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亦有镇卫六千,城外围了上万不止。有人听到风声想要出城,皆被一一押在未央宫前空地上。 眼看夜色将近,未央宫前抓到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人听过眼前这位魏天子的手段 自觉今晚要大难临头的人精神状态分为几大类 一类双目空洞,麻木不仁,已经讨了纸笔向家人留书信; 一类泰然自若,观之俨然是高洁之士,这类人最少; 而最后一类,也是人数最多的,知道今日已经逃不开一死,索性破口大骂。 “白虏!干你娘!有种的你杀了老子!” “非我汉人,夺我疆土!狗杂种!” 辱骂之声不绝于耳,陆银屏听得心惊肉跳,回头看拓跋渊。 天子容色淡淡,暮色的最后一抹余晖斜斜覆在他面上,为他如玉面颊镀了一层金光,衬着淡金眼瞳,不像个人,倒像是樽金像。 看着他不像生气,但陆银屏心底隐隐不安。 她握了他手,觉得有些冰凉 拓跋渊将她手反握住,低低地唤了声拓跋珣的小字:“佛奴……” 拓跋珣丢了那盘荔枝,立即上前跪在他脚边。 “父皇唤儿臣何事?” 天子一手扣着贵妃的手,一手示意他起身坐到自己旁边。 拓跋珣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坐到他另一边,同狐狸精贵妃一左一右。 慕容擎望着銮车内的三个人,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皱了皱眉头。 拓跋渊微微扬起下巴,对拓跋珣道:“听到那些人骂的什么了吗?” 拓跋珣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听到了……” 拓跋渊又道:“朕将你和贵妃带出来,并不是游玩,只是因为你们 拓跋珣嘴唇颤了颤。 陆银屏大怒,正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捏住。 “一个妇人之仁,一个一窍不通。”他冷冷地道,“都以为朕能长命百岁,能护你们一辈子不成?” 拓跋珣咬牙道:“儿臣会长大!儿臣总会自立!” “自立?”拓跋渊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朕命你将贵妃当做自己母亲你都不愿,如何信你能自立?” 拓跋珣看了看陆银屏,又看了看他,略有迟疑地道:“儿臣有养母,儿臣不能……” “当初谁养你,也是朕决定的。”拓跋渊打断他,“拓跋珣,你若想自立,便要有个靠得住的母亲。贵妃出身高贵,一门忠勇,父兄两代掌京畿兵权,不会丢你的人。 倘若有朝一日这地上跪着的人奋起将朕乱刀砍死,而你们二人有嫌隙,你说这些人会拿你们怎么办?” 拓跋珣脑内懵懵的,结结巴巴道:“儿臣……儿臣要保护贵妃……” “还有呢?” 拓跋珣呆呆地道:“儿臣还要为父皇报仇。” 拓跋渊伸出手,第一次抚摸了他的头顶。 他又回头对陆银屏道:“贵妃蠢笨得很,只知吃喝玩乐,即便有事也不会同朕商议。牙尖嘴利,口头倒不落下风。只是宫中诡谲,早晚会让人瞧出破绽,最后被吞得尸骨无存罢了。 魏宫有旧制,去母留子。若你有身孕,朕也保不住你。拓跋氏寿命本就不长,待朕百年之后,你这无子宠妃要如何苟活?” 他从不对她说狠话,此刻陆银屏只觉得狗血淋头。 “佛奴是朕唯一的儿子,贵妃是朕唯一挚爱。”天子望向天边最后一抹暮色,缓缓道,“朕所作所为,均是为你二人打算。不求母慈子孝,能不厌恶彼此的情况下保住性命即可。不知你们想通没有?” 陆银屏极为识时务,赶紧抱住拓跋珣小小的大腿:“本宫的好大儿!” 拓跋珣嘴角抽了几抽,扭扭捏捏地低头唤了声:“母妃……”
第六十八章 妖妃 也不管这对新晋母子是否真的接纳对方 “慕容擎。”拓跋渊突然出声。 慕容擎立即翻身下马,来到车驾前。 “臣在……” 拓跋渊低低地说了句话,用的是鲜卑语,陆银屏听不懂。 不光她听不懂,被押在一处的人自然也听不懂。顿时一阵「白虏」之声不绝于耳,那些人又开始破口大骂。 已经习惯了辱骂的陆银屏开口问继子拓跋珣:“你父皇说了什么?” 拓跋珣原本不想理她,可一想起刚刚拓跋渊对他的交代 都说狐狸精有神通,能够飞天遁地,兴许真的可以帮他? 他不情不愿地道:“父皇让舅舅去未央宫取玉玺来。” 陆银屏耳朵竖了起来:“舅舅?玉玺?” 她差点忘了,拓跋珣是慕容樱的儿子,慕容擎和慕容樱都姓慕容,自然是有血缘关系的。 只是那玉玺……难道是凉宫的玉玺? 拓跋渊看到他俩嘀嘀咕咕,并没有很开怀 如此双标,也偏生他正大光明。 他揽着陆银屏的腰将她拖了回来,轻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陆银屏老实道:“臣妾刚刚没听懂您和慕容将军说的话,便来问佛奴。” “佛奴顽劣,鲜卑话说得不好。”他将头搭在她颈窝,“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朕。” 拓跋珣一抬头,便看到父亲沉眸紧盯着自己,吓得转过身去了角落。 陆银屏也不客气,直接问道:“玉玺是什么?要去哪里取?” 拓跋渊闭上眼睛。 夜幕降临,虎贲骑兵举起了火把。久未住人的未央宫燃起了灯,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被押来的旧朝余孽们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厉声高骂:“白虏!