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屏的嘴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养刁了,可饿了半天的人吃什么都香。 好在凌家堡不是亏待堡主的人,她跟着凌太一沾了不少的光,总不至于吃昨日干巴巴的炉饼。 她吃的是刚出炉的炉饼。 炉饼的一面印了个「吉」,另一面则是个「财」,黄灿灿的,看上去很有福气。咬上一口,齿尖满是麦香。 餐桌上没有多少交流,因为阿韦在一边。 阿韦背着手在一旁,时不时地看他们一眼,那眼神儿像是有些奇怪。 毕竟昨儿夜里这女人一脸的不情不愿,现在额头上窟窿还没处理呢,怎么这会儿突然就从了? 听说有些妇人就爱些比她小的少年郎,该不会小堡主真的入了她的眼,所以打算给凌家堡开枝散叶了? 陆银屏进食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看她,天子除外。 她不高兴地一撂筷子:“再看我就吃不下去了。” 阿韦将头转向一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头来,沉声问道:“你有兄长吗?” 陆银屏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还是回答了:“有。怎么?” 阿韦道:“刚刚三爷那边抓到几个人,其中有个白虏,眉眼却跟你有些像。他说他四妹被我们掳走了,难不成是你哥?” 陆银屏猛然站起身来。 凌太一道:“阿四……你哥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拯救 阿韦一听小堡主唤她「阿四」,心中就有了谱。 “你是汉人,为什么你哥长得跟鲜卑人差不多呢?” 陆银屏心乱如麻 白虏……鲜卑人……四妹…… 难不成,是慕容擎? 陆银屏有些高兴,同时心情亦有些复杂。 慕容擎倒是个机智的,知道她在别人手里,万一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这些人很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撕票。 所以她也不能透露关于慕容擎任何身份的信息。 “我哥在哪儿?”陆银屏揪住阿韦的衣领问道。 阿韦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看着一边的朱瑾道:“他带了不少人来,跑了几个,剩下几个被堡里的人逮住了。三爷将人吊起来打,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着……” 陆银屏扔下炉饼向外跑。 费劲地拉开铁门,还未踏出去,门口的两个人便将她拦住。 “滚开!”陆银屏怒道,“我要去找我哥哥!” 那两个人抬手打算将她架回去。 凌太一从后面跟来,低声道:“放开她,我同她一起去。” 那两人面面相觑,似乎在考虑这名存实亡的小堡主的命令到底应不应该执行。 凌太一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声调抬高了几分:“如今我也成了被囚禁的那个人了吗?” 阿韦递了个眼色给那二人。 二人会意,放开了陆银屏。 她提了裙摆向前跑。 凌太一急急地跟上,却发现自己全完跟不上她的脚步。 怎么跟不上?! 凌太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阿四离他越来越远,心里也越来越奇怪 过了凌太一居住的地方,那条路的两边便是普通居民区。 众人看着玩命向前奔跑的陌生人惊讶不已 因为跑得太快,倒没有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既然从堡主住处走出来,想必就是这两日三爷为小堡主寻到的女人。 运动健将陆银屏,跑完三里的下坡路只用了小半刻不到。 她铆着劲儿锤那扇三爷居所的铁门,扯着喉咙喊:“让我进去!” 铁门应声而响,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正是昨晚的吕家兄弟俩。 他们看着她,又望着后面一路奔来的凌太一,心中了然。 “你哥哥来找你。”大小眼儿吕二道,“凌家堡有规矩,不能让外人进来。” “弄我过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这么说?!”陆银屏将他们推到一边,抬脚进了门。 石堡里没有窗户,若是不点灯,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一切。 幸好这三爷也不是个抠抠搜搜的人,白天比晚上点灯点更勤快 他带来的人就抓住了两个,已经全被抛进沮水,没将他扔进去是这人能挺住,还有气儿。 这凌三爷是个做事不留后患的人,只要人没死绝,就不会扔进水里。不然万一他福大命大给人从下游捞上来,还得来他凌家堡报仇。 椅子后面的铁钩已经不见,链条在三爷手里,另一端便是那钩子,勾的是白虏颈下的锁骨。 白虏说他妹妹丢了,这话能骗骗年轻人,可骗不了他。 行宫里丢了个侍女,居然劳动这么多人来找,可见这侍女身份不一般。吕家的两个蠢货捅了娄子,眼下已经不好收场。 想着从白虏和他带来的人身上套点儿信息,结果那两个人倒是有骨气,当下咬舌自尽,被他扔进沮水。只剩下这一个领头的白虏,骨头硬得很,撑到了现在。 鲜卑男子少,但普遍身份不低。能惊动这么多人,恐怕那女人大有来头。 问题的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而吕家的那两个蠢货却再三强调贵妃已经被他们扔进寝殿,绑来的是个侍女无疑。 