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屏拾级而上,来到了最上面的圆台。 等她到了圆台,隐约看到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个奇怪的人。 有水的地方必有风,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将她的蜡烛吹熄。 陆银屏见到了人,吓了一跳,原本就要转身逃跑,却因蜡烛被熄灭而令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 听着地底的暗流,她的冷汗流了下来。 与此同时,石床上的那人似乎也醒了过来。 陆银屏的耳后响起沉沉的锁链声,盖住了衣服脚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那人像是想要走过来,又像是被锁链牵制住,无法上前触到她。 陆银屏摸索着脚下的圆台,想着趁他未上前,赶紧溜走。 可她摸了半晌却未摸到来时的石阶,这个认知让陆银屏脊背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下一秒,锁链声又响起,不过这次好像是已经脱离了它的桎梏一般,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近,直逼她的方向而来。 陆银屏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人却停在她身前三步处。 “你是……拓跋渊的女人?” 他的嗓子像是被沙子磨砺过一样,声音十分沙哑,并不好听。 听到天子大名,陆银屏终于定下了心,尽量恭敬地道:“晚辈是当今天子贵妾,无意中寻到此处,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冒犯。” “他居然坐了这样久的位置……”那人自言自语了一声后又问,“他那两个兄弟还在不在?” 陆银屏听他不像有敌意,倒像是在打听,便稍稍放下了戒心,如实回答道:“二位殿下皆在。” “慈悲心肠,早晚要坏事。”他不屑道。 陆银屏站起身,小心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又道:“你,别走。” 陆银屏头皮一麻,咽了咽唾沫,正琢磨着怎么讨好奉承,却听他再次开口。 “我只是想问问你外面的事,等问完了你再走不迟。”他继续道,“若我不想让你走,你这辈子也走不出这里。” 陆银屏听得头皮发麻 人人都说披云楼下的暗流是处置有罪宫人的,这人带着锁链在此像是过了许久,那就证明他曾犯过罪。 即便没有,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银屏狂咽唾沫,正想着胡扯几句什么先稳住他,自己再找机会逃。 然而那人却往后退了几步,又问:“你是陆荆玉的什么人?” 陆荆玉?可不就是她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爹的名字?! 陆银屏望着他的方向,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他是我父亲。”陆银屏终于来了劲儿,从地上爬起来,“你唤我爹名字做什么?” 那人笑了,不提这事儿,又问:“你是他女儿?” 陆银屏点头。 那人追问:“陆荆玉早前有个女儿同韩嵩的儿子定了亲,后头还有两个,有一个远在瀛州……你是陆家老三?” 陆银屏摇头 而那人接下来的话证明他果然能在暗中视物。 他愣道:“你不是老三……那就是陆荆玉的小女儿?” 若是平地起跑,陆银屏自认不会输给眼前这人。可如今四周一片漆黑,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暗流中。 她听着眼前人不像有恶意,便试探着问:“前辈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父亲的名字?还有,您也认得我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异人 那人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中,过了良久,才道:“原来是你。” 陆银屏听得一头雾水,指了指自己:“您既然认得我,不如点个灯,咱们一起说说话……您不是想听外头的事儿?我都知道。” 那人笑了笑:“我眼睛不好,点灯反而看不到。” 真是奇怪,有的人天一黑就看不清东西 而有的人却只能暗中视物,譬如眼前之人。 只是陆银屏感觉自己浑身发毛,像是在被人打量着。 她将笏头履缩进裙摆中,紧张地问:“您看什么?” 那人道:“我在想,原来是你,怪不得听你说话有瀛州口音。” 陆银屏不喜欢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摊开手道:“您说话能不能不说一半,什么叫「原来是我」?我不认识您,您怎么知道是我?” 那人走了两步,陆银屏听脚步声渐远,像是回了刚刚的石床上。 锁链声哗啦啦响起,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 陆银屏心中涌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陆银屏为这个大胆的猜疑感到疑惑。 可她实在好奇,又不敢上前,便干脆坐在地上,继续问:“您怎的不说话?不是想知道外头的事情?您告诉我您为什么认识我爹,我就告诉您外头的事情。” “是个有意思的孩子,竟然知道威胁我。”那人听后又笑,“可惜我再也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了。” 明明是自己送上门来的,结果被勾得抓心挠肺的居然是自己。 陆银屏好奇得难受,向前挪了两步,问道:“我好奇还不成吗?您就说说您到底是谁,为何认识我爹?又为何会被关在这里?