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莹怔了一下,“没听到……” 不等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霎时臊得通红,怕吵到安安,她几乎没敢发出声音,谁料木槿耳朵竟那么尖。 她连忙含糊了过去。 天空乌云密布,雨逐渐变大,整个宜春宫都被水汽笼罩着,下午地上就积了水,一场雨过后驱走一些暑气。 坤宁宫的氛围犹如这天气,乌云罩顶,殿内的宫人都站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最近一段时间,皇后的心情都不太美妙,宫女、太监但凡出点错,少说挨一顿板子,一时间整个坤宁宫都人心惶惶的。 唯独皇后娘娘坐姿懒散,她靠在窗前的藤椅上,正出神地望着这雨幕连天的鬼天气,连绵不绝的雨水一串串坠下,整个坤宁宫都浸泡在水汽中,尚不足傍晚,天便已转黑。 一直到晚膳时间,小太监将食盒拎进来时,皇后娘娘才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站起来。 食盒内依旧没什么消息,皇后娘娘脸色阴沉得厉害,一把打翻了食盒。 宫人腿一软,皆跪了下来,自打小盆子消失后,旁的线人也曾往坤宁宫传递过消息,谁料这几日,这些人都陆续消失了,至今她的线人已一个不剩,不用猜,都清楚定然是太子所为。他不定从小盆子口中挖出多少事。 如今的坤宁宫就像被困在地窖里的鸟,见不到外面的天空,也接触不到任何同类,每日除了睡觉,就只能守着这一方天地。 皇后还试图让张嬷嬷买通守门的侍卫,却屡屡失败,那些侍卫也不知是太子的人,还是只忠于皇上,根本不给她丝毫面子。 皇后心中无比憋屈,连同茶杯一起砸在了地上。 张嬷嬷唬了一跳,劝道:“娘娘息怒,太子妃既已诞下小皇孙,想必用不了几日,皇上就会回宫,六皇子一向是个孝顺的,定会去找皇上求情,届时肯定会提前解了您的禁足,您只需耐心多等几日即可。” 她连忙给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将饭菜和茶杯收拾了一下,她则绕到皇后身侧,将她扶到了榻上,好生给她揉了揉脑袋。 她一生气就头疼,多年的老毛病了,想起六皇子,皇后脸上的冷意才散去一些,前几日,六皇子还试图闯进坤宁宫,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以他的至纯至孝,待皇上归来,他定然第一时间去求情,皇后既心酸又欣慰,喃喃道:“就是不知他们何时回宫。” 往年皇上去行宫避暑散心都是赶在八月十五前回宫,如今离八月十五仅剩半个月,也不知是否会顺利归来。 皇后自然没能等到他们的归来。 此刻,行宫也下了雨,几个妃嫔都挤在正殿,大殿一隅,越窑青釉嫦娥奔月纹香炉里袅袅升起缕缕青烟,厚重的幕帘后,是一张偌大的龙床。 此刻皇上就躺在榻上,妃嫔没敢挤进去,隐约听到了太医劝他好生休养的声音,随即便是阵阵压抑的咳嗽声。 刘婕妤脸上闪过一抹担忧,她性子温柔,擅长抚琴,待在行宫的这几个月,她在皇上跟前伺候的时间最多,早在两个月前,她就瞧出了皇上身子骨不如之前。 她只觉得要变天了,心中多少有些惶惶不安。 原本“计划”等雨停后,返回京城,谁料皇上竟是大病一场,他身体抱恙,回京的计划也往后推迟了一段时间。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日,一直到第四日天才总算放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八月份,安安的生辰是四月二十,八月初一恰好是他的百日宴。 在外人看来,小家伙才刚刚出生没多久,他的百日宴自然没法举办,好在沈翌还有一丁点良心,仅消失了几日,在安安百日这一日,他来了宜春宫。 中午,莎草刚摆好午膳,就瞧见太子走了过来,他难得穿了一身雪白色锦袍,衣袖以金线锁边,衣袍处绣着宝杵纹,他本就肤色如玉,冷淡矜贵,一袭白衣,比平日更添一丝仙气。 陆莹抬眸时,恰跌入他深邃的眼眸中,她赶忙起身行了一礼,眸中也添了一丝欢喜。 她的喜悦纯粹又美好,沈翌心弦微颤,冷淡的眸垂了下来,没与她对视,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宋公公含笑将贺礼递给了莎草,“这是殿下特意为小皇孙备的贺礼。” 有青黄玉镂雕虎纹璜,福禄双全纹玉佩,杂宝纹砚台,喜鹊登梅图玉如意等,金丝楠木托盘上足足摆了六样,每一样都价值连城,莎草险些端不住,只觉得入手沉得厉害。 她赶忙收入了库房。 陆莹笑道:“谢殿下赏赐,您能来,安安已经很开心了,下次不必赏这么多东西。” 沈翌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闻言他才掀眸淡淡扫她一眼,这一眼带着难以描述的疏离,脸上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陆莹心中不自觉打了个突。 他并未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不咸不淡道:“用膳吧。” 陆莹心中无端有些惴惴的,让木槿添了玉箸,她用膳时不喜丫鬟伺候,太子同样如此,殿内异常安静。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 饶是他的性子一贯有些清冷,陆莹心中也有些不适,前几日,两人还抵死缠绵,如今见了面,竟还是如同陌生人。 她本以为亲密接触后,他多少会有点变化,事实证明,果然是她想多了。