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一击掌,决定将功补过。于是,她炖鸡汤炖得更勤快了! 虽说十碗鸡汤有九碗会进赵金石的肚子…… 转眼间,年节越来越近。 年假头天,谢林安租了一辆可供四人乘坐的马车。几人安顿好了衙门,放差役们回家过年后,也把行李搬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几人要去黄州凤尾镇,焦姨娘就在那处,夏知秋要去问问当年焦姨娘和李心蝶在梁家内斗的事。 马车上颠簸了数个时辰,车夫提议去官路边上的面馆吃些东西。赵金石和小翠就爱冬天吃口热乎的面食,都跟着下去了。唯有夏知秋和谢林安还留在马车上。夏知秋是有点晕车,不打算下去,而谢林安则是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特别是这种小摊贩的面食,对他来说就是粗制滥造的食物,他宁愿吃些家中带的干粮。 谢林安从包袱中拿出落雪梅花纹的红漆攒盒。一共二层,上面一层是各类瓜果,有晒干的红枣,也有花生瓜子。下面一层较深,能放下糕点。谢林安特地蒸了不少种类的糕点,均是小巧玲珑的甜食,供几人路上垫肚子。 谢林安掀开下面一层的盖子,从中挑了个色泽红润的山楂糕,放在干净的帕子上,递给夏知秋:“吃点这个,是山楂做的,解腻止吐的。” 晕车时,吃些酸的,或闻桔子皮,都有缓和呕吐感的效用。 夏知秋感激地接过山楂糕,小小咬了一口。原本她以为山楂糕一定很甜腻,哪知谢林安对于甜度的把控很准确,不会甜到齁,又带有稍重一点的酸涩。山楂糕体细腻,入口即化,细细咽下去,还有点桔子的磨砂颗粒感,不知是不是谢林安还往里加了点布棚种出来的小金桔。 夏知秋多嘴问了句:“你往里加小金桔了?” 谢林安点了点头:“我见你坐船都晕,估摸着这一趟走雪路,马车上路颠簸,路途遥远,你肯定会晕车,于是往山楂糕里加了点小金桔。闻着这个味道,不容易吐。” 布棚里种出来的果蔬,那价格堪比猪肉啊,没想到谢林安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对她用心至斯。 夏知秋很感动,道:“谢先生,你对我真好。” 谢林安抿唇,不自然地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怕你吐在车上,弄脏我新换上的狐毛大氅罢了。” “……哦。”夏知秋无语,她觉得谢林安这嘴是真损啊。 夏知秋吃完了山楂糕,又愤愤不平地挑拣出另外一样花型的白润糕点。这个夏知秋认识,是枣泥山药糕。 她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果然啊,枣泥山药糕还是原来的清甜味道,吃进嘴里有翻砂感,还有点滑溜溜的,让人食欲大开。她一连吃了好几个,痛恨谢林安的同时,又对他制糕点的手艺赞不绝口。 吃饱了,人心情就好了。 赵金石和小翠还没吃完,马车上就她和谢林安两人。 两人相继无话,一直沉默,略有些尴尬。夏知秋为了缓和气氛,忍不住开口,问:“谢先生曾说过自己是……凶犯,对吗?” 谢林安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夏知秋见他有在听,接着往下说:“如若你真是凶犯,你就不会跟着我一直待在夏府里,或是陪我出门查案子。这样抛头露面,不显眼吗?而且你随身的钱财也多,拿着钱去某处躲藏起来,比待在夏府更安全吧?由此可见,你一定不是什么杀人凶犯,此前那些不过是诓骗我的玩笑话,对吗?” “我是。”谢林安一本正经地回答,堵住了夏知秋的嘴。 夏知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林安说自己是凶犯吗?怎么可能呢?虽说谢林安嘴毒,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夏知秋也知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这样的人,不至于沦为罪犯。 静了一瞬,谢林安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原先也是想着暂时避避风头,过几日就离开,却不知怎么留了下来。” 夏知秋哝囔了一句:“那有朝一日,谢先生还会走吗?” 她这话问得略微伤感,谢林安迟疑了半晌,不知为何,没能答上来。 夏知秋想,若是有一天,谢林安离她而去,不见踪迹。那她,大抵也是会想念他的吧。 很快,赵金石和小翠一前一后打帘上了马车。撩帘的一瞬间,隆冬天冷冽的风吹散了那一缕惆怅之意,把夏知秋冻得清醒了,两人也结束了此前的话题。 马车又开始赶路了,大概过了两天,他们顺利来到了黄州凤尾镇。 一下马车,谢林安便戴上了能遮蔽半张脸的祥云面具,几人就近寻了一家客栈,打算在这里待个几天。 年节的时候,客栈里的生意都萧条。大家伙儿都回家过年去了,没人会在客栈里漂泊,没点年味儿。 因此,夏知秋和客栈老板砍价还价,用十分低廉的价格,租下了四间空房。 年节那天,客栈老板问他们要不要去隔壁酒楼订一桌席面。夏知秋难得过一次年,自然是不愿意亏待自己的。她刚想应声,就被谢林安堵住了话头。 谢林安婉拒了老板的好意:“不必了,晚间和老板借个灶房,我们自个儿烧菜。” 老板忙点头:“嗳,好嘞!” “哦,对了。想问问老板,镇子上可有养羊的人家?劳烦您帮我去买一只宰干净的嫩羊来,”谢林安把装钱的荷包递给老板,“剩下的钱,就当是给您的辛苦钱。” 老板暗地里掂了掂那荷包的分量,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行,我这就给你去打听打听,务必让你吃一顿好羊肉。” 