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十分耳熟,很像是闻朔的。这个发现让她吓了一跳,随即又忍不住眼前一亮,心中不禁隐隐感到得意。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一路往前走,能够感觉到听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并且叫她确定那确实是闻朔在说话:“……你准备在这儿住到什么时候?”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回答了一句什么,应当就是闻朔这两天到山里来的朋友。听声音也是个男人,只不过比闻朔要更温和一些。闻玉听见他说:“可是给你添了麻烦?” “那倒没有,”闻朔回答道,语气里有几分无奈,“只不过你来了之后,她一个人在家,这几天一直在跟我生气。” 另一个人没有做声,闻朔又问:“你要见见她吗?” 山洞里安静了许久,那人似乎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不必了,何必徒添因果。” 闻玉躲在石头后面,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原本想跳出去吓一吓闻朔的,不过等她回过神,石洞里已经安静很久了。闻朔似乎已经离开,洞内没有一点儿声音。 她怀疑里面的两个人都一块出去了,于是她悄悄爬上去,从石头后面探出了脑袋。 外头已经升起了月亮,月光照在坑底亮堂堂的。月亮照不到的地方,点着一盏油灯,在黑夜里映亮了一方厅堂。住在坑底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瓢似乎正准备从坑下的水潭里打水。他刚弯下腰,就与石头后面突然间探出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天色虽还不够晚,也足够叫人吓一大跳。 不过闻玉也没料到一探出头就看见一个人弯腰正对着自己,也被吓得一时僵在原地。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人看上去倒是长得很好说话的模样,自己要是吓一吓他,他会不会就不同闻朔告状去了? 小女孩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对方眨了几下,瞧着十分有欺骗性,实际上坏水在肚子里冒了一圈,还来不及吐出来,那人先轻轻地冲她微笑起来。 闻玉见他放下手中的水瓢整理衣摆在她面前蹲下身,看着自己的眼睛,笑着用一种十分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我听说你叫做闻玉对吗?” ……
第15章 僧人 闻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四周有檀香的气味。阳光从窗户照进屋里,外头似乎是个好天气。若不是身上隐隐作痛的伤,简直要叫人怀疑昨晚只是一场大梦,她还刚从宁溪镇带着卫嘉玉等人翻过沂山,正准备今日下山去。 而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梦境就迅速的从记忆中消退,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梦里那个男人的脸了。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隔着门听见都缙的声音:“南宫少侠伤刚好,这儿有我照看——” “我也不过皮肉伤,倒是她昏睡多久还没醒……” 随即“吱呀”一声推门声,都缙一进门便瞧见闻玉睁着眼正要坐起来,不由一惊。跟在他身后进屋的南宫仰还在说:“要是再也醒不过来……”他话说到一半,一抬头就对上女子乌黑清亮的眸子,后半截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 “闻姑娘醒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找师兄他们!”还是都缙最先反应过来,他又惊又喜地朝屋外跑去,屋里于是就只剩下南宫仰与闻玉两个人。 早先说要来看看闻玉的是他,这会儿南宫仰突然又有些不自在起来,清咳几声,别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坐在床上的女子没回应,只目光古怪地盯着他看,半晌才迟疑着开口道:“你……” 南宫仰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一颗心往下一沉,脸色都白了几分,几步走到床前,急急道:“你不认得我了?” 闻玉见他神情慌乱,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你是几天没洗澡了?” 南宫仰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叫她戏耍了一番,面色由白转红,也不知是羞是恼,气得说不出话。闻玉见他这样却不由翘起了嘴角,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 见她一笑,南宫仰心中刚生得那点儿恼意又不知怎么的,竟也如雪水那般消融个一干二净。