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当宠妃好啊,这么远的路放宫里也就是徽音殿到明光殿距离。她出门日日有辇坐着,不知道多久没有走这么远了。 “到了。”阿韦提醒了她一句。 陆银屏茫然抬头,见眼前一幢三层高的石堡搭建得雄奇宏伟,比刚刚那位三爷的居所看上去还要宽绰坚实几分。 门口有两个汉子守着,看到他们时点了点头,将铁门打开。 想来这便是那堡主的居处了。 吕大吕二兄弟俩送到以后,又来回看了她几眼,这才走掉。 阿韦没说话,手下一使劲将她推进门内,随即自己也跟了进来。 外面石壁上嵌的是火把,内里挂了满满的灯盏,大半夜也烧着,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有些奢侈。 然而这家也不是普通人家。 石头垒成的屋子冬暖夏凉,有个缺点就是采光极差,也不怪人天天点着灯。 室内陈设比三爷那处虽精巧得多,也不不太像汉家风格 桌椅与多宝格是用梨花木打了成套的,这倒是常见,然而不论玄关还是楼梯拐角,都有石头砌成的小小花圃,里面三三两两地长着几株玫色山茶。 陆银屏觉得奇怪,这室内的山茶看样子常有人照料,倒比外面路边那几株好养活却干巴巴的朱瑾长得好。 阿韦带着她上了楼,径直朝着最里面的一处大卧房走去。 陆银屏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心里琢磨怎么撞才能让痛感来临之前结束这条小命。 阿韦轻轻推了推那扇铁门,纹丝不动。 他转过头又带陆银屏去了旁边的一间卧室,拉开铁门将她推了进去。 “砰!”门被重重地关上。 这间卧室比着她寝殿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儿,然而床铺整洁,衣柜案几一应俱全。没有窗户,应该开窗的那处石头被凿出一个窟窿来,嵌了个木盒。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将那木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毫无特色的匕首。 她拿过这把沉甸甸的匕首攥在手里。 细细搜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也将铁门从内锁上 武器在身,石壁铁门,莫名地让人有安全感。 陆银屏抱着匕首躺在床上,满心在想着一些事,一些人。 这样的情景是完完全全地睡不着的。 没有窗户,石壁太厚,光照透不进来。 陆银屏双眼半睁半合,脑中断断续续地闪过无数片段 再一转眼,是她披着嫁衣同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男子拜堂。 画面又是一转,天子终于发现她消失不见,下令斩了秋冬和熙娘,并且降罪陆家,连同大哥三姐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流放。 这一觉睡得还不如不睡。 醒来之时发现枕头已经打湿,不消多说,眼睛也应是肿了。 她望着那扇铁门,并不打算出去。 出去会面对什么?他们言谈中所提及的堡主? 本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陆银屏,蜷缩在床上又拖了小半日。 可饿不饿是一说,人有三急是忍不了的。 她悄悄地打开了门。 门外与门内一样,依旧是悄然无声。 只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背对着她坐在二楼栏杆旁的石凳上。 陆银屏出声:“喂,茅房在哪儿?” “后门院子里西北角。”那少年没有回头。 陆银屏将匕首藏进衣服里,匆匆忙忙地下楼。 后门不难找,就在她进来时对着的甬道深处。 然而打开门后,方知这院子别有一番天地。 她犹记得昨夜来时,自己跟着阿韦他们走了三里才走到这处所谓堡主居住之所。每走一步都感觉是在走上坡路,异常吃力。 实际上这处正是整座凌家堡的最高处,后院门被打开后,可见一片广阔蓝天。 她也匆匆欣赏了一眼之后便去找茅房。 出来之后整个人浑身轻松,也愿意多打量打量这所后院。 后院的石壁上被凿出几个方形的洞,从洞里向外看去,可以瞧见石堡后面的九王山。 除此之外,院子里靠南墙处还有一棵枣树,看模样应该是长了许多年,已经高过了石壁,努力向外面的蓝天探出头。 陆银屏想了想,手脚并用地开始向上爬。 她常年骑马锻炼,身姿矫健,爬树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在话下。 待她爬上高处后,才发现这棵枣树厉害得很,可以遍览整座凌家堡,甚至她来时的沮水和断桥。 她呆呆地坐在上面瞧了好一阵儿。 这处真是个好地方,倘若有人来寻自己,便能一眼瞧见他了。