你想做什么?!” 拓跋渊没有理他们,却对陆银屏道:“这些人仗着先帝不动燕京,整日挑衅,多半是找到寄托。” 陆银屏挠挠他掌心:“陛下快说呀,什么寄托?” “这些人憋着一口气,不过仗着前朝玉玺未碎,前主后继有人。”拓跋渊任她挠,睁开眼道,“据说当年凉主有位姬妾,带着遗腹子逃出凉宫,在瀛州一带卖豆腐为生。若那位小王子尚在,年岁倒比朕还大些。” 陆银屏一听是在瀛州,便留了个心眼儿。但她并不知道哪里有卖豆腐的。 以他的脾性,知道这等事断然不会放过的。恐怕已经将瀛州所有卖豆腐的女人全部捉到一起杀了罢。 陆银屏没问,拓跋渊也没说。两个人紧紧捱着,有些话也不用多说。 未央宫前被押着的人借着华光看清了纱幔后的人影,见除了魏天子,还有一女子在内。虽不知道那女子是谁,但是嫔御准没错了。 于是继续破口大骂,连她也带了进去。 “白虏!妖妃!你们不得好死!” 陆银屏一听,突然便来了兴致。 竟有人骂她? 跪在地上的人以为她是鲜卑人,听不懂汉话,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 “鲜卑女人又白又高,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听说她们野得很……” 拓跋渊从她颈窝里抬起了头,低低朝着銮驾旁的将士吩咐了一句什么,陆银屏没有听懂。 “慢着。”她出声制止。 拓跋渊偏头看她。 陆银屏冷笑道:“这些人嘴里不干不净,陛下就是拔了他们的舌头,也还能用血在地上写上几个脏字儿。对付这种只会说下流话的粗人,自然要让泼妇来。” 拓跋渊挑眉看她,角落里的拓跋珣也坐得端正了。 “我活了十八年,还没人敢这样骂过我。”陆银屏站起身,撩开眼前纱幔,有瞥了缩在一角的新儿子一眼,“今儿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母老虎。” 凉主拥趸们骂骂咧咧,冷不丁见魏天子銮驾上的纱幔被掀开,一个窈窕倾城的美人儿正面带笑意地望着他们。 美人穿了身粉白襦裙,衬得肤色柔白粉嫩,眉目如画,面若芙蓉,便是当年凉宫盛景也难见如此绝色。 后面还端坐着一个挺拔魁梧的男子,想来便是魏天子。只是被她挡住了脸,看不清楚模样。 跪着的都是男人,见了这绝色妖妃,呼吸均是一窒。 美人朝着他们娇娇笑道:“可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本宫是不是鲜卑女人?” 底下人这才回过神来 鲜卑女侍奉鲜卑天子也便罢了,汉女去侍奉鲜卑人,在他们眼中更加不可饶恕。 刚刚那几个满嘴污言秽语的人又开始出言羞辱:“你是汉女,怎么跑去跟鲜卑男人睡觉?莫不是他们那物大,让你这贱货上了瘾?” 这已经不是脏话的程度了。 虎贲骑兵枪戟齐齐指向说话那人,便是将将赶回来的慕容擎,听到这话也暗暗握紧了手中玉玺。 陆银屏摆手,命骑兵放下武器。 “大不大的,总是要看看旁人什么样才能对比。”她指着说话那人,吩咐一旁将士道,“将他的下衣扒了。” 那人听到后,又怒又羞,脸涨成了猪肝色。 “妖妃!你不知廉耻!” 他周围的人也没见过这阵势 虎贲将士上前摁住他,因着他奋起抵抗的缘故,索性将他衣服全撕了。 三下五除二地剥了他衣服,最后这仅有几条碎布挂在身上。 在火把和灯光的聚焦之下,这男人赤条条地蜷缩在地上,一手掩面一手捂住下体,哭骂妖妃无耻。 然而妖妃看了看他,状似奇怪地回头问魏天子:“陛下,为何他的可以用手遮住?” “噗 虎贲骑兵中不知道是谁没崩住笑了出来,随后越来越多的将士憋不住,靠着马笑得直不起腰来。 地上那人众目睽睽之下被扒了衣服,眼下一句都说不出来,又被妖妃此言羞辱一番,也顾不得什么汉家礼仪,将遮脸的那只手拿下来指着她怒骂: “挨草的贱货!你且等着吧!过几年拓跋渊一死,看你被他几个兄弟抢了轮!”
第六十九章 绝望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面色皆变。 陆银屏和大皇子拓跋珣没听懂,以为这人仍是在胡言乱语地唾骂。 然而旁人却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帝曾有一名兄长,便是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温亲王。兄弟二人同样荒唐,做王爷时便常常互换了彼此姬妾来玩。 只是后来因争夺皇位反目成仇,待先帝胜出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把柄将温王流放。 温王死于流放途中,而王妃则被先帝拘在宫内成为禁脔,数月后吞金自尽。 这样的丑事,早已是天下皆知。前人已经作了孽,倒也不怪那人会说天子一死妖妃会被他兄弟玩弄这样的话。 陆银屏年轻,且长在夏家,阖家宠着,没人会告诉她这种事; 皇子拓跋珣年幼,宫人亦不敢讲此事拿到他跟前说嘴。 慕容擎并不待见陆贵妃,早前也只觉得她是一跋扈骄纵的粗鄙女子罢了,靠着那张和妹妹相似的脸占了大便宜,他其实是十分不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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