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远远朝他福了一礼,继而跟随婢女往女眷桌走去。 沈家花园很是热闹,沈娘子抱着孩子给人看,又怕下人不仔细,始终都没舍得松手,女眷们纷纷递上贺词,笑声问候声连绵不断。 谢瑛与薛娘子待了会儿,便要提前离开。 薛娘子握着她的手,如今面上比以前多了分雍容慈爱,许是因为初为人母,整个人都散着母性的柔光,从容,清雅。 “我这儿自是什么都好了,然你究竟发生何事,怎口风严的半字不肯与我透露。” 先前云彦和谢瑛和离,薛娘子便很着急,那会儿她即将临盆,不便四处跑动,谢瑛又悄悄搬了家,一时间找不到,后来安顿下来给她递了信,她本想去问问,可身子不好,也只能等。 谢瑛莞尔:“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还要透什么话,果真当了母亲便要事事详查,仔细我烦你。” “你便继续瞒吧。”她有心防着,薛娘子便不再过问。 “你真不去同他说几句话了?”薛娘子辗转知道云家去了孟表妹,无缘无故住下,不用问也知如何添堵,“六郎心里只你一个,我们都清楚,你难道不明白?和离也并非他所愿,既然有误会,解开便是了,他那样好的夫郎,你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谢瑛不接话,薛娘子没办法,该说的也说了,沈静林昨夜便嘱咐她多为云六郎说几句好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谢瑛的脾气她或多或少了解,明面看着温顺平和,骨子却很有主见,拿定的主意,不会轻易更改。 谢瑛走时没惊动人,出了沈家便听见车外有人喊她,声音低,足够听清。 “阿瑛。” 她咬着唇,揪紧帕子,风拂过车帷掀开一角。 云彦站在阶上,清瘦的身形愈发显得人颀长如竹,他往前跟了过来,脚步虚浮。 谢瑛一咬牙,吩咐出去:“快一点赶车!” 马车哒哒,很快,云彦的身影消失不见。 翌日,谢瑛出门时,云彦从角门处走来。 他愈发瘦,仿佛又病了。 “阿瑛,我许久没给你作画了。” 谢瑛愣住,云彦立起匣子,递到她手里:“我见不着你,便做梦想着你的样子,起来画了这幅图。” 他声音温润,一如他这个人,徐徐缓缓,不急不迫。 谢瑛推拒,云彦往后撤了步,挤出一丝笑。 “我回去了,天热起来,你也要少吃冰的,凌阴里的东西自然解暑,可你葵水将至,切记忌口。” 说完便走了。 谢瑛捧着匣子,低头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听“咚”的一声响动。 她心猛一停跳。 路中间有人被马撞到,很快围了一圈人去。 谢瑛怔愣了片刻,随后提步越走越快,她心口发慌,可人群挤来挤去,她推不开,她想喊他,嗓音又闷涩发堵,她急的垫起脚,不妨被人怼了把,谢瑛站立不稳,双手抱住匣子直直往后栽倒。 肩上一热,有人扶住她。 谢瑛看见他后,不由松了口气,喃喃道:“幸好不是你。” “阿瑛。”云彦揽着她的肩,面朝下望着她,不由自主,低头吻上那唇,轻柔若雨,和煦如风。 另一只手顺势环向后腰,往身前托住,俯身,似永远不想分开。 街巷斜对面的马车,那人从内掀开帘帷,本是不经意逡巡,却在看见两人拥吻的刹那,双眸猛地眯起。 眼尾,瞬间漫上阴沉。 