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安赞许地笑:“有点意思,那么咱们就从第一个疑点查起吧。”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怎么查?”夏知秋不解地问。 “继室夫人总会带几个贴己的丫鬟来府上,她要培养心腹,总不能都是用梁家的人吧?” 夏知秋惊喜地道:“你是说……咱们去找她信赖的奴仆,没准就能知道些猫腻?” 谢林安点点头:“不错。” 两人算盘是打得极好,奈何午间去了梁家一问,说是当年纵火案,梁老爷痛失娇妻,于是把没能及时灭火办事不利的奴仆都交给人牙子发卖了。丢给人牙子卖的,能卖到哪处好地方?男的全都卖给土地主家里务农了,女的就分姿色对待。老的丑的卖到下等窑子里,年轻的漂亮的卖到烟花之地,都不是什么好去处,都是做些皮肉生意。 柳姨娘说,这么久过去了,铁定是没了音讯了,偏偏夏知秋这个人执拗,不死心,还要去寻那人牙子。 柳姨娘想了想,说:“那人牙子名唤刘哥,人脉最广,若是平日里府内要增添奴婢,都是从他那里挑好苗子。夏大人随意打听打听,便知他住处了。” “多谢柳姨娘了。”夏知秋问到了想问的话,于是就离开了梁家。 还没等她和谢林安走出梁家,突然有一个黑影朝他们猛地奔来。 夏知秋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谢林安揽到了怀中,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她的眉眼,阻止她见到什么可怕的景象。 原以为那人是别人派来的刺客,原来只是个穿着梁家下人衣衫的小厮。 他见了夏知秋,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颤巍巍喊:“夏……夏大人,小的名唤林石方,是在梁家干喂马活计的。” 夏知秋按下谢林安抬着的手臂,露出一对惶惶不安的眉眼来,问:“你找本官……所为何事?” 林石方给夏知秋磕了好几天头,犹豫了半晌,道:“小的听说,夏大人在寻十四年前填房太太的贴身丫鬟。小的……小的有一事相禀。” “哦?”谢林安不解地问,“你有什么知道的事?” 夏知秋惊魂未定,此时完全忘记了她还小鸟依人赖在谢林安的怀里,拿捏着官腔补充了一句:“速速道来!” 林石方道:“夏大人若是要寻填房太太的贴身丫鬟,实际上刘哥的媳妇就是太太房里的一等丫鬟梅花。刘哥并没有把梅花发卖了,而是贪图梅花美色,将其留在身边独占着,也不让外人瞧见。” 夏知秋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会知道这样辛秘的事?” 林石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开口:“梅花同我私定了终身,是小的……想娶的人!我们原本是想着再过几个月,等到府内举行猎场狩猎活动,到那时,大爷看了下的养的枣红马,定会夸赞小的,和往年一样赏赐小的东西,到那时,小的顺势和大爷讨个婚配的恩典。哪知,还没等到小的和梅花定下婚约,内院就出了那等天大的事。后来,小的去找了刘哥,想问问刘哥会将梅花发卖到何处,那小的也好攒钱将人赎出来,也算是有个念想。哪知刘哥不但对小的大打出手,还让小的滚开此地。小的当时隔门朝院里一看,房内担忧小的的人,不是梅花还是谁呢?再后来,小的听说刘哥成亲了,小的也赶去看了。新娘子手上戴的玉镯子,正是小的送给梅花的定情之物。” 听完这样的故事,夏知秋唏嘘不已。按理说刘哥把梁家的奴仆占为己有也算是违背了梁家主子的意思,要是让人知道,恐怕也不得善了。 谢林安冷笑一声,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告诉梁家主子,说这人牙子狗胆包天,居然强占梁家的奴仆呢?” 林石方浑浑噩噩地垂下头,道:“梅花本就是因为纵火案没能及时救到填房太太才吃了挂落儿,留她一命已是运气,我又怎敢再声张呢?她跟着刘哥,只需伺候他一人,还是明媒正娶结为夫妻的,虽说一直藏在府中,可刘哥能这样操办婚事,或许也是上了几分心,日子还松快一些。小的将事情闹大了,让她再沦落烟花之地,那她就不是爱我,而是恨我了。” 夏知秋皱眉,问:“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还要将这事告知于我?” 林石方纠结许久,轻声说:“小的想着,如今老爷去世多年,没人再提往事。而是柳姨娘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子,她定然会开恩饶过梅花的。正好夏大人也要寻梅花这样的奴仆,小的就想着,借夏大人的手,将梅花救出来,不必再受刘哥的辖制。” 夏知秋惊奇地道:“难不成……你时至今日还在等梅花?” 林石方点点头:“小的今生……非梅花不娶。” “倒是个痴情人啊。”夏知秋眼眶有些湿润。 谢林安却讥讽意味十足地道:“我倒觉得,这梅花未必肯跟你走。” 夏知秋嗔怪:“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见不得人好呢?” 谢林安淡淡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刘哥敢光明正大娶这个梅花,还冒着可能会被梁老爷发现的风险,也要娶她为妻,说不准是有几分真心在内的。不然凭他威胁几句要将梅花发落到烟花之地,她完全会听从刘哥的话,甘愿留在他身边伺候他一人,即使为奴为妾也愿意。因此,我觉着没准是这小厮自作多情呢。” “这个……”夏知秋呆若木鸡。 而林石方结结巴巴地反驳:“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林安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冷哼一声,连夜带着两人赶到了刘哥的家中。 