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舔了舔下唇,望向宝相庄严的神像。白尾大人的神像都是嘴角上翘、眼尾狭长的娇媚狐仙模样,宜嗔宜喜,介于妖与仙之间。 她颤巍巍地问:“那要是灵验了怎么办?她会不会一直跟着我啊?” 谢林安平白无故发出一声嗤笑:“跟你作甚?你连供品都没钱买齐全。” “哦。”夏知秋深感不满。谢林安,这是在嫌弃她穷吗? 这一夜,按照谢林安的说法,那就是白尾大人怨气浓重,他们要给她守夜,看看深更半夜邪神发力高超之时,白尾大人会不会显形。 这话听起来荒唐至极,可出了神庙神像泣血之事,又不免混淆人们的判断,觉得世间万事皆有可能。 谢林安不喜欢待在夏知秋房内,因此他在院子摆个了铜盆,盆里烧着炭块,就着微弱的火光取暖。谢林安只披了一身白狐毛披风,坐在院子,被那袅袅升腾的烟火围绕,烟熏火燎的,像极了下凡的清雅仙人,带点不沾俗世的谪仙气质。 夏知秋看痴了一瞬,又回头瞥了一眼白尾大人的神像。 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她看…… 一回头,那白尾大人又闭上了眼,只留笑眯眯成一线的狐狸眼。 是她自己吓自己吧? 夏知秋忍不住了,朝谢林安招招手:“谢先生,我还是怵得慌,要不你来陪陪我吧?” 谢林安很有君子之风,淡淡道:“我一般不入女子闺房。” 夏知秋鼓了鼓腮帮子,娇弱地道:“求你了。” “哦?是怎么个求法?让我看看。”谢林安莫名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挑眉,刁难她。 夏知秋想了半晌,忍不住哭丧着脸,对谢林安放软了声音:“谢先生,求您……过来陪陪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全无平日里县令的气势,浓厚夜色削弱了夏知秋英气逼人的眉眼,将她的红唇与琼鼻的阴影部分照出来,勾勒得更为深邃。女子娇滴滴地唤谢林安,还带点勾人的鼻腔音儿,让人的身子都酥麻了一瞬,没由来被夏知秋软化了。 谢林安蹙眉,想了想,留她一个弱女子在房里确实不太好。 他难得良心发现,轻咳一声:“那便陪你去屋里看看吧。” 夏知秋喜不自胜,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天上最为姣好的一轮月。 谢林安见状,心中低声笑话:“真是傻子。” 夏知秋忙给谢林安开门,迎他进来:“谢先生,我发现有你在身边,特别有安全感。” “是吗?”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夏知秋真挚地点点头:“对。” “为何?”不知为什么,谢林安总想问得更多,好似有哪个他中意的答案,还没听夏知秋说出口。 夏知秋一本正经地道:“因为神鬼一般都怕煞气重的人,你这么黑心肠,鬼神都不敢收你。” 谢林安脑壳子发疼,他咬牙切齿地道:“夏知秋,你闭嘴。” “哦。”她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哪处惹到谢林安了。 此时,屋内刹那间没了动静,鸦雀无声。不知是不是风吹入屋内,惹得烛火黑了一瞬。 夏知秋吓了一跳,顿时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林安突然将手指抵在唇边,道:“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夏知秋不明就里地问。 “对,好像有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他随手指了个方向,那一处……正是白尾大人神像所摆的地方! 夏知秋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感到毛骨悚然,好似白尾大人真就在她耳旁呵气,同她私语一般。 夏知秋都要被吓哭了,她扯住谢林安的衣袖,道:“谢先生,你别骗我。” 谢林安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放心吧,有我在,神鬼伤不了你。” 他说这话时,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就是谢林安满不在乎的样子,给足了夏知秋安全感。 她突然觉得这时的谢林安很有魅力,他的眉眼清俊,长得也比寻常耐看多了。 谢林安不知夏知秋心里还有这些弯弯绕儿的小心思,他只是掏出了火折子,缓慢逼近白尾大人神像的所在。 那火折子上跳跃的火光,缓缓照亮了神像的脸。暖色的光,将那白皙的狐狸脸照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原本粉白的脸皮此时变得微黄,像极了人的肤色,也添上了些许类似活人的气息。 忽然之间,白尾大人的双眼缓缓变红,红色的血液顺着微微鼓起的双颊,流了下来。 夏知秋吓疯了,跌坐在地上。 她指着白尾大人的神像,语无伦次地道:“谢……谢先生!白尾大人哭出血泪了!” “是啊。”谢林安冷笑一声。 随后,他抬手举起白尾大人的神像,往地上猛地一砸。 “啪嗒”一声,神像被摔得四分五裂。 夏知秋看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谢林安敢对显神通的白尾大人不敬。 哪知,谢林安解释:“起来吧!所谓白尾大人泣血,不过是个骗局!这尊神像的双眼,早就被我注入了混血的冰块,只要我用火折子照神像眼睛,那冰块溶解,就会将血泪流出。这天寒地冻的,冰块也不会化开,因此能糊弄到这么多人。” “全……全是假的?”