谢瑛推他,云彦慢慢停了动作,转而收手将人抱在怀里,下颌压着谢瑛的肩,双手越圈越紧,怕失去,怕分开,怕转眼又是彻夜不见。 “六郎,我要喘不过气了。” 云彦身子在发抖,谢瑛感觉得到,他终于松开手臂,却依旧站的很近。 “阿瑛,大慈恩寺的荷花开了。” ..... “阿瑛可是答应我了,待大慈恩寺的荷花开了,便要与我要个孩子。” “好。” “我给你画的观音抱子像,放在你荷包里,保佑咱们心愿达成。” “祈愿吾与阿瑛,岁岁年年,朝朝暮暮,时光静好,细水流年。” 那些话言犹在耳,两人却已分道扬镳。 云彦的手抬起,细长白净的手指似要抚触谢瑛的发丝,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疯了似的直冲两人奔袭而来。 谢瑛被云彦拽住手腕往旁边避去,马车几乎逼到眼前,骏马扬起前蹄嘶鸣着打了转,继而调头往右手边疾驰离开。 车帷荡开一角,恰好能让谢瑛看到。 那双阴恻恻郁沉的眼眸。
第31章 逃脱不掉◎ 溶溶烛光, 映在铺张开来的画卷,仿佛渡了层朦胧的纱。 谢瑛托腮看着,右手慢慢从上沿滑到裙角,画中是她年节时拢着泥金红帔子于暖炉前盘账的模样。 那会儿先帝病笃, 朝中人人自危, 不少官员投石问路,惶恐新君即位后朝局动荡, 更有官员私下到伯爵府暗商, 试图拉拢忠义伯与云彦入伙投到四皇子门下。 谢瑛不堪其扰,索性与云彦避居大慈恩寺, 两耳一闭只管抄经礼佛,待了半月下山, 周瑄已从边境赶回, 迅雷之势御极铲佞。 半年而已, 当真物是人非, 而她精心筹谋的顺畅日子也如镜花水月,虚妄一场。 推门声起, 谢瑛手忙脚乱去收画卷,然还未来得及,那人已经踱步跟前, 抬掌摁在她手背,压住卷了边角的位置。 周瑄弓腰自后袭来,谢瑛被困怀中, 耳畔是他精健有力的手臂,她动了下, 想钻出来, 周瑄垂眸, 薄凉的眼神盯在她脸上,缓缓游弋。 谢瑛屏住呼吸,仰面想要开口,腰间一紧,周瑄轻而易举把人抱到案上,书籍簿子被推到边缘,岌岌欲坠。 谢瑛慌乱下抓住桌沿,珠钗摇曳,泠泠作响,柔软的上身往后探出几乎快要折断,手指攥的发白,离地的双脚无处着落,踢蹬着眼看就要跌到桌下。 脚踝被人一把握住,逼人的气息迎面欺来。 “你是不是想和他重归旧好。”冷冽的声线沁着森寒,喷吐在她颈间,将她细嫩的耳尖染得通红。 谢瑛咬着唇,抬脚便要踹他,然刚曲起便被他轻慢地攥住,如此两条腿皆被桎梏,谢瑛以极其羞耻的姿态,与他仰面对视。 她恨极,口不择言:“我便是与他重归于好,同你也无半点干系,我们本就是夫妻,从未离心,若无糟乱我们今岁还会有个孩子,往后还会有更多孩子,我...啊!” 原本握在脚踝的手陡然挪到腰间,他神色冷的下雪一般,在谢瑛的捶打中,抬手将衣裙推至案面,复又自顾自去解衣裳。 薄衫透着冷凉,激的谢瑛不断发抖。 细碎的光将周瑄剪成茫茫阴影,俯落下来,犹如吞天巨兽,顷刻间谢瑛的执拗化作低低哭声,一绺绺的撞进他耳中。 桌案上的物件逐一掉落,砸在地砖声响不断。 谢瑛仰面躺着,双手抓住他小臂才不至于掉落下去,发丝缭乱,香汗淋漓,双眸浮起盈盈潋滟的水雾,檀口微张,柔软鲜嫩。 周瑄体格极好,浑身都是充满掠夺的力量感,掌腹上的茧子或轻或重,抚过谢瑛的肌肤,逼得她紧咬牙关克制战栗。 记不清有多久,窗外传来沥沥雨声。 谢瑛俯趴在案上,双手抓着画卷,浑身上下冒出细密的汗珠,那副画早就被揉烂搓裂,皱的不成样子,洇开的墨迹染在她肌肤,浓烈而又靡艳。 