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笑了,木槿松口气,两人虽然都是一等丫鬟,莎草却年长木槿三岁,平日一向威严,木槿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怕她生气。 她不忘保证道:“我下次定然小心,我去寻药膏,一会儿给小姐涂抹一下。” 等陆莹沐浴完毕,木槿就将药膏取了出来,腰上的痕迹已然变浅,瞧着不算严重,陆莹没让涂,“不疼不痒的,估计明日就好了。” 她有些困,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莎草有些好笑,也没再劝,“那小姐早些休息吧。” 陆莹嗯嗯点头。 天依旧闷热,一早醒来,知了就叫个不停,陆莹没有赖床,早早爬了起来,再去老太太跟前侍疾时,陆莹便戴上了新买的步摇。 她五官精致,稍微一收拾,就甚为动人。 老太太这才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一下章氏,“明礼行动不便,你多照看着点他,不必总往我这儿跑。” 话虽这么说,章氏要来得不勤,老太太一准儿挑刺,章氏只含笑应了下来。 往回走时,陆莹又跟着母亲,去父亲那儿坐了会儿,才回自个的住处,陈妈妈这才寻到机会,去见了章氏一面,将睿王赠送步摇之事,给章氏说了说。 陈妈妈不无担忧道:“老奴总觉得睿王殿下望着小姐的眼神不大对。” 章氏一颗心不自觉提了提,女儿生得貌美,亲事这般不顺,章氏一直怀疑有人暗中阻挠,她仔细询问了一下睿王的反应。 见他明显认识自家女儿,章氏不由拧眉,半晌才道:“亲事需要尽快定下才成。” 安国公府,同样有人心情不平静,秦臻欲要出门时,却被丫鬟拦了下来,红玉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道:“小姐,您且再忍个几日吧,皇后娘娘有令,这一旬都不许您入宫,您若一意孤行,露了端倪,娘娘也护不了您。” 秦臻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握成拳,染着丹寇的指甲,硬生生断裂一个。 被带出护国寺时,她直接被打晕了过去,一想到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她就气得不行,她筹划一年,赌上了一切,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红玉见状,眼眶都有些红,唯恐拦不住她,“小姐息怒,红玉求您了。” 秦臻道:“我想入宫弄个明白说不行,让你调查那晚都有谁留宿护国寺,依然不行,除了让我息怒,你还会说什么?你给我撒手,我今日非出门不可!” 坤宁宫内,皇后娘娘正歪在榻上休息,她身着皇后常服,虽已年近四十,却保养的极好,眼角皱纹都不甚明显。 宫女进来通报时,她将旁的奴才屏退了下去,还让贴身嬷嬷守在了门口,“怎么?她又闹腾了?” 她口中的“她”,指的正是秦臻。 皇后娘娘也出自定国公府,她是秦臻的嫡亲姑母,也是当今太子的姨母,先后去世时,太子才刚两岁,三岁那年,太子遭德妃陷害,险些去掉半条命,太子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实在放心不下太子,才让二女儿入了宫。 宫女如实道:“定国公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说表姑娘又在发脾气,不仅想入宫,还想查护国寺的留宿名单,也不知红玉能拦多久。” 皇后娘娘懒洋洋坐了起来,眸中讽刺意味渐浓,身为定国公府的嫡女却这般没脑子,皇后娘娘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真真是蠢货一个!” 小宫女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皇后娘娘会这般骂,毕竟,平日娘娘一直疼爱这个侄女,说是当心肝捧着都不为过。 皇后娘娘嘴上虽在骂,神情却没有多气恼,她对张嬷嬷道:“老太太不是喜欢杨梅,今个御赐的杨梅和樱桃,你将品相好的全捡出来,亲自走一趟,给老太太和赵氏她们送去,然后私下见赵氏一面,将这事告诉她。” 赵氏是秦臻的母亲,这事由她来管再合理不过。 张嬷嬷眼神却动了动,这才隐约明白娘娘为何要走这一步棋,殿内仅剩下两人后,她才低声道:“娘娘高明。” 皇后娘娘“嘘”了一声,示意隔墙有耳,张嬷嬷连忙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翌日便是赵夫人登门的日子,怕她觉得热,章氏还私自掏银子采购了一些冰块,甚至让丫鬟重新布置了一下花厅,很是重视今日的相看。 陆莹也一早被她喊了过去,用完早膳后,她便让陆莹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亲自给她梳的发。 临近午时,人依然没到,章氏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正欲让丫鬟去瞧瞧怎么回事时,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丫鬟拎着礼品匆匆来了武安伯府。 她是赵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此番过来是致歉来了,原来赵夫人来的途中,竟险些撞到一个小乞儿,马车骤然停下时,赵夫人和赵小姐都撞到了脑袋,两人刚在医馆处理好额头上的伤,这副模样也不便见客,才让丫鬟走了这一趟。 章氏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追问,“你家夫人和小姐伤得可严重?” 丫鬟摇头,“夫人不必担心,都是小伤,养养就好了。” 章氏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翌日便带陆莹去探望了一下她们。 