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紧紧盯着陆莹,唇角微微勾起。 陆莹一怔,赶忙行了礼。 须臾,一位小太监匆匆入了东宫,璀璨的阳光直直照射在琉璃瓦上,整个东宫都沐浴在阳光下,檐上的镇脊神兽很是威风凛凛。 入内,映入眼帘的是巍峨的正殿,廊下是刻着龙纹的红柱,门口挂着的宫灯都比旁处独出心裁。 小太监将探查到的消息禀告给了宋公公。 此刻,太子正在书房与东宫辅臣议事,宋公公并未进去打扰,一刻钟,太子太保秦大人率先走了出来,宋公公亲自送了他一程。 书房内仅剩太子太傅刘大人和太子,议完要事,刘大人才一掀衣袍,欲要跪下。 刘大人已年近五十,两鬓已发白,他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太子一向敬重他,他伸手扶住了刘大人的手臂,“太傅这是作甚?” 太子瞧着瘦削,实则力道很大,因常年习武,修长白皙的指腹上也略带薄茧,刘大人被他直接扶了起来。 刘大人躬身行了一礼,道:“朝堂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愈演愈烈,再拖下去,势必会影响殿下,臣恳请殿下尽快宠幸司寝宫女。” 除太子外,成年皇子共有三人,唯有四皇子的生母,是宫女出身,不成气候,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皆出自名门,背后都有强大的母族为支撑,两人暗中也有不少簇拥者。 皇子之间表面虽兄友弟恭,实则争斗已白热化。饶是前段时间,大皇子不在京城,太子身有隐疾的流言,未必没有他的手笔。太傅是怕请求罢黜太子的大臣会越来越多,才有此劝谏。 阳光透过窗牖洒了进来,室内的温度也逐渐升高,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衬得太子清隽的眉眼,愈发有些疏离。 他淡淡道:“太傅不必着急,经此一事,方可瞧出哪些大臣已然战队,这于孤来说,是好事。” 太傅怔了一下,方才明白这事之所以愈演愈烈,有太子推波助澜的意思,经此一闹,确实试出一些人,他由衷道:“太子英明。不过,这事也不好一直拖下去,太子还是尽快打破流言的好。” “孤心中有数,太傅不必担忧。” 直到刘大人也退下后,宋公公才进入书房,一进来,只觉满室凉意。室内摆着四盆冰,驱除了夏日的燥热。 太子端坐在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公文上的字苍劲有力,气势磅礴,自成一派。 宋公公候在一侧,帮他研墨,待他写完,才禀告道:“殿下,这几日礼部侍郎的嫡长女以及李千户的庶女都不曾出府,陈掌柜的女儿只去过酒楼两次,并未与旁人过多接触,唯独武安伯府的陆小姐出门时,接连两次遇到了睿王。” 留宿名单出来后,沈翌就让人暗中盯了一下这四位小姐,听到最后一句,他方抬起头。 睿王看似散漫,实则心思深沉,一向无利不起早。 宋公公将探查到的仔细禀告了一下,总结道:“第一次睿王与陆小姐险些撞到一起,不排斥暗中传递借条的可能,第二次,陆小姐选东西时,睿王也主动上前打了招呼,两人同样靠得很近。” 太子没多说旁的,只突然问了一句,“他们还在珍宝阁?” 见太子竟是想亲自会会他们,宋公公不由一怔。 宋公公反应过来后,连忙道:“半个时辰前还在珍宝阁,如今已临近午时,不知回去没,奴才这就让人去查看一下。” 沈翌颔首,这才拿起一侧的奏折,皇上有意培养太子,已将一部分政事交给他,他每日都需要处理一部分奏折。 宋公公躬身退了下去。 陆莹此刻正欲回府,遇见睿王的事,令她颇有些不安,两人虽未说几句话,他眸中的占有欲,却令陆莹有些心慌。她只选了一样礼物,马车一到,就让丫鬟付了银子,冲睿王行了一礼,提出了告辞。 少女避之不及的模样,令睿王有些不悦。 他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跟前,似笑非笑望着她,“躲什么?本王是洪水猛兽不成?” 陆莹心中不由一紧,笑道:“王爷这话是何意?臣女作甚要躲您?只是府里尚有事,才不得已早回而已,难不成睿王还有事吗?” 她眸色清澈,神情也很坦然。 睿王深深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道:“陆莹,你若聪明,近来就莫要议亲,否则……” 最后一个“否则”他稍微压低了声音,虽没有实质的威胁,眸底却是可怕的独占欲,陆莹对上他诡谲难辨的目光时,只觉胆战心惊。 她不由捏紧了帕子,低声道:“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就算贵为王爷,也不该胡乱干涉,臣女还有事,就此别过吧。” 她说完,就匆匆带着丫鬟离开了珍宝阁。 坐上马车后,陆莹手心出满了汗,见睿王没有再拦她,她才呼出一口气,木槿和莎草自然也听到了睿王的话,两人都止不住的心惊。 木槿最先沉不住气,忍不住道:“睿王这是何意?” 莎草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没再追问,陈妈妈神情有些凝重,见自家小姐心事重重的,她劝道:“小姐莫慌,就算他是王爷,也没有以权压人的道理。” 陆莹笑了笑,反过来安抚道:“我知道,你们也不必担心。” 日头逐渐偏南,待小太监返回东宫时,已午时三刻,大片的阳光笼罩着东宫,他额间满是汗,宋公公得到消息后,就匆匆入了书房。 太子仍旧在处理奏折,他从年初就着手处理起了奏折,许多事如今已驾轻就熟,没一会儿一叠儿奏折已处理完毕。 宋公公如实道:“殿下,陆小姐和睿王皆已回府,下次他们再会面时,奴才会让人第一时间通报给您。” 沈翌闻言,才掀眸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管睿王,她出府时就来通报。” 