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说等你们回到江南合了八字,我们便正式定亲啦。这个锦盒里是我送你的礼物,妹妹放心,以后在长安我会罩着你的。”往事如烟,斯人往矣,只有这个尘封已久的手帕还幡然一新。 楚桓愤然转身离去,那潸然的背影冷漠而又决绝。 “楚桓!”地上的碎片格外扎眼,宛蓉身体一软,跌坐到地上,仿佛已经耗尽了半生的力气。此时此刻身心俱疲,泪如泉涌,半分动弹不得。 燕绡不知何时进来的,咬着牙道:“不知道是谁在王爷面前乱嚼舌根,分明是想陷害小姐。” 锦盒!九孔长笛!其他人又怎么知晓?只是现在的她疲惫不堪,已无暇顾及那么多。 燕绡一边收拾碎片一边哽咽着道:“小姐再去找王爷谈谈,误会说开就好了。” “王爷刚才走得那么决绝,甚至都不愿意听我说。”从大婚到现在,楚桓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这是第一次。 “王爷发脾气是因为在乎小姐,这里面肯定有人做了什么,惹得王爷误会,只要小姐和王爷说开就好了。” “如果什么事都能说得开,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呢。只是燕绡,他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宛蓉握着燕绡的手蹲在地上,眼里的泪水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燕绡泪眼模糊道:“小姐去找王爷吧,跟他说清楚,王爷他那么在乎小姐,一定会理解的。” 燕绡的话使她莫名燃起了一点希望。从她进入楚王府的那一刻,原本只是希望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楚桓的真心,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一个人用心对待,也许燕绡说得对,楚桓只是对她有误会,说开了就好。毕竟过去那些快乐并且实实在在的日子历历在目,也许楚桓只是一时生气而已。 夜晚,宛蓉鼓起勇气,要去找王爷想跟他解释清楚。 等她端着汤碗进去时,楚桓正坐在书房黯然伤神,大约知道是她进来所以头也没抬。虽然如此,宛蓉心中仍有些欢喜,起码楚桓还愿意见她。 室内静悄悄的,一个丫鬟都没有。 宛蓉将炖品放在他面前,柔声道:“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先吃些东西吧。” 楚桓没有吱声,侧坐在书桌前,依旧十分冷漠并且伤心。 香炉里的檀香已经快没有了,静怡的香气淡了很多。宛蓉又重新添了些进去,盖上。 终究是楚桓先开了口:“你来干什么?” 宛蓉吐了口气,定神道:“王爷心中有疑问,所以臣妾来了。” 他轻置一笑,心中的确有疑问。适时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前瞧着夜色叹息一声:“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与刘绍两情相悦,为何还会嫁给我?” 天已经黑透,半点星光也没有,夜幕的降临总是会将人笼罩在黑暗之中。 “臣妾从未想过要隐瞒王爷什么,早在一年多前从连州来到长安时便告诉王爷我曾有过婚约,只是这中间的细节王爷并不知情。” 是了,因为太子选良人,那天楚桓想去见见她。自从连州一别他心中的思念就日益增长,等他们到了长安,也总是想着法得去见她。 不过那时她并没有待嫁女儿的欣喜,神色冷淡。问楚桓为什么要娶她,还说她曾有过口头上的婚约。那时候他只以为是连州知县家的小子,并不以为意,哪知另有缘由。 楚桓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凄笑,他悉心呵护的人捧在手心里的人,也许根本就没爱过他,心里装的都是另一个男人,那个一直留在身边的锦盒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如果不是这次去漠北巡查,怎么能同刘绍一起喝酒?又怎么能亲耳听见他醉酒后唤的是宛容的名字。那声蓉儿妹妹,当真如利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恨不得当场将他千刀万剐。 他依旧背对着宛蓉轻呵一声:“是本王愚不可及!” 她心里隐约一痛,望着楚桓挺拔的身影道:“在我八岁那年,我父亲还是江南东道,大姐姐也是待嫁的太子侧妃,汉山静王后世孙刘承锡乃家父至交,所以父亲曾经有意将我许给他家的小公子刘绍。后来家中突然生变,父亲被贬,大姐姐被退了婚,家中一时天翻地覆,大姐姐心如死灰在佛堂带发修行。我和刘绍虽然有过口头婚约,但是并未正式定亲,后来皇上开恩大赦,将大姐姐赐婚给刘绍,也免了她一生的苦楚,整件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 楚桓沉思了会道:“这样说来,夫人嫁给我,完全是阴差阳错了?” 宛蓉双手垂下,上前一步斩钉截铁道:“我与王爷是注定的姻缘。”如果没有衡阳郡那场大雪封路,他们又怎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逢,可见姻缘的线早就将他们牵连在一起。 楚桓眉心微动,片刻后又归于平静:“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锦盒,还是你对他余情未了?”
