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礼结束后,几位皇子也留下吃了酒席,鲁王世子与大皇子并不对付,两人都喜爱收藏名画,三年前,因为一幅画生了龃龉,至今见了面都会互相嘲讽几句。 鲁王世子心高气傲,自然不可能舍下脸面去拉拢睿王,他将目标直接对准了三皇子。 三皇子在席间很沉默,一杯一杯的饮酒,旁人根本劝不住,待酒席散去时,他也彻底醉了。 他身边的内侍欲要将他带走时,他却死活不肯离开,要继续喝酒,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酒。 鲁王世子笑道:“三皇子醉成这样,不若让他留在府里休息一晚吧,明日我亲自将三皇子送回皇宫。” 内侍无奈,只得陪着三皇子留了下来。 待旁的宾客全离开后,三皇子仍在倒酒喝,他的手已不听使唤,每次倒酒时,酒都能洒掉大半,内侍怕他难受,还往他酒杯里掺了不少水。 喝到最后,他实在醉的不轻,还发起了酒疯,边饮酒,边骂了一句什么,因声音含糊不清,鲁王世子并未听清,直到凑近了才发现他在骂太子。 内侍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跪了下来,对鲁王世子解释道:“娘娘还有十日就要问斩,太子不肯帮娘娘求情,我们主子心情烦闷,才、才会失礼,并非嫉恨太子,只是饮了酒,一时心情烦闷,望世子保密。” 鲁王世子朗声笑道:“怕甚?本世子同样瞧他不顺眼,也想骂上两句,你们主子不畏强权,倒是个英雄!” 他说完,就帮着内侍亲自将三皇子扶了起来,让三皇子住在了自己隔壁,还让人送了醒酒汤。 第二日,待三皇子醒来后,鲁王世子才来到他房中,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太子冷酷无情,手腕狠辣,明知娘娘是冤枉的,也不肯帮她求情,待他登基只怕你也要性命不保。” 三皇子沉默不语。 见他攥紧了拳头,鲁王世子又添了一把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以他的脾气,若是登基,岂止会对你下手,肯定也会对我们父子下手,与其死在他手中,咱们不若博上一把,若三皇子登基后,肯封我为王,臣愿为三皇子肝脑涂地。” 他说着单膝跪了下来。 三皇子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世子当真肯为我所用?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若兵败,此乃诛九族的大罪,世子当真肯舍弃眼下的荣华富贵?” 他若一口应下,鲁王世子反倒会怀疑他,此刻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反倒放心不少。 鲁王世子苦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太子若心胸宽广,我们又岂会冒险?谁人不知他冷漠无情,手段狠辣,他若是登基,焉有咱们的活路?既然早晚要死在他手上,不若跟着三皇子,拼搏一番。” 三皇子咬牙道:“我早就想除掉他,奈何手下人手不够,若世子能祝我一臂之力,待我登基,必封你为王。” 两人相谈甚欢。 接下来几日,陆莹一直待在宜春宫不曾出去,沈翌自那日离开后,就未曾来过宜春宫,反倒是皇上来了两次。 陆莹这一日是被安安吵醒的,小家伙醒来后,就往她怀里拱了拱,陆莹睡得沉,将他搂入怀中后,仍然睡得很香,安安有些不满,“啊啊”叫了两声。 陆莹醒来时,对上的是他明亮的双眸,她弯了弯唇,将安安抱入了怀中,给安安换了一身崭新的小衣袍,用完早膳她就将安安抱到院中,晒了晒太阳。 两人正晒太阳时,就见皇上又来了宜春宫,陆莹让木槿和莎草又搬了一把藤椅,让皇上坐在藤椅上也晒了晒太阳。 安安并不认生,每次被皇上抱在怀里时,都忍不住去揪他的胡子,成功揪到时,还会咯咯笑个不停,惹得皇上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娘亲也会拍他小屁股,他们拍得一点都不疼,安安权当皇上在逗他玩,笑得小脸红扑扑的。 陆莹也会跟着笑,还会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说她和姐姐会到处跑着放风筝,还在庄子上抓过萤火虫。 今日她又分享了一些趣事,最后极其自然道:“安安爱笑,性子也活泼,这点随了臣妾,若能在宫外长大,想必会与太子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说完,才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一般,连忙跪了下来,道:“妾身绝没有嫌弃太子的意思。” 皇上哪里瞧不出她是想带安安离开,他叹息一声,将众人都屏退后,才道:“起来吧,你也不必再试探,就算安安跟着你离开能活得更开心些,你也没法带他走,朕准你和离已实属开恩,安安乃太子的嫡长子,又是皇室血脉,岂能随你离开?” 陆莹也清楚她的要求不啻于痴人说梦,自古以来,连寻常妇人和离时都没法带走孩子,更何况皇家。 她只想拼尽全力试上一试,赌的无非是皇上对她的愧疚,对安安发自真心的疼宠,如果只让她一个人走,她宁可待在皇宫,陪安安长大。 她接连磕了三个头,“臣妾也不怕父皇笑话,其实打一开始,臣妾便想带安安离开,也无需和离,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臣妾愿意带着安安假死,世上自此再无我们二人,只要能带他走,任何条件臣妾都答应,你们想安安时,臣妾随时可将他送入皇宫。” 皇上拧眉不语。 陆莹也不想挟恩图报,却不得不为之,“臣妾那晚肯留下,也算救了太子一命,前段时间,又帮他克服了心理阴影,也算有恩太子,他日后肯定会有众多皇子,父皇若怕安安假死后,太子的位子坐不稳,臣妾可以等旁的皇孙出生再带他走。臣妾只有安安,离开后可以保证给安安最纯粹的爱。” 她眸中都含了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臣妾知道,您是真心喜爱安安,肯定不忍心让他战战兢兢长大。