侍女是假,恐怕是个随扈的世家女,不然也不会闹出这样的排场。 凌三爷拽着链子将他扯到身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陆银屏一进来,便看到三爷掌下被缚住了手脚浑身是血脸色正一点点变得青紫的慕容擎。 她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插进三爷肩头。 没有人预料到她身上有匕首,且她速度太快,根本拦不及。 利器没入骨肉时有细小的滋滋啦啦的声音,听上去骇人,手上的感觉更加骇人。 三爷不死,死的就是慕容擎。 她虽跟慕容擎不熟,然而他是为救自己而来,又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实在让她大为动容。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好。这样简单的道理随便一个人都知道。 她双手握住匕首手柄,狠狠地向下一划! “去死吧你!”陆银屏恶狠狠地道。 划开皮肉的感觉像是在用刀割猪肉,还是那种很厚的五花肉。 她非专业杀手,也不是专业屠户,划了二尺便感觉卡在某处骨头上,难以继续。 老人家捱不得疼,三爷闷哼了两声,一下昏死过去。 头一回杀人,毕竟手生,只这一刀也无法解决这老头的性命。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全部涌进来,再上前一步便可将她拿下。 陆银屏又拔出匕首抵在三爷喉头,恶狠狠地道:“今儿我是出不去了,死一个也是死,不妨拉着这老头儿陪葬!” 人一开了荤根本挡不住,陆银屏也是。 眼下她已经伤了人,根本就不在乎多划那一刀,她利利索索地轻轻在老头耷拉了一层又一层的颈皮上划了一道。 鲜血直往下流,打湿了三爷的前襟。 众人怕她真的割喉,不敢再向前。 凌太一早前趁乱挤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他慢慢地挪到陆银屏旁边。 “你干什么?!” 陆银屏谨慎地看了他一眼 旁人也没阻拦,以为小堡主要救三爷。 哪知凌太一靠近他们以后,蹲下来解开了缚住慕容擎手脚的绳子。 众人:?? 陆银屏心道好家伙,原来真是个友军。 大小眼儿吕二出声道:“小堡主,你怎么帮着别人对付三爷?!” 凌太一冷笑:“我爹娘被谁害死的,你们真当我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转机 凌家堡背靠九王山,一道沮水让他们同凡世隔绝。地方不大,来的却大多是些走投无路之人。 这其中最有本事的当属凌太一的爷爷,也便是第一任堡主,与三爷是旧识。 当年老堡主还是个良民,在咸阳北种了一片果子林,生意做得不小,不少人眼红他,使计让他犯了事,一家三口没了出路,这才逃到九王山落地为寇。 本分人家入了这一门,做的也是响马。 何谓响马?古时有一类盗匪,会在马上拴铜铃,大老远便能听见他们动静,意思是「我来抢你们东西,提前知会一声」。 这类盗匪只谋财不害命,往后发达了还会将所劫掠财物归还于你,与道上的其他人不大一样。 出门在外的生意人,倒是宁愿碰上这种响马,也不愿意遇到其他劫匪或者想揩油水的官兵。 老太爷的响马打出了名,来跟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三爷在城里混不下去,连夜卷了铺盖来到九王山。 人多力量大,隔着一道沮水,建了这座凌家堡。 当地人都知道凌家堡里全是响马,平时打这边过也无妨 毕竟他们抢劫之前都会先知会你一声。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是绝对不会主动犯你。 只是一代不如一代,老辈的规矩有老辈在时还能守着,老辈的人一死,年轻人便不大守规矩了。 所以就有了吕大吕二这样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动皇帝身边的人,实在没几个有这样的胆子,即便有,也不会提前知会。 凌太一的父亲成婚不久后,老堡主便病逝,三爷与新堡主一起管理堡内诸事。 一晃十来年,凌家堡越来越大,已经成为响彻雍州一带的匪窝。 随着凌太一父母双亡,堡主的位置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身上。上至朝堂下至响马,年轻的主君背后往往都会有一个野心家。 三爷作为这个野心家,已经近乎囚禁地将凌太一关在小楼内两年之久。 随着身体日渐衰老,且少年看他的眼光越来越沉静,三爷觉得孩子大了不能留,又不能直接弄死。人若是做得太绝,只会让周围的人寒了心。 于是退而求其次,大的管不了,便弄出个小的管管。 凌太一只有十五岁,年纪不大。鲜卑天子好熟女,定了十八选秀的规矩。 凌太一这个岁数本不该是传宗接代的时候,但汉人成婚生子往往比鲜卑人要早,十三四岁也不是没有,于是派了个任务给吕家的两个兄弟 凌家堡到了现在,也没有当年响马的仁义。吕家兄弟身手好,常去城中勾栏,不是没干过偷东西的勾当。 弄个漂亮女人?去哪儿找漂亮女人? 恰好天子銮驾过了沮水桥,他们兄弟二人伏在林中,圣颜自是难以窥探。 但夏日炎炎,随扈侍女们掀开了车帘,个个都是好颜色,看得他们眼花缭乱,当下便起了不一样的野心。 既然都是劫人,为何不劫宫里的女人?长得好,见识多,能读书,会伺候,可以先让他们俩享用,玩完了再丢给小堡主。 一不做二不休,二人早早地到了行宫,仗着在沮水练出来的水性潜入行宫河中,埋伏了半日才等到晚上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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