刘哥就是再眼拙,也认识夏知秋啊,当即便跪地,抖若筛糠:“夏……夏大人寻小人是有何事?” 夏知秋神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林安见状,便替她开口:“我家夏大人来寻刘哥,不为别的,就是为从前一桩陈年往事。听说当年死去的梁老爷把获罪的奴仆丢到你手里,是不想见血腥,恰好借你之手发卖了,惩戒这些人。谁知道你包藏祸心,居然将填房太太那罪该万死的贴身丫鬟梅花占为己有,偷藏私奴,养在房中。如今柳姨娘知晓了这些事,特特喊我等过来讨个说法。你……该当何罪?!” “我……这个……”刘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林石方恶狠狠地道:“若是你不认,我也可以喊府中认识梅花的奴仆来认人。你媳妇就是梅花,这错不了!” 此时,屋内听到动静的妻子急忙跑出来。还没等她跑到夏知秋面前,刘哥就扯着嗓子开骂了:“大老爷们门外说话呢,你一个娘们掺和什么?!滚回屋里去!孩子……孩子不是正哭着吗?快去喂饭!” 说完这句话,刘哥心如死灰跪到了夏知秋面前,膝行两步,道:“夏大人,这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当年胁迫花儿,让她嫁给小人的。这事和花儿没关系,要打要罚,你们找小人吧!小人虽然怂,却也不是没几分胆子。敢作敢当!这事啊,小人认了!” 林石方喜不自胜地道:“夏大人,你可听到了?就是他胁迫梅花的!这事和梅花没关系啊,夏大人救救梅花吧!” 听到这话的梅花一时间泪如泉涌,她记得十四年前刚刚见到刘哥的时候。她有多么恨这个男人,怕他把她发卖了,又恨他把她留在身边。 刘哥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叼着牙签便笑:“你这婆娘哭什么?今后不用做苦力活计,两腿一张就能讨生活了,就你这姿色,当个花魁也尽够的!” 梅花不语,那眼泪还是扑簌簌往下掉,哭得刘哥心烦意乱。 她傲气地一言不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刘哥怜悯之心起来了,小心用帕子给她擦干了眼泪。想着留一个人应该也没什么,其他还是按照梁家主子吩咐办事吧,不然也不好交代。 刘哥对她也是上了几分心思的,因此娶了她。不过梅花起初不愿意,她恨透了刘哥,觉得他是趁人之危,强行抢人。 可洞房花烛夜,刘哥并未强迫她同房,而是径直去了耳室,这又让梅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不把她卖到窑子里吗? 梅花的心,有一瞬间软化了。 再后来,她发现刘哥这个人嘴毒,人却不坏。 他和林石方不一样,刘哥就是最烈的酒,让人头晕目眩,可与此同时带来的,确是能够温暖全身的滚烫热意。 梅花渐渐地喜欢上了刘哥,也渐渐接纳了他。 她愿意隐姓埋名,十四年不抛头露面,守着刘哥,以及她的圆满。 …… 此时梅花想起往事重重,又见刘哥为她出头。她咬牙奔了出来,跪到夏知秋面前,斩钉截铁地道:“这和刘哥无关,都是奴婢的错!” 说完这句,她握住了刘哥的手,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见状,谢林安也无声笑了,而林石方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当即晕倒在地。
第52章 谢林安挑衅地看了夏知秋一眼,在他身上,似乎瞧见了少年郎桀骜不驯的傲气。 他凑近了夏知秋,低语:“你看,我又猜对了。” 夏知秋的心间莫名浮现一股子凄凉之意,她觉得谢林安很可怜。这种怜悯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甚至是有一星半点的心疼。 谢林安一直是与人间格格不入的存在,他身上带有寻常人不曾有过的冷冽气质,仿佛遗世独立的妖莲,寡淡而疏远,远观且不得亲近。他一直都是这样冷淡,以悲世观窥人间。为何他的心里就没有丝毫欢喜呢?为何他从未相信过世间仍有真善美的事呢? 谢林安……究竟经历过什么,才变成这一副模样? 她又该如何将他脸上狰狞的罗刹面具撕下来呢? 夏知秋轻声开口:“谢先生,你从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谢林安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夏知秋,却没料到她一本正经问出这话。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微微蹙眉,敷衍了事:“没什么。” 顿了顿,谢林安岔开话题:“你不是还要问梅花事情吗?趁此机会,一起审问了吧。” 他不愿意说,夏知秋也不能强求。 林石方还晕在地上呢,几人合力把他拉回炕上,待暖气一熏,林石方才悠悠然醒转。 对于林石方,梅花也不是没有愧疚的。只是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若是贸贸然找上林石方,恐怕还会让他遭受牵连,倒不如就这样断了,尘归尘土归土。 如今新欢旧爱欢聚一堂,不可谓是不尴尬。 梅花看着林石方欲语还休,什么都说不出来,索性去哄胆怯的孩子了。那小孩才五六岁的样子,最是怕生人,一边喊着“娘亲”一边往梅花怀里钻。 夏知秋如今就像个恃强凌弱的恶霸,搞得人家家里鸡犬不宁。不过也辛亏谢林安手段凌厉,直接让这女子承认自己就是填房夫人的贴身丫鬟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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