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套话,却引起了一个宫女的注意,她是二公主的贴身奴婢,因染了风寒,才没陪二公主去行宫,她向来聪慧,也清楚自家主子有意与太子妃交好。 她便往东宫递了消息。 陆莹得知此事后,不由打起了精神,她想了想,对莎草道:“你往崇仁殿走一趟吧,将这事告诉宋公公。” 她身边人手不多,想查什么,很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直接让太子去查。 陆莹便没管这事,这一日,她倒是收到了许姣送来的人参,说是听闻她身子不适,恰有人参一支,便让人送了过来,只望太子妃能养好身子。 木槿还道:“这位许小姐倒是有心。” 她前段时间,还送来几个小玩意,有拨浪鼓、布老虎,泥哨哨,都是一些哄孩子的小东西,虽未现身,却在陆莹这儿刷足了存在感,如今连木槿对她印象都不错。 莎草提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几样东西,就将你哄住了。” 木槿很是受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太子耳中,他并没在意,洪涝一事几乎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他监国期间,自然不能出事,太子制定了好几个救援方案,连万一有流民入京的对策,都提前想了出来。 时间缓慢流逝着,不知不觉陆莹的肚子已然九个月大,距离预产期也仅剩十日,越临近预产期,她越有些紧张。 她的不安和忐忑,木槿和莎草皆瞧在眼中,两人一个比一个心疼,越想越为她屈得慌。 想当初她们大小姐有孕时,姑爷几乎日日伴在她身侧,还时不时从街上买一些新鲜吃食送给大小姐,不仅如此,还亲手给孩子雕过不少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小狐狸等。 太子倒好,也就太子妃生病时,出现一下,她痊愈后,他再也不曾现过身。仿佛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旁人的。 木槿咬了咬牙,当日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宜春宫,陆莹并不知道她来了崇仁殿。 她是陆莹的贴身丫鬟,崇仁殿的侍卫瞧见她后,并未将她赶走,连忙进去通报了一声,是宋公公见的木槿。 宋公公将她唤到了偏殿,开门见山道:“不知木槿姑娘所来何事?” 木槿不敢抱怨太子,只行了一礼,温声道:“生产对女子来说不啻于闯鬼门关,距离预产期越近,太子妃越不安,近来茶不思饭不想,太子公务繁忙,奴婢不敢求太子多去探望,可否让我们夫人入宫一趟,探望小姐一番?” 她一向忠心,事事皆是为太子妃着想,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宋公公道:“咱家会转告太子一声,若无意外,他应会应下此事,木槿姑娘可还有旁的要求?” 木槿闻言眼睛一亮,摇头道:“没了,若夫人能来,太子妃肯定高兴,劳烦宋公公了。” 她走后,宋公公并未去书房,书房内太子与几位阁老依旧在议事,洪涝之事忙了一个月,也算有了好消息,灾民已得到了应有的救助,并未形成大规模的流民。 有一部分流民入京时,沈翌也让人在京郊扎了帐篷,每日施粥,最后又妥善安排了这些流民。 因为洪涝之事,也曾传出一些无稽之谈,说太子监国惹了上天不喜,才天降刑法,若非太子及时控制住灾情,打破了谣言,还不定有什么流言蜚语再传出来。 除了洪涝一事,朝中还有不少旁的政务,几个阁老直到晚上才离开东宫。 众位大臣退下后,太子也不得闲,又处理起了奏折,这段时间,他每日只休息一两个时辰,每日不是处理奏折,就是有大臣面见,有时还要与大臣议事,饭都顾不得吃。 宋公公瞧在眼中,也有些心疼,他进去后,便劝慰道:“殿下就算再忙,也合该注意身子,先歇息一下吧。” 太子睡眠不足,眼睛很是干涩,也确实有些疲倦,他往椅背上靠了一下,欲要闭目养神片刻。 宋公公起身走到了他身后,帮他揉捏了一下太阳穴,这才道:“奴婢有一件事还要禀告,太子妃距离预产期还有十日,刚刚她的丫鬟来了东宫,说太子妃近来寝食难安,丫鬟求到了奴婢跟前,说想让陆夫人入宫一趟,陪陪太子妃。” 太子闻言,神情一怔,“仅剩十日了?” “是。”宋公公笑道,“时常有预产期提前的,说不准就在这几日了,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小皇孙就要出生了。” 沈翌近来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甚少过问她的消息,她那边也安安静静的,想起她越来越大的腹部,他难得升起一丝对孩子的愧疚来,因不喜陆莹的心机,仔细说起来,他几乎不曾陪伴过这孩子。 他起身站了起来,“晚膳不必摆了,孤在宜春宫用。” 宋公公闻言,笑着应了一声,“太子妃若是得知此消息,定然高兴。” 沈翌不置可否。 外面天色才刚黑下来,暖风和煦,已有了夏季的闷热。 沈翌过来时,陆莹尚未用晚膳,她正在给小家伙做靴子,她神情专注,手里的虎头靴只有巴掌大小,每穿几针,就会甩一下发酸的手。 沈翌还从未见过她忙碌的一面,他目光下滑,落在她手中的虎头靴上,突然想起,自己也有两双这样的小靴子,嬷嬷告诉他,那两双虎头靴是他母后一针一线亲手给他做的。 他也不知为何,竟站在窗前看了许久,只觉得她神情说不出的认真和温柔,想必日后肯定会是个好母亲。 莎草的请安声,惊动了陆莹,她这才得知太子竟来了,她赶忙起身站了起来。 沈翌这才绕过窗牖,进了内室。 