂事,只挥挥手让他随便。 谢家这是怎么了,近来运势如此晦迷。 玉儿的媳妇刚刚小产怒而奔走回娘家,玄儿娶的那浪浮女人居然也跟人跑了,她和公爷就这么两个儿子,老天爷莫不是存心要亡她谢家不成? …… 温初弦失踪的消息传到了温老爷耳中,温老爷与何氏俱是惊诧万分。 弦儿一向是他们最恭顺的女儿,胆小怕事,逆来顺受,且又嫁得良婿……谢灵玄不是她年少时的心上人么,她怎会和别的男人私奔呢? 当下温老爷命温伯卿带着手下,帮助谢家人一道寻找温初弦。 病榻中的温芷沅忽然想起,温初弦前日曾说“你觉得光鲜亮丽的外表,内里却未必光鲜亮丽”,当时还觉得她矫情卖乖,此刻想来,却并不一定。 · 温初弦已出了长安城。 她手中握有路引,是萧游从戏班子老板那里帮她弄来的,所以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脱了囹圄。 再加之她身上有不少的银票,到哪里住店、用饭都不成问题,那些钱足够她在不那么富庶的小地方买下一座小院,或者几间店铺了。 谢灵玄原本说要出门走公务三四日,但他一旦得知她脱逃的消息,必然会昼夜不停地赶回来。算计着时辰,明日一早他就该到谢府了。 到那时,追兵也应陆陆续续地出动了。 温初弦私下里琢磨着,谢灵玄是朝中右相,手中权柄大于天,但他毕竟有贤德之名,事事要顾及颜面,虽要追她,却也做不出那等封锁城门之事来。 她离长安城越远,便越安全。 萧游没有离开温初弦,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一个年轻妇人,肤白貌美,又手握重金,到哪里都被视为奇货可居。不贴身保护她,他总是难以放心。 温初弦不欲让萧游跟着,甩了他好几次,可每次都被他追上。 她两只洁白的脚踝上还戴了双银镯,这东西平日养尊处优不显累,一旦走起路来却沉甸甸的如山重,她根本就走不快。 萧游追上来搀住她,温言提议说,“前面若是遇见铁匠铺子,叫人把你脚上的东西熔了吧。你这般一瘸一拐地走着,实在太累。” 温初弦停下来喘口气,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自顾自地提了提包袱,“我都说了先生老跟着我无益,你为何还如此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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