您是犯了什么错?” 那人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开口。 “我若是知道犯了什么错,便也不会在这里呆了这样久。”他道,“你爹是个人物,天底下谁人不认识他?” 陆银屏听后,嘴巴噘得老高。 “那是从前罢了,现在可不比当年。” 听她语气落寞,那人又笑:“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是女子,不明白男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你爹当年做大将军时,说功高盖主不为过。他又没个姐妹可以嫁到宫中,若不交出兵权,早晚要死的,到时你全家都保不住。” 说罢他又问:“你不是做了嫔御?你身上有皇帝的味道,应当是混得不错,是什么位份了?” 说起这个来,陆银屏的鼻子就翘得老高。 她端正地坐直了,仰着下巴道:“贵妃,他后宫里最高的那个了。” 那人听后嗤笑:“这么多年过去,你只混了个贵妃?还真是没用。” 陆银屏一听,简直要气炸了。 “你又不是宫里头的人,怎么净说些不中听的话呢!”她怒道,“我三个月前刚进宫,眼下皇子也是我养子,爷俩儿天天粘着我,我离后位就只差那临门一脚了!” 陆银屏大言不惭,而那人却觉得十分好笑。 “你进宫只有三个月,你不知道拓跋渊惦记你多少年,那些年里又做了多少事。”他捋得锁链哗哗响,十分吵闹,“他曾去过瀛州,这事儿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陆银屏一听,对眼前之人的疑惑慢慢扩大。 “你怎么知道他去过瀛州的事儿?” 天子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这事儿除了熙娘应该没什么人知道。 那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直接炸在她耳边。 “从前的事,朕知道的可比你多。” 「朕」?! 能用这个称呼的,大魏只有一个人 眼前这人,难道是…… 陆银屏当即伏地磕头:“儿臣叩拜父皇!” 眼前人 陆银屏循着声音连滚带爬地向前,谄媚地想替他捶腰捶腿,触手却是冰冷锁链。 她赶紧道:“外间都是说您驾崩了,怎么在这个犄角旮旯了?不如同儿臣出去,去魏宫养老。” “你脑瓜子倒灵光,只是还是太单纯。”太上皇道,“自古便是「王不见王」,我若是回了宫,老二就如坐针毡……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陆银屏听他这么说皇帝,心下便有些不大高兴,顿时嘴巴噘得老高。 可想起他暗中能视物,赶紧将表情放松下来,换上一副笑脸讨好道:“可不是呢么!他呀坏透了!心狠手辣,还爱割人的舌头剜人的眼珠子……” “别装了。”太上皇又道,“我说他一句不好,你脸都耷拉到地上了,看模样你们相处得不错。” 陆银屏悻悻地坐在床边,没再讲话。 太上皇瞧了她几眼,又开口:“你既然是做了他的嫔御,外头的事情我便也能猜到八分。眼下大概是你宠冠六宫,元烈该清理他兄弟的时候。你说老大和老三都好好的,应当是刚却霜回来不久,他还未动手。” “父皇真乃神人也。”陆银屏伸出大拇指道,“只是有点儿您猜错了 他传信儿告诉我不要担心,他能处理好。我想着不给他添麻烦,便在这儿等着他回来接我。” 太上皇又叹了口气,锁链敲得石床当当响。 “我早说动手,他不愿意,非要捱到现在。”他道,“早点儿狠下心来,也不至于养虎为患。现在就是事成,也要被扒掉一层皮。” 陆银屏听他话里话外全是为天子着想,丝毫不将自己别的儿子放在心上一样。 她疑惑地问:“难道靖王殿下不是您的儿子?” 太上皇咋舌片刻才答:“自然是我的儿子。” 陆银屏瘪嘴:“那儿臣为何听您说话,觉得您有些偏心?” 太上皇沉默了一会儿后答:“并非是我偏心,只是你太单纯,不知权利对人的诱惑有多大。我做事不怕人说,当年我也是逼死自己兄长后才能继位,到如今依然不曾后悔过。 因为我知道,不是他死,便是我死。现如今元烈的处境也是一样,手足情深这四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拓跋宗室中。他只能杀人,不能回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利用 倘若眼前人不是她公爹,陆银屏这会儿怕是早脚底抹油溜了。 皇家内部多龃龉,自古以来都是胜者改写史书。她听他说这么多,只恨自己耳朵此时听得清了 于是她赶紧换了个话题。 “外间说您早已驾崩,您为何会在此处?这些年来您都是如何过来的?”她问得诚心,因这也是最大的困惑所在。 陆银屏想起自己听过的有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多是说他性情不好,临终前头疾频频发作,最终不治暴亡。 暴毙的先帝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还同自己有说有笑,实在让她不解。 “那时我的确病入膏肓,识人不清不说,连同记忆也出了混乱。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处这披云楼下。” 太上皇缓缓开口,“将我带来的人,你不认识。她伺候过你婆母许多年,后来你婆母怀了端王,她为了替主人寻物南下,不巧你婆母已经生产,被我处死,她便没有回宫,隐在我建了一半的鹿苑中。” 陆银屏左右望望,却忘记周围一片漆黑。 “她人呢?还在吗?”陆银屏道,“您处死了先太后,她不会很您吗?” 太上皇听后,似是十分无奈地答:“说你单纯,还觉得自己挺聪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外戚能覆国,红颜皆祸水。与其看牝鸡司晨,祖宗基业毁于一旦,不如从源头上扼制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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