撕拉一声,画卷断成两截,掉到谢瑛脚尖,她合上眼,微微喘着气息。 “你要孩子,朕也能给。” 周瑄往前,滚烫的大掌裹住她的细手,交握着摁在脸侧。 “不行。”谢瑛动弹不得,在逐渐缓和的风浪里,她忍不住绷紧脚尖,双腿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为何不行。”他目光悄然转向她的小脸,伸手握着她的下颌,朝后令其面对自己。 谢瑛咬着舌尖,腥味溢出,被汗水黏腻的两人如此姿态,她怎么说的出口。 她无法再说出来,若只一次,是因为药物作用,那后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知晓真相又能如何,横竖是两人都恶心罢了。 他那般清贵端方,寡言持重之人,听到那污脏的事情,大约是会疯的。 不会更好,只会更差。 谢瑛觉得自己在漆黑的海里,波浪一阵一阵打来,她思绪混乱,潜藏多年的隐秘成了压垮她的稻草,她想要结束这种折磨,却又不知畏惧什么,那话鲠在喉间,纵然令她羞愧憎恶,可她再也说不出来。 幽幽光线下,周瑄手指落在她后颈,拂去莹润的汗珠,低头,唇落下去,她哼了声,起伏的曲线在薄衾的遮盖下若隐若现,极美极具蛊惑。 谢瑛醒来时,身上换了件雪色里衣,衣襟敞开,胸前的光景一览无余,比之从前任何一回还要肆虐。 斑驳的痕迹非咬即捏,形状各异,她抬起脸,双手拢住衣领。 “醒了。” 谢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透过帷幔,果然看见书案处坐着一人,形容自若,身量端正,说话时并未抬头,手中似乎在写画。 “你为何还不走?”谢瑛嗓音沙哑,冷眼瞥去,情绪交织如晦。 周瑄听出她的意思,淡笑一声,道:“你说的倒像是偷/情,事毕便要撵人离开。” 谢瑛红了眼眶,焉能听不出他刻意羞辱,拢着衣裳的手哆嗦着,系好带子。 “之前我拿王家姑娘的事要挟你,是我不对。”她突然又提到王毓,周瑄没作声,握笔的手却猛地收紧。 “你跟她,快要定下来了吧。” 周瑄搁了笔,不动声色打量帐子。 细长手指撩开帷帐,谢瑛穿着里衣下地,眼尾余韵未消,透着股慵懒缱绻。 “等你们成婚,我想搬去紫霄观,同我阿姊作伴,可好?”她语调柔软,带着讨好的意图,连看向周瑄的眼神都异常浓情。 周瑄忽地笑起来,谢瑛心内焦灼,偏面上装的坦荡真诚,她咬了咬唇,放低身段求他,“你怨恨我,气我,是我咎由自取,可你是皇上,日后会有皇后、妃嫔,总不能将心思一直落在我身上,我说的可对?” 周瑄扶额,眉眼始终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容冷淡且又疏离,不外乎是在审视猜疑。 谢瑛听他低声“嗯”了下,心里不觉轻快几许。 又道:“那么不如这般,在你与王家姑娘定下前,我不再反抗,你以为呢?” 试探的时候尾音忍不住发抖,谢瑛捏紧袖子,挤出一抹难看的笑。 周瑄手指叩在案面,目光扫视她纤细的身段,点头,问:“之后呢?” 谢瑛赌他报复,赌他只要看她后半生过的孤苦便会放手,她垂下眼睫,轻声道:“我去紫霄观出家修行,从此再不踏入红尘,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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