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室内,跳跃的光斑打在他脸上,他那张冷硬昳丽的五官,像极了画中的人儿,不会说话,不会笑,徒生一张好相貌。 陆莹情绪低落,饭菜也没吃多少,沈翌放下玉箸时,她也放下了玉箸,这才主动开了口,“殿下要去瞧瞧安安吗?” 沈翌颔首,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她的寝室,她室内干净整洁,梳妆台上的首饰皆一件件收入了妆奁内,唯有床上躺着一个小人。 安安的睡眠还未调整过来,近来总是睡得晚,白日一睡能睡到午时,此刻,他仍在睡,小家伙皮肤白嫩,鼻梁挺直,小嘴微微张着,因怕热,单薄的被子被他踢到了一旁,他手臂张开,呈现出一个“大”字形睡姿,瞧着很是霸道狂放。 陆莹的神情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沈翌却拧了拧眉,“还在睡?” 因语气冷淡又板着脸,他随便一句话,就像极了责备,陆莹心口一紧,连忙道:“最近睡颠倒了,妾身正在努力帮他调整,刚刚喊了他几次,都没能喊醒他。” 沈翌便也没再说什么,只静静盯着小家伙瞧了会儿,就收回了目光,随即淡淡道:“他是男娃,又是嫡长子,不可太娇惯。” “殿下教训的是。” 陆莹答得虽恭敬,心中却有些不舒服,安安才三个月大,懂什么?她也万万没有娇惯他的念头。 沈翌并非要教训她,闻言,神情不由一顿。 她无疑生得极美,面若芙蓉,眉眼如画,每一处都说不出的精致,饶是这几日不曾见她,她依然时不时出现在他梦中。 沈翌向来自律,掌控欲也很强,唯独对梦境无法控制,因梦里梦外的荒唐,他不欲多待,低声道:“你照看好他。” 他说完便要抬脚离开。 陆莹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很委屈,她甚至理不清在委屈什么,那晚的失身,她分明是自愿的,可这一刻,对上他冷漠的目光,绝情的背影时,她还是有些难过。 她冲动之下,竟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殿下几日不来,好不容易过来,不与妾身说说话吗?” 她眼睫轻颤,薄唇轻轻咬了起来,总觉得他这般离开后,日后每一次过来都会这般冷漠。 她在府里惯爱同章氏撒娇,许是那晚的亲密,让她觉得两人之间不再一样,抱住他后,她甚至依恋般蹭了蹭他的后背,将小脸贴在了他背脊上。 沈翌身体不由僵住了,眸色也暗了下来。
第41章 心机 后面一切都有些乱, 陆莹甚至不知,她是如何被推倒在书案上的,待她回神时,他的吻已落在耳垂上, 层层叠叠的裙摆也被推到了腰间。 陆莹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 不懂怎么到了这一步。难道,在他心中她所谓的留他说说话, 只是为了引诱他? 窗外阳光明媚, 万里无云,微风轻拂枝条,阵阵清香袭来, 却远不及她身上的香味。沈翌眸色逐渐转深, 轻嗅着她颈部的香甜。 陆莹想推开他,细白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只抵在了他胸膛上,半晌才红着眼眶,低喃一声,“殿下。” 沈翌垂眸扫了她一眼,尚未瞧清她脸上的情绪, 就听另一边传来了安安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 拉回了他的神志,他这才意识到此刻的荒唐,猛然回神后,他便松开了她的腰肢。 她眼尾泛红,红唇潋滟,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水蜜桃成熟的味道, 端得是蛊惑人心, 身为太子妃多少不够端庄。 沈翌薄唇微抿,眸色淡的令人生畏。 从头到尾,他都衣衫整齐,反倒是她有些不成体统。触及他眸中的冷漠时,陆莹心口似被扎了一下,她连忙理了理衣衫,快步走到了床边,将安安抱了起来。 小家伙已睁开了双眸,眼睫湿漉漉的,被娘亲抱起后,小脸往她怀里蹭了蹭,止住了哭声。 等陆莹抬头时,室内已没了沈翌的身影。 她怔怔出了出神,被安安拿小脑袋拱了拱,她才回神,蹭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沈翌公务繁忙,本就没打算在宜春宫多待,那片刻的失控,在他看来,当真再荒唐不过。他一向自律,也从不允许什么人扰乱他的计划,唯独陆莹是个例外,先是蛮横地出现在他梦中,紧接着又一再扰乱他心智。 他离开宜春宫时,眸色冷厉,薄唇紧抿,周身都透着一丝平日没有的烦躁。 远离宜春宫后,他才重新回归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刚回来,宋公公就躬身道:“殿下,小刘大人来了东宫,正在偏殿候着。” 他口中的小刘大人是太傅的嫡长子,刘凌辛,他与太子一同长大,交情匪浅,是太子的得力干将之一。 他表面爱游山玩水,擅长写诗作赋,实则胸有丘壑,才情能力皆很出色,私下帮太子办好不少事。 “让他来书房。” 刘凌辛来到书房后,再次与太子说起了鲁王屯兵之事。鲁王先皇的第六子,与皇上关系甚笃,几年前南靖之战时,还为皇上挡过刀,被封王后就一直待在港城。因为这个缘故,皇上对鲁王一直深信不疑。 鲁王看似鲁莽冲动,有勇无谋,却心狠手辣,城府颇深,太子始终怀疑鲁王不似表面上忠心,也怀疑两年前父皇的中毒有他的手笔,他一直让人私下盯着鲁王。 前段时间,太子的人却在港城附近的禹城,发现了有人在私自制造禁兵器甲弩。 恰好刘凌辛离禹城很近,太子就让他再次查探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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