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珍消化完她说的话后,突然问道:“你说你吃醋,陛下没惩戒你?” 陆银屏不知道姐姐关心这个问题做什么,只摇头:“没有。平时我吃醋闹他的时候,我瞧着他模样还挺开心。” “榆木疙瘩。”陆珍白眼一翻,“陛下是真喜欢你。” 陆银屏听后,眼尾飞上一抹桃花红。 天子喜欢她,这种情话从他本人口里说出来是一码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一码事。 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她自己却一直将信将疑。总觉得陛下好像有点儿喜欢,可她又不知道除了这幅皮囊还有什么可值得他喜欢。 陆银屏摸了摸头上的抹额,闷闷不乐地道:“陛下喜欢也是喜欢这张脸,眼下我破了相,回宫之后就要被那群女人比下去了。” 陆珍伸指弹了弹她的小脑袋瓜,无奈地道:“你啊你,就是想得忒多。眼下你又不回宫,还不好好同他在一处,非要跟他闹。哪天你们回去了,他发现别宫的女子虽不如你模样好,但比你温顺上百倍,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陆银屏一听,心头慌慌。 她是个贪心的人,从前只想着能侍奉在天子左右,顺带拿到那张地图就好。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贪心起来。 她不仅想要侍奉他,她想他身边只能有她一个人,别的嫔御瞧他一眼她都会难受……不!不止是嫔御,随便什么人,哪怕是那个什么唱妲己的男人来,她都受不了。 她不甘心只做个嫔御,她要做那个……唯一! 对啦?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在一日,便是唯一。” 他还真说过这话! 而她也允诺过,一定要信他一次来着。 想起这个,陆银屏就有了动力。 恰好此时韩嵩同韩楚璧也回家,见了他们,陆银屏只当是自家人,也不要他们多礼。 陆银屏心中记挂天子,此时恰好韩母做好了晚膳端上来,殷勤留她用餐。 陆银屏打算同天子摊牌,可说到底这也算是一场豪赌,心头有些发怯,便决定还是留在姐姐这儿住一晚,同她商量商量,便应邀留下吃了饭。 韩家父子俩依旧是将军本色,两口一个蒸馍,不一会儿便下去五六个; 陆珍虽然是女子,可凭着她能穿戴数十斤软甲这事儿便知这也是个巾帼,酱牛肉酱肘子吃起来像匪帮的女寨主,若非那点世家之后的矜持还在,恐怕盘子都能舔干净。 韩母喂猪似的喂了他们几年,只见个子高,不见他们长胖,十分难受。 眼下亲家的四丫头又是当朝贵妃来了他们府上,韩母瞧着她便总想将她喂得白白胖胖才好。 陆银屏跟着姐姐回房间时已经是撑得不能再撑。 她躺在床上,不光撑得慌,心里也有点儿怯怯的。 于是她翻了个身儿对着陆珍道:“姐姐,你说,要是陛下知道了我是个聋子,他还会宠我吗?” 陆珍平躺在床上,却是如鲠在喉 陆瓒他们几个想想就难受 好在除了这一桩,倒没落下旁的毛病来。 不过倒也因为这一桩,本就被放在手心的陆银屏更是被宠得没了边儿。 陆珍将喉头的难过尽数咽到肚子里,翻身将陆银屏搂在怀中。 “不宠又如何?他若是不再宠你,你就别跟他过。左右有姐姐在,只疼咱们小四一个,断断再不会委屈了你。” 陆银屏被她抱着,感受着家人的疼宠,内心无端涌出一阵莫名的勇气。 她呲溜一下从陆珍的怀里爬了起来。 “我要去找他!” 陆珍被她吓了一跳:“你撒什么癔症?!大晚上的你要找谁?” 陆银屏豪情万丈地站在床头,双眼放着光。 陆珍还躺在床上 “我去找陛下说清楚去!” 陆银屏上半身只穿着一件抹胸,来不及也不想换衣裳,匆匆在披了件罩衫,腰间围了件长裙就要向外跑。 “死丫头!你疯了?!”陆珍伸手拽住了她的脚脖子,“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陆银屏边挣脱边哀嚎:“心里话!心里话!”然后甩了好几下才甩掉姐姐的手。 看着妹妹匆忙的身影,陆珍也似乎想起刚同韩楚璧成婚时那阵儿来。 那时她跟着他刚回凉州老家,他要常常去周边巡防。 俩人两三天见不到一次,每次见面都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血肉中。 年轻男女之间若有爱意,巴不得时时都在一处。 哪有那么多狗血的误会?纵然你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可这世间我只认你是唯一所爱。 陆银屏走哪儿都有守卫,是以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她匆匆忙忙地向外跑。 另外几口子人被惊动,也都让陆珍出面安抚了下来。 老仆颤颤巍巍地帮她打开大门。 然而他一开门,便瞧见门口站了个高大俊朗的青年。 青年一身玄衣皂袍,浓得整个人似乎都要融进夜色中。而衣领和束带上的金丝线与同色眸子又将他从夜色中拉扯而出。 老仆年纪大了糊涂,可也瞧着他眼熟,便开口问:“您找谁呀?” 然而青年并未理他,只是瞧着今日来做客的姑娘,无奈又温柔地唤了声: “四四……”