客栈老板手脚也是快,早晨刚问的羊,中午就有人宰了新鲜的羊羔,送到客栈来了。 谢林安把羊肉埋到雪地里保鲜,一头扎进了灶房忙活,还不让人进来搭把手。 夏知秋就是等吃的那个人,一直让谢林安忙活,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便厚脸皮跟进了灶房,在一侧帮谢林安填灶膛生火。 她的本意是想帮忙,哪知道,恰好帮了倒忙。灶膛里原本跳跃的火苗,在她几根柴火的添堵之下,顿时被熄灭了。 夏知秋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挨了谢林安的骂。 谢林安见这锅里的油半天不冒泡,脸顿时黑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夏知秋!你在做什么?!” 夏知秋缩了缩脑袋,降低存在感:“生……生火啊。你知道的,就是这柴火没那么容易着,得等一等。” 谢林安一摸锅壁,好家伙,都凉了。 他头疼欲裂,呵斥:“给我出来!别霸占灶膛!” 夏知秋见自己闯祸了,想着将功补过,忙道:“别急别急,很快就能生火了,我再试一试。” 她执意不让开位置,谢林安火气上来了,握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扯了过来。 夏知秋脚下没站稳,被地上的柴火一绊,刹那间摔入了谢林安的怀中。 她紧贴着谢林安的胸口,听得他那犹如江海一般汹涌澎湃的心跳声,耳根泛红。她这算是投怀送抱吗?不不,明明是谢林安故意要把她拉到怀里嘛! 夏知秋为了缓解尴尬,急忙挤眉弄眼,道:“虽说这灶房没外人,谢先生也不可对我动手动脚的。” 闻言,谢林安急忙松开手,坐到了灶膛前。 他也没想到,他这一扯,居然把她搂到了怀里。 谢林安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对你全无兴趣,我不过是想过来生火而已。” “哦。”夏知秋闷闷地道。 许是谢林安心有愧疚,他突然对夏知秋招招手:“你过来。” “嗯?”夏知秋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心翼翼挪过去。见谢林安抄起火钳子,夏知秋忙护住头蹲地,道:“轻薄我便算了,趁着没人打我,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谢林安一时语塞,他把火钳子狠狠捅入灶膛,疏通那一堆被夏知秋扑灭了的火炭,恶声恶气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教你生火罢了!” “嗯?!”夏知秋尴尬了,她忙凑到谢林安旁边,乖巧地道,“哈哈哈,不过是开个玩笑。” 谢林安稀得理她了,他自顾自把柴火捅出一个洞来,又将还有星火的炭块推到枯叶底下,道:“柴火堆得多便烧得旺,要留一个口子通风,这样才能燃起火来。” 言语间,灶膛里的柴火复燃,将人的脸照出一寸寸黄色暖光。 谢林安想起夏知秋的手腕冰凉,于是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她:“你坐这儿暖暖手,我来添柴就好。” “这样不太好吧?就让谢先生一个人忙活。”话虽如此,她做的事可是南辕北辙。只见夏知秋一屁股坐下来,伸手烤火,半点也没有挪位置的想法。 谢林安见惯了她这副赖皮模样,也不想深究些什么了。 他自顾自操持起年夜饭来,想着用一只新鲜的羊羔,做出五花八门的几道菜。 夏知秋想起今早谢林安出门买了一坛子米酒,不但往里加了糖,还放了一包古怪的纱囊。 她问:“谢先生,今早你往酒里放了什么?买来的米酒不能直接喝吗?” 谢林安一面翻炒锅子里的菜,一面和她解释:“我把大黄、肉桂、白米等物研磨成粉,再缝到纱囊里。用这个泡几个时辰,就成了屠苏酒。年节必要喝的酒,有祛风散寒的功效。” 听得这酒有诸多好处,夏知秋奸诈一笑:“嘿嘿,那我倒是要多喝几杯。” “就你的酒量,一杯便倒。万一发酒疯,还要人熬着夜伺候你。还是少喝一些,除夕夜别给人添乱了。” “我才不会呢!”夏知秋悻悻然回嘴,心里又觉得谢林安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总不能劳累小翠再守着她,等她醒酒吧? 谢林安炒了几样鱼肉小菜,又提到出去把羊羔拎到案板上。他手起刀落,咚咚几声,羊羔便四分五裂。见那手劲儿,比熟悉解羊的屠夫还利落,可见是个练家子。 夏知秋咽了咽口水,心底暗道:“幸亏她没有得罪谢林安,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谢林安把四条羊腿都洗净,抹上油与椒盐辣子等佐料。他把灶头上两口锅拆了一个,他把没锅的灶膛烧热炭块,将羊腿逐一挂在坑壁上熏烤,再用锅盖把坑口盖住,铺上一层厚毡毯,将其烤熟。 羊腿处理好了,谢林安又来处理那些羊肉。他把羊肉剁成大小适中的肉块,让夏知秋帮着给桔子这类水果刮囊。 锅中烧热水,待水烧开,他把羊肉都过了一遍水,掠去浮沫。紧接着,他把水倒了,锅中热油。把羊肉都丢进去翻炒,等烤出油时,谢林安就倒入白酒,加入花椒、香叶,刮囊的果皮,以及几块冰糖。这般炖上一个时辰,清炖羊肉汤也就完成了。 “你把羊肉汤端上桌,我用刀把烤好的羊腿肉片一片。”谢林安指挥夏知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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