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只是笑笑,也不答话。 临走的时候,宛蓉回头朝他挥了挥手,“刘绍哥哥,回见啦。” 他怔了怔,大约是一时间不习惯宛蓉这么称呼他。只是没多久,便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整齐干净,明朗的面容上满是欣喜,也冲宛蓉挥了挥手。 “回见,蓉儿妹妹!” 回去的路上,她思索着刚才的情景,刘绍虽说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不着调的样子,内里却不是个草包,墨水也喝了不少。性情开朗,心思细腻,也懂得谦让,心下对他先时的误会也消除了大半,仿佛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五月十一是嘉禾公主定亲的日子,薛崇原为户部郎中,忠义候又是勋贵世家,再门当户对不过。 如今两人正式定了亲,薛崇便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如今只是在部里挂个名,大多数时间赋闲在家中。 皇上可谓是极为疼惜这个女儿,为彰显恩宠下旨大赦长安三天三夜,御赐了北郊行宫作为驸马府,那里是个难得的清凉居所,紧挨着便是柳家府邸。 定亲当天,整个长安街道上被装点得琳琅满目,喜气洋洋,百姓们也沉醉于公主定亲的喜悦中。 为着这个,陈怀泫一行原定五月初十回江南的计划便推迟了几天。宛蓉跟随父亲母亲前去祝贺,宛仪则被邀请去了嘉禾公主那里。 这驸马府原本就是皇亲们纳凉所在地,所以看上去自有一股皇家威严。朱红的金漆大门前人来人往,送出迎进,好不热闹。驸马公主定亲,前来祝贺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大门口迎接往来的女眷。 佟氏低声道:“这是忠义侯的夫人,切不可失了礼仪。” 原来这就是薛崇的母亲,宛蓉上前见礼,“给薛夫人请安!” 薛夫人忙上前迎道:“原来是陈夫人,有失远迎!” 说话间又拉着宛蓉瞧,“这是宛容吧,早就听说陈大人夫妇带着孩子们来了长安,奈何今日才相见。” “是,这孩子一到长安就生了病,最近才好些。” “南北有些差异,怕是一时间无法适应,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薛夫人关心,好多了。” “如今陈大人仕途正好,膝下女儿又这么乖巧,真是令人羡慕。” 寒暄一阵后,便由着管事的婢女领至女眷大厅,陈怀泫则被男宾迎着往别处走了。 院落里亭台楼阁到大厅的一应摆设皆是富丽堂皇,前来祝贺的人众多,夫人,公主,县郡,王妃,多的数都数不清。 宛蓉照着佟氏的吩咐,一路上遇到的都按照礼仪叩拜。只是来来往往的士族贵人实在太多了,只觉得那姹紫嫣红,插满珠钗的脑袋晃得眼睛疼。 她摸着酸软的膝盖,恨不得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终于等到宴席开始,她趁佟氏跟人寒暄之际,悄悄溜了出去。 虽说是夜晚时分,驸马府装扮得灯火通明,仿如白昼一般。宛蓉顺着廊下坐着,缴着手中的帕子。五月的天色清凉如水,这里没有了前头的吹吹打打和嘈杂,一下子安静不少。 盛夏将至,此刻这廊下难得的夜幕就像冬季的寒温还没有尽数褪去一样,徒留几分清凉。 天上繁星点点,月光如尘,偶尔飘散着几缕薄薄的云雾。她仰着头,捏着手中的帕子,欣赏着令人如痴如醉的月光,美轮美奂的和牡丹花一样好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大约歇了有一会,心中记挂着母亲找她,于是匆匆起身穿过走廊朝里间走去,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身穿浅蓝色华服的男子眉头舒展,朝旁边的侍卫道:“前头匆匆走过的绿衣女子是哪家的闺女?” 那侍卫手握长剑,面容冷峻,顺着华服男子视线瞧了眼。只是那绿色身影走得太急太快,根本来不及观察就不见了踪影。 况且今日薛府人员众多,光是穿绿色衣服的都数不胜数,现下只凭一个背影更是无从认起。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查。” 那浅蓝男子挥手,“不必了。” 今日他是前来贺喜的,这订婚宴自然不是他的主场,如若大肆宣扬,也不合时宜,日后慢慢寻吧,只是那一抹倩影当真是如月光般清静,实是佳人难得。 等宛蓉回到宴席上时,佟氏大约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正聚精会神和一位姓甄的夫人深聊,她悄悄松了口气放松不少,缴着手里的帕子也听听她们闲聊些什么。 两人谈论的是御史台钟正大人府里的事情,那钟正是京官,为人正直,在长安上下口碑不错,只偏偏赶上家里有个不着调的老母亲和夫人,二人斗得水深火热。 老母亲天天张罗着给儿子纳妾,凡是能气着媳妇的事也不管合不合适都做。 媳妇呢天天琢磨着送老太太回西北老家,眼不见心不烦。 二人你来我往,婆媳大战好不热闹,最后谁也没占着便宜,倒是有人借机参了钟正一本,说钟正罔顾人伦,不孝不仁。 好在平日里和他关系好的人众多,在一众大臣的力挺下,圣上斥责了几句倒没有降罪。 家中二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悔不当初。 佟氏听见好玩的地方忍不住笑笑,宛蓉也只得跟着众人傻笑,虽然也不知道笑什么。 