她缓步走来时,沈翌不自觉打量了一下她鼓起的腹部,圆滚滚的,有些触目惊心。 陆莹欲要行礼时,沈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不必多礼。” 以往触碰到她时,他心理或多或少会有些不适,许是这次的关注点全在她的腹部,也许是觉得比起女子,她更是个母亲,他竟没太多不适。 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腹部,低声道:“孩子怎么样?可听话?” 陆莹没料到他会来,她本就不怎么记仇,许是太过爱慕他,每次瞧见他,先前的不愉快,她总能忘掉大半。 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陆莹也希望他能多爱爱孩子,也乐于与他分享孩子的事,闻言,不自觉就弯了唇,“挺乖的,都不曾闹过妾身,旁人后期腿还会肿,妾身只抽筋过几次,反胃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小小年龄就知道体谅母亲。” 虽然她嘴上说着孩子很乖,沈翌却也知道一些孕妇的不易,因为腹部越来越笨重,她一个人躺下后,连起身都艰难,夜间起夜的次数也甚为频繁,有时一宿都睡不了多久。 沈翌嗓子似被堵住了一般,竟是说不出旁的话来,那句“辛苦了”也黏在了嗓子中,没能说出来,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不是吗? 是她为了太子妃之位,不惜失掉清白,也甘愿留下来,就连孩子也是她自愿生的,没任何人逼迫她,话虽如此,这一刻,沈翌还是有片刻的动容。 半晌,他才道:“可用了晚膳?” 陆莹摇头。 沈翌道:“让宫女摆膳吧。” 见他是要陪她一起用晚膳,陆莹不由一怔,成亲几个月,他们只一起用过一次饭,还是回门那日,想到他几乎什么都不肯吃,陆莹不由抿了抿唇,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又浮上了心头。 她终究还是没拒绝,莎草将晚膳一一摆好后,两人才相继入座,桌上有牛肉、鱼肉,各种青菜,皆是根据她的身体调整的食谱。 他果真没用多少,菜没吃几口,肉一样没碰,西湖牛肉羹也没喝,最后还是宋公公让人给他端来一碗莲子百合粥,他才喝了一些。 陆莹本就没什么胃口,见他什么都不吃,又想起了回门那日的事,她愈发没了胃口,只喝了一些西湖牛肉羹。 沈翌拧眉,他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莎草和木槿,不等他多言,莎草和木槿就自觉给陆莹夹了些菜,劝道:“太子妃多吃些吧。” 陆莹实在不想吃,秀气的眉不自觉蹙了蹙,沈翌淡淡扫她一眼,板起脸道:“吃完。” 她很想说他,不同样没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莹不想自讨没趣,也没劝他。 见他在意她的饮食,吃了几口后,终究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陆莹忍不住劝道:“殿下也多吃点吧,你晚上睡得晚,吃这么少,身子哪里撑得住?” 沈翌这才睨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 陆莹抿了抿唇,下次她再管他,她就是小狗!她夹起牛肉咬了下去,两颗小虎牙深深刺入了牛肉中。 直到他离开时,才总算给陆莹一个好消息,“这几日,你安心待产,等你生产时,孤让岳母过来陪你。” 陆莹眸色不由一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欣喜,她却始终记得,上次失了分寸后,惹他厌恶的事。 她只道了声谢,“多谢殿下。” 沈翌只略微颔首,随即便离开了宜春宫。 他走后陆莹才开心地抱了抱木槿和莎草,见她脸上总算有了笑,木槿也弯了弯唇,只觉得上午那一趟,跑得实在太值了,太子也没那么不开窍嘛,还知道过来陪太子妃用一下晚膳。 因盼着母亲的到来,陆莹心中的不安散去了大半,短短十日,时间过得好似格外漫长,过了预产期两日后,她的肚子仍旧没什么反应。 陆莹又有些紧张,萧太医和唐太医接连给她把了把脉,得知预产期推迟很正常后,陆莹才松口气。 她又推迟三日,这日早上,她刚起床,就感觉肚子有些疼,陆莹有些紧张,连忙抓住了莎草的手臂,“许是要生了。” 莎草闻言也有些紧张,这个时候,竟是木槿反应最快,她赶忙通知了稳婆,随即就亲自跑去了崇仁殿。 她至今不清楚门口的侍卫,知道多少太子妃的事,就自己去寻了宋公公。因东宫还有旁的奴才,木槿并未直言,只气喘吁吁暗示了宋公公一句,“快,快接我们夫人入宫!” 宋公公一听,就清楚太子妃这是要发动了。他一颗心紧了紧,赶忙派人出了宫。 沈翌已听到了木槿的话,意识到什么后,他猛地站了起来,因动作过猛,甚至将身后的椅子都给带倒了,发出“砰”的一声,宋公公正欲进去禀告时,就见太子一阵风似的出了书房,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殿门口。 宋公公也赶忙跟了过去。 此时,陆莹已被莎草扶到了产房,她腹部一阵一阵的疼,沈翌过来时,她正疼得厉害,一张小脸也很是苍白。 怀孕后期,他甚少来她房中,她也从未跟他诉说过委屈,这一刻,瞧见他高大的身影时,她情绪突然有些绷不住,软声道:“殿下,我、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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