太子日后有了旁的皇子,也未必能照顾好安安,与其让他在皇宫中艰难求生,遭受各种算计,何不让他随臣妾离开?若只让臣妾离开,他那般小,又哪里活得下去,求父皇开恩!” 她这番话让皇上想起了幼年的太子,他何尝不是艰难求生,好几次,他险些遇害,他的五皇子也小小年龄就死在了算计中。 安安并未听懂两人的话,见娘亲跪了下来,安安白嫩的小脸皱了起来,炯炯有神的大眼眨了眨,“啊啊”叫了两声。 见娘亲不理他,他肉乎乎的小手揪住皇上的衣襟拉了拉,又“呀”了一声,仿佛在催促他,快让娘亲起身。 皇上叹息了一声,“你先起来回话,看把安安急的。” 陆莹只得站了起来。 安安这才笑了笑,他的笑很治愈,皇上心中不由软成了一团,他心中有些动容,“就算朕同意你带他走,太子也绝不会同意。” 陆莹打得就是感情牌,她低声道:“太子那里,臣妾会慢慢说服他,求皇上为了安安的幸福安康,答应臣妾的恳求。” 皇上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朕再考虑考虑。” 他愿意考虑,对陆莹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她连忙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将他送了出去。 皇上走后,陆莹才带着安安回屋,脸上也不由带了笑。 就在这时,莎草笑着走了进来,“武安伯府给您递了家书,不知是不是夫人写的。” 陆莹脸上一喜,笑道:“快给我看看。” 入宫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收到父母的信,眸中满是欢喜,她弯了弯唇,说着就展开了信。瞧见父亲的亲笔,她身形不由一晃,根本不明白上面的意思。 陆莹几乎站不稳,眼前也一阵发黑,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什么叫她母亲已去世? 莎草一把扶住了她,余光瞄到信上的字时,莎草心中也一慌,死死攥住了陆莹的手臂。 疼痛令陆莹清醒了些,陆莹反手握住了莎草的手臂,喃喃道:“不可能,母亲身体一向健康,绝不会出事。”
第48章 挡刀 母亲平日也就走路多了, 会膝盖疼,其他一切都好,伤风起热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她绝不可能毫无预兆地出事。 纵使一直在劝自己, 母亲绝不会有事, 陆莹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眼前也一阵一阵地发黑。信上的内容, 是父亲的亲笔信, 他为何这般写? 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陆莹颤声道:“传信之人在何处?让他进来。” 前来报丧的是陈妈妈的儿子,他双眼通红,面露哀伤, 进来后就跪了下来, 哽咽道:“夫人被奸人所害,毒发身亡, 请太子妃节哀。” 陆莹心口一阵绞痛,身形一晃,倒了下去,人也没了意识。 莎草赶忙抱住了她,“主子!快喊太医!” 木槿尚在禁足, 听到莎草尖锐的喊声, 她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来,她让人喊了太医,帮着莎草将陆莹放到了床上。 太医匆匆赶了过来,给陆莹施针过后, 她才悠悠转醒。意识回笼后, 她的眼泪不由坠了下来, 她不信,前段时间,母亲还来探望过安安,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莎草心中也悲痛万分,孝道大于一切,父母殁时,出嫁的女子理应回府奔丧,就算陆莹贵为太子妃也得回府。 莎草备了深衣素冠,伺候陆莹换了深衣,才道:“主子莫慌,萧太医医术精湛,素有起死回生之能,咱们带上萧太医,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陆莹恍恍惚惚被莎草拉了起来,木槿也没再管禁足的事,叮嘱了一下,一并跟了出去,两位妈妈则留下照看的安安,莎草和木槿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宜春宫。 刚走出东宫,陆莹就瞧见太子远远走了过来,两人已好几日不见,这次再见,陆莹只觉得恍如隔世。 沈翌朝她走了过来,低声道:“孤陪你回府。” 这句话恍若一把刀,狠狠刺入了陆莹心脏中,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无助又悲痛,“为何要陪我回府?你得知了什么消息?母亲究竟怎么了?她不可能出事对不对?” 沈翌动了动唇,想解释什么,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时,他没吭声,只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陆莹,她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襟,眼泪再也止不住,声音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是何意?母亲绝对不可能出事,好端端的,她怎会出事?” 沈翌没说话,他首次见她这般伤心,心口也不由跟着一窒,有那么一刻,甚至想当即告诉她真相,他终究忍了下来,他伸手顺了顺她的背,低声安抚道:“有我在。”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甚至没再自称“孤”。 陆莹险些崩溃,泪珠儿一颗颗砸了下来,她伸手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就要往宫外走。 沈翌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对宋公公道:“让人备步撵,孤陪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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