宋公公应了一声,才道:“睿王身边也跟着暗卫,咱们的人没敢靠太近,只隐约听到聪慧、议亲、干涉等词,陆小姐的脸色有些苍白,瞧着愁眉不展的,属下已让人潜入武安伯府,从丫鬟口中许能听到点什么。” 沈翌颔首。 宋公公本以为,陆莹用不了多久就会出门,谁料接下来一连十几日,她都窝在府里,根本没出去的意思,从丫鬟口中,他倒是得知了睿王对陆莹的威胁。 在他看来,陆莹更像是睿王的人,威胁什么的,不过是演出来的一场戏,用来迷惑他们。 陆莹并不清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最近不曾出府确实与睿王有关,他毕竟是王爷,能躲开还是躲开的比较好。 章氏也知晓了这事,联想到之前那两桩相看,以及赵夫人撞伤脑袋的事,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安,还特意去了一趟赵府,赵夫人并未因为睿王而退缩,只道:“他们俩都尚未婚配,若两个孩子能看对眼,就合该咱们做亲家,睿王若胆敢做出什么来,咱们就是告到御前,圣上也不会偏向他。” 她的话,自然安了章氏的心,经此一事,两人也更亲厚了些。 陆莹虽然知晓了此事,依然没出府,五妹妹的礼物,至今没买上,她一直在等待出府的日子。 七月二十八是淑妃娘娘的生辰,她是睿王的生母,她生辰这一日,睿王肯定要入宫,陆莹打算七月二十八再上街。 这段时间,她都待在府中,与赵公子相看的事也正式定了下来,就在八月初一。 转眼便到了七月二十八这日,淑妃娘娘向来低调,每次生辰时都不会大办,仅邀请了娘家人入宫。 估摸着睿王已入宫后,陆莹才在丫鬟的陪伴下,去了珍宝阁。她并不知道,她出府时,太子也出了宫,甚至比她还早一步进了珍宝阁。 陆莹进门时,一眼就瞧见了太子,他身着月白色绣云头纹锦袍,墨发高挽,腰间束玉带,端的是长身玉立,遗世而独立,他正在把玩一件玉佩,那是枚羊脂白玉,修长的手指,竟是比白玉都要瓷白。 他漫不经心赏玩着,姿态懒散,唯独一双眸透着淡漠。 瞧见他的那一刻,陆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
第6章 孕吐 内侍悄悄附在太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直到太子波澜不惊的双眸朝她扫来时,陆莹才回神。 她心中一慌,卷翘的睫颤了颤,下意识垂下了眉眼,这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落在太子眼中便成了心虚。 宋公公等人却不自觉多打量了陆莹一眼,少女一身浅蓝色襦裙,裙摆处绣着两朵荷花,她眉目如画,唇若粉樱,头上仅插着一支桃木簪,明明粉黛未施,却比京城第一美人,都要漂亮耀眼。 太子也审视般看了她片刻。 陆莹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心中不由一紧,一时不知该上前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他。 就在她迟疑时,瞧见了月白色衣摆下那双黑锻厚底镶鞋,太子竟是朝她走了过来。东宫常年燃着檀香,久而久之,太子身上也沾了一丝极淡的檀香味。 随着他的靠近,檀香味钻入了鼻中,陆莹是头一次离他这般近,一时紧张极了。 “抬头。”上方传来了太子冷冽低沉的嗓音。 陆莹缓慢抬起了头,对上他漆黑深邃的双眸时,她心跳如鼓,脸颊上不自觉蔓上一片红晕,整个人都有些晕,她死死掐了下掌心,才勉强恢复理智,随即行了一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木槿和莎草一愣,赶忙跪下磕了个头。 沈翌居高临下审视着陆莹,宋公公轻斥道:“既认识太子,刚刚怎么不行礼?你害怕什么?” 陆莹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她稳了稳心神,才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臣女未曾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殿下,唯恐冲撞了殿下,才不敢上前。” 她面色绯红,紧张地抿了抿唇,她一紧张,就会不自觉抿唇,粉嫩的舌尖一闪而过,她本就媚色天成,这个动作,更是惹人遐想。 沈翌冷淡的目光从她潋滟的水眸上,落到她挺直小巧的鼻梁上,一寸寸逡巡着的她五官,仍旧没能想起什么。 他越瞧越觉得这少女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陆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脸也红得几欲滴血。 她实在受不住他的打量,颤颤巍巍看了太子一眼,甜糯的声音因紧张也有些发颤,落入耳中又娇又媚,“殿、殿下,有何指教?” 宋公公听了都觉得心尖一阵酥麻,只觉此女子当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也胆敢勾引太子,他微觑太子一眼,果真瞧见太子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太子扫了一眼室内,“屏退旁人。” 宋公公应了一声,让掌柜的也退了下去,随即对莎草和木槿道:“两位姑娘出去候上片刻吧,殿下有事询问你们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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