第一百零九章 疯魔 玉蕤立在寝殿外,听着里面的声响大气儿也不敢出。 她瞥了瞥熙娘和秋冬 只是苦了秋冬 只要踏踏实实跟了她,她便不亏待人。若是碰上寻衅的,才会骂你爹娘祖宗。 骂人也不过是口头上占你两句便宜,不碍旁的事。被骂的依旧能跑能跳,哪像陛下…… 李遂意轻咳了一声,玉蕤这才回过神。 那抹黑色绘金衣摆已经来到跟前,上面还星星点点地溅了不少的液体。 冲那浓重的血腥味儿,秋冬和玉蕤齐齐地屏住呼吸。 李遂意虾着腰,接过天子手中尚还滴血的宝剑,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来:“行宫的人都不是咱们从宫里带出来的,做事疏忽,才酿成大祸。便是给他们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天子「嗯」了一声,突然又出声问道:“贵妃呢?” 李遂意等人均是一愣,而后面面相觑。 贵妃不是已经失踪了吗……怎么还…… 天子有些焦躁地又问了一句:“贵妃呢?” 饶是李遂意,此刻也惊惧不已。 因有顽疾在身,皇室男子寿命不长,到四十岁便算是高寿。 平日里多嗜杀好色或贪口腹之欲,有时犯起病来头痛胸痹暴躁难当。先帝临终头几个月,已经混沌到记不清事,认不得人。 但再怎么着,也没有不到三十就犯懵病的。 眼下皇帝将将二十五,这就快到头了? 宫人们不止不敢出气儿,就连八面玲珑的李遂意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娘……娘娘……”李遂意艰涩地想开口,想跟他说人还在寻,让他清醒些,留意着自己身子。 然而一抬头看到天子的脸,那声线由苦涩转为惊颤。 “陛下!您的眼睛……” 拓跋渊望着他,除了有些头痛心悸,并不知道自己眼睛哪里出了问题。 秋冬没忍住,悄悄地一抬眼,「啊」了一声。 皇帝依然巍如玉山,面若冰雕。只是左眼眼角眼尾渗出斑斑血迹,已经快要干涸。衬着雪白的脸,有几分难言的诡异之感。 李遂意推了玉蕤一下,急急地道:“去寻御医!” 玉蕤方才如梦初醒,飞也似的向外跑。 天子兀自不觉,口中喃喃:“贵妃……四四呢……去哪儿了……” 李遂意不敢再刺激他,唯恐他一震怒连他们都杀。 李遂意决心赌一把。 他将宝剑扔给熙娘,又来搀起天子的手臂。 “陛下您忘了?昨晚上娘娘看见郡守送来的那几个美姬,气得不愿意见您了。”他一边扶着人向内,一边朝着秋冬使眼色。 秋冬会意,颤着嗓子道:“是了……娘娘哭了好一通,说她伤心得很,眼下不愿意见您。” “哭了?”天子蹙眉,又要向外走,“朕去同她道歉。” 秋冬不知道怎么回,只能看着李遂意。 李遂意会意,又将人扯住。 天子垂眸望着他,那渗血的眼睛看起来十分骇人。 “陛下怎么这时候糊涂了呢!”李遂意唉哟一声提醒道,“娘娘夜里生气,这才刚睡下,吩咐了说不让人吵醒她……娘娘那起床气旁人不知道您还能不知道吗?眼下您要是过去,娘娘不仅不会原谅您,说不定再也不想见您了呢……” 天子脚下一顿,「嗯」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李遂意搀着他入内,入目便是刚刚自行来请罪的咸阳郡守,此刻他正鲜血淋漓地仰首倒在地面上,眼睛睁得老大,已然是断了气。 天子避开那些秽物,清雅面容蔓上一丝戾气:“怎么死了?快让人清理了,再里外熏香。贵妃不喜欢这个味道。” 随扈的侍卫听了,赶紧将尸体拖了出去。宫人又扛了一应物事进来清理地面。 鼻尖的血腥之气渐渐淡去,天子眉目才舒展一些来。 两名御医听说天子左眼出血后,提着药箱奔来。 进门后向往常一样伏在地上行礼,却久久未听到让他们平身的指令。 片刻后,上首之人发话:“朕好像记得,昨日你们惹了贵妃不快?” 李遂意心头一跳 关心则乱,看来贵妃不止是入了天子法眼,这会儿怕是成了心头肉,缺一块便能叫他剜心地疼。 两名御医听了这句话,便知命不久矣。 而掐准了天子命脉便不难劝说,李遂意躬身上前道:“陛下,随扈的御医就这两位。陛下若随意处置了,眼疾如何治呢?贵妃醒来若想见您,看您一只眼睛血呲麻花的,可不得又吓着嘛……” 天子半阖的眼睛一睁,道了声平身。 这二人感激涕零地看了李遂意一眼,才敢上来诊断。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天子早已不耐烦。一想起自己美色有损可能会惹得陆四不喜,便又按捺下性子来让他们医治。 皇室男子常有头疾,当今天子亦不例外。针灸除却治疗他的眼睛,还要顾着他头痛。 然而他却道:“朕已经许久未曾头痛过了。” 李遂意听了啧啧惊奇 御医针灸后又开了方子,嘱咐宫人好生照看后,连滚带爬地出了寝殿。 李遂意道:“娘娘也才睡下没多久,陛下却没休息,不如先睡下,等娘娘醒了奴再唤您。” 听到睡一觉便可以见到贵妃,天子的面上似乎变得有些腼腆。明明是青年人的相貌,却有些少年人的羞涩。 “等她醒了千万要唤朕。”他慎重交代之后,才卧在榻上闭眼歇下。 李遂意嘴上说着一定一定,冲宫人打了几个手势后,一同退出寝殿。 关上殿门,众人惊觉背后已然沁出一身冷汗。 李遂意下了石阶,一脸哭丧地望着天,口中喃喃道:“老天爷,我等的命能不能保住,全赖您了……” 话刚说完,一队虎贲从远处而来,停在李遂意跟前。 为首之人白金胡服,五官锐利英挺,眉眼张扬,正是镇南将军慕容擎。 “劳驾中常侍通传一声。”慕容擎道,“城北发现娘娘的踪迹。”
第一百一十章 如故 片片薄云刷在天上,轻柔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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