赵府的面积虽不如武安伯府大,却布置得异常雅致,不仅种了许多花,还有许多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颇有种曲径通幽之感,穿过一片竹林,方到赵夫人的住处。 赵夫人得知她们过来后,让人去喊了赵小姐,还亲自出院门迎接了一下她们,她面容端正,衣着得体,饶是额头上有淤痕,也难掩周身的气度,她笑道:“人来就算了,怎么还带这么多补品?” 章氏也笑了笑,“也没多少,不过一点心意。” 赵夫人摇头,“下次可不许这么客套。” 她这才看向陆莹。 陆莹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小姑娘上襦红裙,身上披着帛,行礼的动作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优雅又得体。 赵夫人越瞧越满意,直到少女抬起脸时,她眸中才闪过一丝惊艳,少女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真真是明眸善睐,清丽脱俗,宛如天上的神女。 赵夫人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这就是莹儿吧?上次在孙老太太的生辰宴上,只远远瞧了一眼,也没说上话,离近了看,生得可真美。” 陆莹羞赧地笑了笑,“夫人谬赞了。” 赵夫人引着她们进了室内,室内放着两盆冰,甫一进去,凉气便扑面而来,陆莹只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赵小姐也在丫鬟的簇拥下来了这儿,她撞得比赵夫人严重,额头已鼓起一个包,她本就爱美,大热的天,又要来母亲的住处,一出汗,妆容也容易花,她心中自然不高兴,进来后,神情也淡淡的。 给章氏问完安,她就一屁股坐在了赵夫人跟前,抱怨了一句,“热死了。” 她跟陆莹同样十五岁,两厢一对比,规矩却差陆莹很多,赵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赵缈撅嘴,这才审视般看向陆莹,陆莹喜静,甚少出门,赵缈只远远见过她一次,近距离打量时,受到的冲击自然大,不论是她赛雪的肤色,还是精致的五官,都让人艳羡。 见母亲对陆莹异常热情,赵缈不由撇了撇嘴。 章氏和陆莹并未久坐,以府中繁忙为由提出了告辞,赵夫人带着赵缈亲自将她们送出了门口。 从赵府出来时,日头已然很晒,炙热的阳光孜孜不倦地烤着大地,整个京城犹如一座烤炉。 马车驶出一截儿后,章氏才道:“赵夫人为人宽厚,不是会苛待儿媳的人,她瞧着也很喜欢你,这桩亲事若能成,倒也不失一桩好姻缘。” 陆莹心情有些沉重,她自然也清楚,这门亲事是她高攀了。 可她依然排斥。 少女低垂着眉眼,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抗拒之色。 章氏叹息了一声,将她拢入怀中,低声道:“母亲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伯府,不过你已十五,不好再耽误下去,这样好不好?母亲给赵夫人提一下,等赵公子休沐时,再让你俩相看一下?” 赵夫人已然暗示,择日会登门提亲。 陆莹颇有些心事重重的,其实她心中清楚,太子犹如天边的月,遥不可及,早晚需要忘掉他。 半晌她才摇头,“不必相看了,嫁谁都是嫁,我听母亲的。”
第5章 相见 章氏道:“怎么会嫁谁都一样?婚姻乃一辈子大事,也得相敬如宾才成,等八月初一赵公子休沐时,你们还是相看一下,你若不喜欢,咱们也不能太迁就。” 陆莹只得应了下来。 回到室内后,赵夫人就斥责了赵缈一句,“瞧瞧你什么态度,平日教你的规矩礼仪,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缈不以为意道:“我下次注意就是。” 她端起丫鬟倒的云南普洱,轻啜了一口,入口是淡淡的涩,一口饮完,口有余香,回味无穷。 她抿了下唇,才不紧不慢道:“母亲难不成真瞧中了她?武安伯府早已没落,她又是嫡次女,哥哥不仅是嫡长子,学问又好,来年一准儿金榜题名,她哪里配当冢妇,这等相貌,真嫁来了说不准勾得哥哥无心学业。” 听到最后一句,赵夫人拍了她一巴掌,“小小年龄,少信口雌黄,她规矩好,性子也柔顺,一瞧就是个好孩子,你莫要坏她名声。” 赵缈委屈地哼唧了一声。 赵夫人打完她,才道:“你父亲已是工部尚书,因得圣心,风头正盛,所谓树大招风,水满则溢,几位皇子又有拉拢你父亲之意,你哥哥的亲事只能慎重,陆莹除了相貌太过出挑,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赵缈不耐烦听,嘟囔道:“随你们去吧,反正又不是我娶媳妇。” 马车缓慢行走着,行至繁华街道上时,陆莹隐约听到了小商贩的吆喝声,纵使天很热,依然有不少人为了讨生活,不得不在烈日下做生意。 陆莹透过窗户,往外瞧了一眼,扫见“珍宝阁”三个大字时,才想起一桩要事,“娘,还有一个月就是四妹妹和五妹妹的生辰,我在珍宝阁给她们选两个生辰礼物吧,您先回府。” 章氏还要回去照顾陆父,点头应了下来。她将陆莹放在了珍宝阁门口,道:“等我回府后,让人来接你。” 陆莹含笑点头,带着木槿等人入了珍宝阁,珍宝阁内不仅有文房四宝、各种古玩摆件等,还卖一些女孩们喜欢的团扇一类。 因为两个妹妹喜好不同,陆莹便多逛了一会儿,才刚选好四妹妹的礼物,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却入了珍宝阁,正是睿王沈涵。 沈涵一袭月白色绣卷草缠枝纹锦袍,墨发高挽,含笑的眉眼中却透着一丝压迫感。 他径直朝陆莹的方向走了过来,“不料咱们如此有缘,竟是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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