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瑷心头却一阵轻松 拓跋流依然十分平和地望着她,似乎压根没有听到刚刚她说的那句话。 “你想要成亲?”他亦将问题重复了一次。 陆瑷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拓跋流眉头蹙起,眉尾疤痕被带着一动,像条细小的粉嫩游鱼落在眉上,不仅没有缓和面上戾气,甚至让它更重了几分。 “陆三,你倒是用完了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你当孤是什么?”拓跋流左手握拳,细看微颤,“是你的消遣?” 陆瑷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薄怒道:“「消遣」?什么「消遣」!明明是你……你……” 毕竟是世家贵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等孟浪话来。 “三小姐莫不是忘了当初是怎样拼命求着孤爱怜?”拓跋流冷笑,“也难怪……堂堂侯府小姐,竟然看上了自家隔壁的花匠,三番五次偷偷来约会,这样的丑事若被夫家知晓,自然是要退亲的。” “你住嘴!”陆瑷气急,悲愤道,“当初我并不知你身份,被蒙在鼓里的是我!我只恨我遇人不淑,竟不知道自己一片心意错付了豺狼!” 靖王闭眼呼出一口浊气,重复了一遍她对他的称呼:“豺狼?” 他倏然间便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步步紧逼道:“为三小姐母亲病症鞍前马后的人是豺狼?护送三小姐平安归家的人是豺狼?为三小姐一句话便舍了二州回京的人是豺狼?为你……” 他忽然便说不下去,而人已经将她逼到角落。 陆瑷看着柔弱,却不是个会大哭大笑的性子。 眼看着自己被他逼到墙角,抬眼便能看到他那双充斥着愤怒不甘的金色眸子,脚底登时一软,马上就要一屁股撂在地上。 靖王单手箍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 “陆三,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他半张脸沉郁,而另外半张脸却在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你做过多少。” 五指渐渐收紧,陆瑷下颌被高高抬起。 而他掌握了十分好的力道 “想嫁人?可以。”他忽而又笑,“嫁了人也可以再来……外面传我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得很吧?” 外间人人传言靖王不爱处子,好夺他人妻妾。 陆瑷涨红的脸已经看不清表情,她只能一下一下地捶打着他。 粉拳落在男人胸膛犹如隔靴搔痒,不仅毫无作用,甚至平白撩起心头那湖池水。 他松开钳制住陆瑷脖颈的手,弯腰扛起她便向榻上走。 “今儿你力气挺足,待会儿别想像从前那般两三回就了事了。” 陆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知道了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 她拼命地蹬着腿哭喊:“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拓跋流面无表情地将她摔进榻中,几番动手便将自己的衣衫褪去。 “陆三,你欠我的太多了。”他压着她,在她耳边又重复了这句话。 陆瑷双手推拒他,无奈当年当初的那些过往总是在他碰触自己时映入脑中,既逃不开,也离不开。 若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匠便也罢了,她虽不如姐姐有魄力,不如妹妹运气好,可说到底凭着现在的陆府,她便是跟个花匠顶多被人嘲讽两句没有出息。 左右她陆瑷一直没有出息,也不在乎更没有出息。 可是他为什么是靖王呢? 府上妻妾不知几多,居然还扮花匠日日引她前来……不,她并不是恨他隐瞒了身份,而是恨他名声那样差却要来招惹自己。 陆瑷眼角流下一行泪来。 怨不得世间诸多薄情痴恨男女拉拉扯扯,藕断丝连。明明可以解脱,却偏偏不想解脱。 有人倾身吻上她眼角,声音辨不出情绪。 他喟叹一声道:“莫哭,今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起疑 天色将晚。 山那头的红霞还未染黑,宫娥们便来来回回,将连同徽音殿在内的整个太极殿宫院上了华灯。 陆瓒正准备回府,便来同宇文馥告别。 宇文馥吃饱喝足,倦意也上了头,不耐烦地赶他:“快滚快滚。” 陆瓒早已习惯了他的这般明目张胆的排斥,只笑了笑,便揖礼道:“在下告辞。” 宇文馥宽大的衣袍下露出一颗小脑袋来。 大皇子拓跋珣抱着贵妃恶犬,眼巴巴地望着陆瓒,小声地道:“您明天还来吗?” 二楞子拼命地摇着尾巴。 在陆瓒看来,拓跋珣虽然没有尾巴,但他期待的模样与二楞子无异。 “自然。”陆瓒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拓跋珣本想躲开,然而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便给他摸了。 “那您明日还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吗?”等他摸完,拓跋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又开了口。 宇文馥抠着牙,含糊不清地道:“你母妃的哥哥这样大方,怎会不给你带?” 