第一百八十一章 坦言 陆银屏没忍住,飞奔过去扎进他怀里。 老仆吓了一跳,捂着眼往里走,口中还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害臊!” 不害臊的事儿已经不是做了一次两次,誓要做上千万次的陆银屏抱着天子窄腰,用脸蹭着他胸口问:“元烈……你怎么在这儿?” 拓跋渊拥着她的肩,闷闷地道:“寝食难安,所以来寻你。怕你还在生气,便在外头等了。” 凉州晚上比白日冷许多,陆银屏去摸他的手,冰冰凉凉。 她心头顿时略过一阵战栗,鼻头也有些酸。 “还常说我笨,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捂着他的手,然而他手掌太大,自己手掌太小,实在是包不过来。 陆银屏想了个法儿。 她扯着他的手夹在自己咯吱窝下,忍着肋下那点儿酥酥的痒意道:“这下得嘞!” 拓跋渊夹起她咯吱窝,将陆银屏整个人高高举起又放下,惹得她咯咯直笑。 “你出门要做什么?”他明明猜到,眼尾都漫上笑意,却还要故意问她。 陆银屏抓着他手臂道:“元烈,我要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老奴早就被羞走,李遂意等人也早就在他俩抱一起的时候撒丫子跑了个没影儿。没人替他挑灯笼,便是个瞎眼的皇帝,见着自己的宠妃只能摸不能看。 他又摸了几下,满意地道:“进去说……” 这边韩家的人早就听到声响,知道皇帝来找人,便将他之前住过的那间房简单一收拾,供他们歇息用。 陆银屏领着他进了门,对着正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姐姐摆了摆手。 二人进了房间后,话还没说,便先粘在一处了。 往日娇滴滴羞答答的小美人今日像是被什么妖物夺了舍一般,热情又主动。 天子刚关好门,还未转身,她便饿虎扑食一般搂着他的腰隔着衣服咬了他的胳膊一口。 这妖妃简直是胆大包天,将皇帝摁在门上咬。 拓跋渊以为她仍在生气,便想转过身来安抚她。 然而陆银屏察觉后,恶吼道:“不许动!” 不动?行,那就不动。 这场静谧的拥抱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她搂着他腰的手都变得有些冰凉。 他覆上去温暖她,等她情绪稳定下来,说些或许会伤害他的话。 “元烈。”她箍紧了他,“我有个事要同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什么事?” 往日舌灿莲花,这个时候开口,只觉得每个字都吐得尤为艰难。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好,全是毛病。”琢磨了许久,还是有些胆怯。 既然胆怯,不妨先给他点儿提示吧。 拓跋渊颔首:“我知道……” “你不知道。”陆银屏贴着他的背,“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 他突然顿住,因为背后那片晕开的湿意。 “我聋了。”她一开口,便带着颤音,像松弛的琴弦被谁不经意间拨弄,又弃在一边。 天子背着她,并未说话。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后面便都好说了。 “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要知道。”她哽咽着道,“小时候出去念书,我跟崔煜他们打了一架,掉水里了。醒了以后就听不见了……” 他依然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默地背对着她。 摸不清天子是什么态度的陆银屏有些慌乱 思及此,她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我并非想要欺瞒你。”她委屈道,“明明是你先把我弄进宫的……若是你大选,我是不会去的……” 糟糕,他还是不说话。 陆银屏的心凉了个彻底。 石头摔了三颗还剩三颗,仔细听也不是听不到。怎么偏偏就作这个死,非要跟他说心里话? 好好的宠妃之路断在自己手上了吧! 陆银屏后悔不迭。 然而最在意的,还是他的态度。 裴太后这老妖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说的话的确在理 帝王手段了得,勾着她进了情爱的泥淖,最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留她一个人拔足深陷,无力脱身。 她到底还是年轻,不懂得男人的绝情。 陆银屏有了这个认知,心像是被埋进了雪堆,冷彻骨髓不说,还带着一阵儿麻木的疼。 她抽回手,松开了他的腰,用袖子擦了擦脸 陆银屏吸了吸鼻子,没有再说一句话,准备拉开门离开。 手刚触到门栓,便被天子捉住。 “去哪儿?”拓跋渊问。 去哪儿?还能去哪儿? 她现在太难受了,感觉家都没了似的。 “找我姐姐去。”她闷闷地道。 拓跋渊拉着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前:“我专程来找你,你又去找你姐姐?” 陆银屏不知道他要干嘛,狠狠地吸了下鼻子。 “我在等你把话说完。”他道,“说了一半儿就走……你是将我当做什么?” 陆银屏垂头:“反正你都听见了,要嫌弃就嫌弃好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你有那么多嫔御,我也可以再……” 话还没说话,下巴便被一股大力拿捏住。 淡淡丁香气息随着被撬开的唇齿占据她整个灵魂,明显他是有备而来。 难以启齿的秘密一旦说出口,便能让人知晓这一切的跋扈实则源于自卑。越是自卑,越是害怕,便越渴望被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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