人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身躯高大,相貌不错的人走进来。有人压低声音道:“这就是驸马薛崇。”宛蓉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春风满面,喝了两杯酒便退出去了。 宴会上臻王妃的妹妹叶氏也在,因上次荷包的恩情在里头。宛蓉左不好越过她去,于是上前问安。 叶氏见是宛蓉,面上露出几分欣喜,拉着她寒暄几句,宛蓉都毕恭毕敬一一对答。末了,宴会结束后才跟着佟氏回府。 她坐在马车中,回头看了眼灯火辉煌的驸马府,这订婚宴都如此气派,更不要说大婚时的情景了,也不知道将来又是什么境遇。 天空阴雨延绵,一连下了数日的暴雨,回江南的日子也跟着又推迟了些。 刘绍说看,就连老天爷也知道我的心思,帮我留着你呢。 见他又说傻话,宛蓉也不搭理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练字。 近日陈怀泫不知道从哪寻回一位才高八斗的先生,学问高深不说,更是写得一手好字,下笔如行云流水一般轻快。写出来的字气魄恢宏,凛然大气,就是千万个人中也怕难以找出一个。 宛蓉央求父亲将他聘作府里的老师教她写字,那先生也不推迟便留了下来。 张先生说她的字缺乏韧性,看上去秀丽有余,笔劲不足。先前别人都是夸她写得不错,连她自己也沾沾自喜了。如今看完先生写的字,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差在哪了。 张先生叮嘱她临摹王羲之的帖,他让宛蓉描五百篇,实际上她已经悄悄临摹了一千篇,这几日吃饭手都不好使了,刘绍知道后特地送了一瓶活络筋骨油来。 被宛蓉打趣道:“难道只有你家才有不成?我们虽是江南小户人家,疏通筋骨的药膏还是有的。” 刘绍笑道:“妹妹家自然是有的,也都是好的。只不过我这瓶妹妹是没有得的,东西一样,心意哪能一样呢?” 宛蓉见他呆呆地,竟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忍不住捏着毛笔莞尔一笑。 “你这十日有八日都来我家,不用去国子监吗?” 刘绍慵懒地面上挂在一抹明亮的笑容,像是得了什么便宜一样。摸着后脑勺转了个圈坐到椅子上,“国子监的师傅们忙着编年史,自然顾不上功课了,我们得了这机会也落得轻松自在。” 她放下笔墨,捏了捏已经泛酸的手臂。“这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改明儿刘世伯要是问起你功课,难道你也要似这般懒散不成?” 刘绍拿起桌上的金丝玉笛把玩着,左右瞧着。“父亲那我自然有应对的方法,只不过妹妹这只玉笛难得,一般玉笛都是十二孔,这把九孔倒是稀罕。” 宛蓉绕过宽大的书桌,行至他身侧,顺着边上的椅子坐下,又喝了口茶。“你倒是识货,这是嘉禾公主送个大姐姐的,大姐姐又送给了我。” 刘绍点点头,是了,这把九孔长笛像是藩邦贡品,一般这样的稀罕物只有皇亲国戚才会有。 作者有话要说: 诗词多少有点费头发,收藏嘿,谢谢小天使
第13章 市井长巷 从刘绍手里取过长笛,她打量了下:“可惜我府上没有通音律的师傅,我又不懂音律,不然倒真想听一听这长笛的曼妙之处。” 刘绍想了想一拍大腿,“这个容易,妹妹交给我就是。在长安城东边有个庙街,庙街中间有个畅音阁,那里有个姓何的馆主是个有名的乐师,最擅古筝和长笛。这两日也可带妹妹去瞧一瞧,说不定有缘还可学上一学呢!” “真的吗?我可以去吗?”宛蓉闻言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追问道。她从小在江南长大,平日里除了跟着母亲出门会友,还从来没有去过什么乐馆。 刘绍嘿嘿一笑,“有何不可,有我在,妹妹放心!” 次日傍晚时分,得了母亲的允许,宛蓉便坐着马车出门了。来到与刘绍约好的地方,城安庙街! 雨后的天气分外清凉,大街小巷的人来来往往,贩卖之声跟着此起彼伏,这里好不热闹。 燕绡打开车帘对宛蓉说刘绍过来了,她这才下了马车。 只见刘绍穿了件月白长袍,腰间坠着一块如意玉佩,倒还真有些世家公子风范。 他的笑容明朗干净,总能让人觉得如清风般舒适自在,宛蓉也是爱玩爱闹的人,跟他在一起倒挺轻松,也不拘谨。 刘绍脸上挂着笑容,慢慢走过来。“蓉儿妹妹。” 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街边的人也跟着惊了一跳,大家只得匆匆忙忙避开。 宛蓉一个不稳差点就要跌倒,还好刘绍眼疾手快扶了下。“妹妹没事吧。” 望着那一路飞奔的马车,已经绝尘而去。她摇摇头,“没事,这谁家的马车,肆意穿梭在市井中,也不怕冲撞了人。” “还能是谁,这是横海节度使程权的家眷,平日里张狂惯了。” “天子脚下,怎么也敢这么放肆。” “如今节度使势力之大,就是朝廷也忌惮三分。” 关乎朝堂之上的事,宛蓉也不大感兴趣。“咱们走吧。” 两人并肩穿梭在市井长巷里,火红的云霞也慢慢聚拢了起来,照耀在大地上。眼前这繁华锦绣,还真是同江南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却依旧没有看见刘绍说的乐坊。 她心里有些疑惑,边走边道:“是什么地方,为何还没到?” 刘绍瞧了瞧她,嘿嘿一笑。“其实早就到了,只是我想和妹妹多走一走,故而多绕了这么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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