陆瓒心道这曾祖孙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倒是搭配得很。 他静静地看着拓跋珣,见稚儿眉梢映着宫灯下的暖光,越长越像那位至尊,便温声道:“会……” 宫人提了灯笼来,恭顺道:“大人,该出宫了。” 陆瓒朝他二人摆了摆手,转身随着宫人慢慢消失在满布华光的长廊尽头。 宇文馥抠完牙后,放在鼻头嗅了嗅。 “哕……”他几欲作呕。 然而一低头,却见拓跋珣满脸的不开心。 宇文馥一把抢过他怀中的贵妃恶犬,疑惑地问:“你耷拉着一张驴脸给谁看?” 拓跋珣也不看他,噘嘴道:“要你管……” 宇文馥不顾二楞子舔得他满脸口水,单手托着狗,另一只手就要脱木屐砸他。 然而一上手便发现,自己的木屐早就被陆瓒下令全部换成了靴。 靴子砸人又不疼,有什么用? 宇文馥只得放弃。 “你父皇又不在,我不管你谁管你?!”他怒道。 拓跋珣瞥了一眼他,望着寝殿的方向唉声叹气。 “狐狸精母妃自打受了伤回来就不愿意见我了。”他一张小脸遍布哀愁,“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问题刚一问出口,便想起狐狸精好像也下过令,除了陆瓒不准任何人靠近寝殿。 连他也不行…… 拓跋珣想想就有些难受。 “都怪我,一直跟她抢东西吃,还气她,现在她都不愿意见我了。” 宇文馥瞧了一眼寝殿那处,他知道陆四根本没有回来,却因着宇文宝姿的警告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只能善意地安慰曾孙:“别担心,她不是不想见你,兴许她是死了呢。” 拓跋珣:“……” 陆瓒回了府后,便命人备水沐浴。 猎心将熏好的衣裳放在屏后的桌上,似是奇怪地说了一句「公子何时这样造作了」。 陆瓒沉在水底,过了好一会儿才冒出来。 “并非造作,而是讲究;也并非我造作,而是世家造作。” 他额头光洁饱满,眉目细长如画。 若只看眉眼,倒觉得秀气得很。只是出水后袒露的结实身躯实在同秀气一点儿边都不搭 自锁骨以下密密麻麻地纹着黑线,像是黑色藤蔓一般攀上半个胸膛,十分骇人。 猎心每次看到时都会震惊一小下。 他取过托盘上的浴巾替主人擦拭,离得那胸膛近些时,便能看清楚上面的花纹。 那并不是花纹,而是形状怪异的文字 陆瓒看出他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温和地道:“这是梵文。” 猎心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奴总觉得熟悉却又不认得,原来是那经书上的文字。” 说完他又打趣:“大公子身子好看,但带了这个,日后娶了夫人万一吓到她可不好。” “所以要娶个好佛法的才是。”陆瓒敛了笑,又问,“三小姐呢?” 猎心将他头发包起,絮叨着道:“今日三小姐同沈二公子游园,还未说两句话便折回来了,说身子不舒服,关了门一觉睡到现在还未起……” 陆瓒「嗯」了一声,又问:“阿檀那边呢?” 猎心取了衣裳来边帮他换边说:“崔二公子前些日子同辛御史出了趟远门,昨日才回的。” 陆瓒沉吟道:“只希望我眼下前去拜访,不会叨扰了他。” “怎么会。”猎心替他系好腰带,宽慰他道,“多少人年幼时交好,成年成家之后各奔东西,连面也见不得的?崔二公子虽是生人勿近的性子,待您却是不同的,您只管放心去……哎?都宵禁了您为何还要出去?” 陆瓒理了理领口,看着镜中的自己眸色沉沉。 “我今日突然想起一事,若不去问,我将寝食难安。”他道,“你去备马,我即刻便去。” 猎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道了声是,随即出门替他牵马。 有侍女来替他擦干头发,中间时不时偷偷窥着镜中人,眼神缱绻。 陆瓒忽道:“若我让你侍奉,你会如何?” 那侍女先是一惊,随即便又一喜 眼下这般发问,莫不是给自己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要知道,若从了他,不仅下半生无忧,回头还能跟家人亲戚们说,自己是贵妃的嫂子,是半个皇亲国戚 她赶紧跪地道:“自然是愿意的!” 言语间像是衔了一丝棉花,婉转柔媚得紧。 然而主人久久未言,只白色衣摆一闪,再抬头却已经出了门。 陆瓒策马行至崔旃檀的住处时,夜幕已然降临。 因有天子走前特赐的通行令牌,宵禁后他能在城中自由行走。 崔旃檀的住处不大 但他吃住皆讲究,便是小宅,也打理得用心。 门房见是他前来,未曾通报,当下便引了他入内。 此时崔旃檀正在书房内查阅案牍,听小童在门外报陆国舅来访,蹙了蹙眉,将案牍合上,放在书架后的格子中。 他捻了一张素帕子拭手,亲自去开了门。 陆瓒几乎不用等,见崔旃檀出来相迎,便笑道:“你不如将我拦在门外,也好过拦在书房外。” 崔旃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琢一,你知道我的,在书房时来总是谢客。今日若换了别人,大门也进不来。” 陆瓒垂眸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帕子,低声道:“我有事来找你,进去说。”
第一百六十章 故事 陆瓒进了书房,见屋内只燃了一盏灯,便问道:“晚间看书本就费眼,还只点一盏?” 崔旃檀将帕子扔给小童,仆从上了茶,在他对面坐下。 “我购置了些古籍拓本,都还未曾看过,担心灯燃久了万一走水会烧掉它们。”他轻声道。 陆瓒顿了顿,张口道:“这样下去对眼睛不好,过于小心反而会失了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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