夏知秋目瞪口呆地问。 “嗯。” 夏知秋后知后觉地问:“那谢先生早知是假的,又为何要设这样一局骗局,糊弄我?” 谢林安一时语塞,他想了半天,艰涩道:“或许是想用这种身临其境之法,给你好好解释一番白尾大人泣血原由。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逗你很有趣。” “你……”夏知秋欲言又止。 她难得有了一丝哭腔,对谢林安嚎道:“谢林安,你滚!吓我很好玩吗?!” “我……”谢林安不过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一向心大的夏知秋,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没想吓唬夏知秋的,只是觉得夏知秋害怕了,躲在他身后的样子很好玩。 他的本意,真的不是捉弄夏知秋,真的。 可惜了,夏知秋已经不想听谢林安辩解。她闷声闷气把谢林安赶出房间,一个人待在屋内静一静,什么话都不想说。
第72章 谢林安被夏知秋赶出来的那一瞬间,才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他不过是还原了当时的情形,更生动形象让夏知秋知悉白尾大人泣血一事罢了,他何罪之有? 谢林安的男性自尊心又出现了,他在心底默默为自己开脱,企图寻到夏知秋的过错。 可是,惹了姑娘家生气是事实。他若是没错,旁人也不会生气。 谢林安头疼地拧了拧眉心,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选择这样迂回的伎俩。 从前他若是想做什么,都是单刀直入。要树上的果子,直接让人砍树;想买哪家的糕点,直接连铺子都包下来。 他从未做过这样复杂且累赘的事,也从未为别人费过心。 谢林安,又为何突如其来对夏知秋起了逗弄的心思呢?他实在想不通。 夜里,谢林安去寻赵金石。他想起赵金石屋里味儿重,敲门前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可是所问之事至关重要,他也只能耐心忍一忍。 “赵兄,你在吗?”谢林安敲了敲房门。这一点他和夏知秋是真的像,都是“有事赵兄弟,无事赵主簿”的主子。 赵金石睡得早,此时睡眼惺忪地开门,惊讶地问:“谢先生?你怎么突然来我屋里了?快进来坐!” 谢林安想进屋,哪知那浓厚的脚气味顺着房门的缝隙飘出来,熏他一个倒仰。谢林安硬生生收回了脚,解释:“一点小事,外头讲也可以,就不叨扰赵兄了。” “哦,那也成!”赵金石感慨,谢林安不愧是有涵养的男子,知晓不能随意进入他人的房间。 赵金石披了一件加棉的大氅出来,问谢林安:“谢先生有事就说吧,要是我能帮忙的,那一定会帮你。” 谢林安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的唇齿就好似被米糊黏在一块儿了,不能动弹。僵持了好久,谢林安才问出声:“我想知道,夏大人有没有过震怒的时候?” 赵金石想了想,道:“好像没有!你别看夏大人平时花花心思多,但脾气还是蛮好的,从来不会迁怒于下属。有个情绪稳定的上司,咱们平日任职还算是舒坦。我听说啊,隔壁镇子的那个周县令爱吃酒,吃完酒就发酒疯,动辄打骂,佐官拦都拦不住。” 赵金石聊起八卦就有滋有味,吭哧吭哧讲了一通。 然而谢林安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了,他无比懊悔,觉得自己没有君子之风,居然欺负了一个小姑娘。 夏知秋从不乱发脾气,可今日却惹得她羞愤难堪。是他的过错。 谢林安没听赵金石说后面的话,浑浑噩噩回房了。 隔天一大早,他便出门买了新鲜鱼肉,想给夏知秋捶一顿鱼丸吃。哪知等他把清汤鱼丸端上桌的时候,夏知秋却不在花厅内。 谢林安蹙眉,问一旁喝汤喝得不亦乐乎的赵金石:“夏大人呢?” 赵金石腮帮子鼓鼓的,他想了一瞬,说:“哦!夏大人说今儿个想吃包子,出门吃早点去了!” 这时,小翠察觉到不对劲,她突然问:“大嫂。” “嗯?!”谢林安冷冷看了她一眼。 小翠急忙捂住嘴,她适才想起来,谢林安和夏知秋的关系是不为外人道的,这是秘密。 她清咳一声,说:“谢先生,你和夏哥哥……是不是吵架了?” “我没有。”谢林安矢口否认。 半晌后,他想起小翠是个女子,或许懂点门道。于是,他闷声闷气道:“是你夏哥哥……一个人有些想不开。” 小翠抿唇一笑:“平日里相处,小打小闹总是有的。夏哥哥很看重你俩的情谊,只要谢先生赔礼道歉,我想,也是没什么难过的坎儿。” “赔礼道歉吗?”谢林安思忖了一会儿,琢磨起要送的礼物来了。 另一边,夏知秋出门点了一屉小笼包和豆浆,她拿来蘸碟,往里头加了辣椒粉、香油以及醋,筷子夹起小笼包,按到醋里,吸满酱汁,猛地塞入口中。 一口一个小笼包,真是人间极致享受,其味之美无与伦比。 夏知秋满足极了,吃饱了小笼包,又慢悠悠喝起豆浆来。 她想起白尾大人的案件。如今从梁二爷那处知晓他没有杀害兄长的动机,那么杀人嫌弃最大的就是梁家大夫人了。 此前白尾大人神庙的庙祝曾找上粱大夫人,说梁二爷派人修葺过神庙,极有可能对神像做手脚,在供桌里布置机关。 假如梁二爷没有撒谎,那么撒谎的人,就可能是粱大夫人以及那个庙祝了。 得去查一查这个庙祝,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被粱大夫人买通,和她联手作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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