第76章 黯然神伤 “我没有。”余情未了?为什么总是带着伤害的言语来羞辱她?那个锦帕只是一段时光的缩影,只是一件物品,就像她爱惜自己的每一件东西一样。 五岁时琴若打碎了她的琉璃灯,结果她哭了整晚。于她而言,每个物品都是宝贵的,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她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是楚桓想的那样,余情未了。 楚桓转过身,眸中盛着火焰:“夫人没有,难道刘绍也没有吗?那把九孔长笛听说他可是时时刻刻带在身边阿。”他怎能容忍有人觊觎他的夫人,就是韩烨和太子出来横刀夺爱,他都不允许,更何况是其他人,谁也不可以!刘绍区区一个驻地将军,还存有这份心思,该死! 宛蓉心口一震,望着楚桓道:“他和大姐姐成亲数年有余,又有施夫人陪伴在侧,膝下已有两子,位列云麾大将军,臣妾相信刘绍绝非浅薄之人。” 楚桓冷道:“是吗?他喜欢你姐姐吗?我可是听说你姐姐在尚书府过得并不如意阿。” 宛蓉沉静道:“夫妇之间,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他们之间境遇如何,旁人也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况且大姐姐和刘绍已经相伴径年,就算从前有过矛盾误会,但是迟早都会琴瑟和鸣的,因为这个世上谁又忍心辜负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呢。” 楚桓忽然看着她的眼睛:“那你呢?可有辜负过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天已经黑得透彻,一点星光也没有,书房的灯火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没有坦诚相告她和刘绍的那段过往。尽管有诸多原因,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他终究是从别人嘴里了解到那段过往,比欺骗更可怕的便是不被信任吧,所以楚桓才会心灰意冷。 她有些无力:“对不起!” 楚桓心沉到谷底,垂头道:“从今以后,王妃就在府中好好呆着吧,依旧做个称职的王妃,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从来到王府,你处处周到体贴,从未出过一点差错,现在想来你大概只想做个称职的王妃,对我楚桓半点真心也没有过。” 自从宛容进了王府,便一直恪守着王妃本分,从来没有行将踏错过。待人接物得体大方,凡是只做分内的事,挑不出任何错来。大约从她嫁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只想一心做个挂名的王妃,对他楚桓没有真心也没有期待,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这一刻宛蓉突然心生悲凉,已无力再去申辩。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误会竟然如此之深。她处处得体,生怕行将踏错,是因为宫门王府不比别处,岂能容她随心所欲。 这些年小心翼翼习惯了,害怕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惹来麻烦,更怕给家人添上麻烦,所以未敢有半点逾越。可是在楚桓的眼里,她只是行将就木,一具不爱他的躯壳而已,楚桓是这样看待她的。“王爷!” 楚桓顿了顿抬起头:“我今晚去芷澜汀。”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尖刀一样,扎在宛蓉的心头上。那利刃之下,鲜血淋淋。 宛蓉仰着头在长信阁的院子里久久站着,眼泪不断落下。银色的月亮散落一地,天气已经很凉了,可她丝毫没有感觉。看着月亮,那么高,那么冷,就像楚桓与她的距离已经遥不可及。 燕绡拿了件披风过来,哽咽道:“王妃,你已经站了几个时辰了,要是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燕绡,你知道吗?王爷不会再回来了。” “王爷只是一时生气而已,等他明白了自然会来找王妃的。” “不会了,他再也不会来了。” 这长信阁,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特别短,就像做梦一样,现在梦醒了,再也不会做这样的美梦了。她仰着头,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 “你的眼泪那么宝贵,就像天上的星星,落在地上多可惜呀。” 回忆会让人难过,拥有后失去,才是最痛苦的。如果楚桓从没有对她好过,该多好! 十一月十六是楚桓的生辰,宫里一早就派人送来赏赐品,以贺他的生辰之喜。太后在祥懿宫摆了宴席,楚桓携着卫夫人进宫了。这几日卫夫人格外地受宠,也如她所愿。 楚桓每年的生辰皆有内侍省一手操办,今年也不例外。宛蓉原本想着等他从漠北回来陪他过个特别的生辰,却没料到成了如今的局面。 王爷不愿意见她,大概也不愿见到这些花灯吧。宛蓉掌心划过花灯,心里好无着落。王府后面有条护城河,那里少有人出没。就算在那放了,大概也无人知道,她这样想。 每一盏花灯上都有一句祝福的话,是她亲手所写。母亲说过,心诚则灵。“岁岁今朝”“平安如意”“福乐绵绵”........还有最后一句是她最想对楚桓说的。楚桓曾经问过宛蓉是否在意他,当时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打断了。 在她心里楚桓早就占据着满满的位置,可是这些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他了,便将这一番心意刻在了花灯上。 当花灯随着流水飘去时,那字面也隐现了出来,“与君同在。” 河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灯,传说天上有位侍者神仙,专门引渡祈福的花灯,最后侍者会按着祈福语保佑被祝福的人,她对楚桓的心意全都刻在了这些花灯上。 等她回到王府时,楚桓已经带着卫夫人从宫中回来了。芷澜汀的丝竹声悠悠扬扬,大约是卫夫人还在替他庆祝吧。 燕绡回来时有些垂头丧气,又怕她伤心,断断续续道:“王爷说.....请王妃早些安歇。” 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依旧会有点难过,这已经是宛蓉第三次派人去请他了! 她吐了口气淡淡道:“罢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冷冷清清的悬挂在枝头上,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铅尘。“你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燕绡有些不放心:“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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