他忙撇开脸,嘴硬道:“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他这么一说,闻玉才反应过来:“我睡了多久?” 南宫仰回答:“差不多一天一夜。” 竟有这么久了,闻玉心生恍惚:“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晚都缙带着纪城与老僧赶到时,封鸣见状不妙,用内力毁去了坑底石壁,随即趁乱离开。 在南宫仰看来,自从进山之后,发生的桩桩件件全是因为他们而起,闻玉则是被无辜卷入其中。而她不光救过自己,还救了南宫易文,一想到这儿,对她又多添了几分愧疚感激:“纪师姐的事情你应当已经听说了,在山上,我发现林中出现女子的脚印,以为是她留下的。那晚山神庙,小叔叔看出隗和通有鬼,故意放他下山,自己悄悄跟着他到了天坑,接着就遇见了封鸣,好在你出手相救,否则我小叔叔也要遭那魔头的暗算。” 闻玉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天坑?” “多亏了都缙。”说到这个南宫仰神色也有些复杂,“卫公子不知如何发现那个姓隗的有问题,他好像一早猜到了我们的身份,也猜到我们进山是为了什么,所以叫都缙跟着小叔叔下山,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就立即上山找人帮忙。” 闻玉想起那晚的乱葬岗里卫嘉玉验尸的情景,焦冼死的蹊跷,好端端的已经扎进心口的匕首怎么会断成两截,想来就是那会儿,他对隗和通起的疑心,猜到他并非是个同表面那样丝毫不通武功之人。 也幸亏他思虑周全,最后不但救了南宫易文,也使自己免于一难。 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兄长,全身上下恐怕长了一百多个心眼,虽然不会武功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这些心眼要是算计起人来,只怕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她心里生出几分难以言语的滋味,这个卫嘉玉当真是闻朔的儿子吗…… 南宫仰还在继续说:“这回是我们南宫家又欠你一份人情,你可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 闻玉却想起她那几斤猪肉来,悻悻道:“我没什么要你报答的。” 南宫仰却坚持道:“你不用急着回答,你将来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姑苏找我……我们,南宫家在江南很有名气,或许能替你想法子解决一二。” 闻玉从没出过远门,不由得问:“江南是什么样的?” 她这一问,南宫仰立即来了精神:“江南最是漂亮不过,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他张口念出两句诗,一抬头撞上女子如春水般清澈惑人的眸子,少年脱口而出,“你来姑苏,我亲自带你去看。”话刚说完,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潮又一下子涌了上来。 闻玉眼睁睁看着他忽然间慌慌张张地起身:“我……我去看看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说完像背后有人追赶似的风风火火出门去,留下闻玉一个人在屋里摸不着头脑。 南宫仰出门没多久,都缙便带了人来到她屋里,闻玉抬头一看,发现是与他们同行了一路的老僧,心中正感到奇怪,便听都缙介绍道:“这位是无妄寺的雪云大师,雪云大师会些医术,不如让他替姑娘看看吧。” 名唤雪云的老僧双手合十同闻玉点了点头,他生得慈眉善目,闻玉便也伸出手叫他诊脉。 都缙从屋里退了出去,屋里安静许久,闻玉渐渐有些走神。她侧头看着窗台上放着的兰花,那盆兰花是从闻朔的书房搬过来的,应当是有人替它浇过水了,看起来比前几日精神了些,不过还是耷拉着叶片,看上去了无生气。 闻朔是个不太擅长养花的人,只有这盆兰花在他手底下活得最久,因此他伺候得也格外细心一些。闻玉一度觉得这盆花在他心中的地位快要高过自己了,没想到他这会儿说走就走,将这盆花与她一同就丢在了这里。 正这样胡思乱想的功夫里,雪云已收回了手:“施主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闻玉摇摇头。 老僧点头道:“看脉象施主体内真气已经平复,也未伤及肺腑,稍作调养应当很快就能痊愈,不过施主可知道自己身上中了毒?” 闻玉一愣:“什么毒?” “此毒名叫思乡,月满如璧之时体内真气翻涌源源不绝,明月如勾之时,体内真气便又会逐渐消逝与常人无异。施主这毒应当是出生便在了,多年未发,只是因为有人封住了你的真气。但那晚施主与封鸣对掌,体内真气冲破气海,这才使得思乡之毒又重新发作。” 要不是听都缙说这老僧是个什么寺来的和尚,听上去似乎颇有些名气,闻玉几乎就要将他当做哪里来的骗子了。 她这反应本也是意料之中,雪云从容道:“施主若是不信,可以探探此刻你自己体内的真气。” 闻玉听后将信将疑,聚气凝神果真感觉到体内真气充盈,与过去截然不同。若说以往体内真气不过涓涓细流,此时气脉大开,如江河奔腾入海,有两股真气在丹田对冲,那晚天坑下那股鲜血翻涌的感觉又有卷土重来的征兆。 闻玉猝然睁开眼,又听老僧劝道:“施主如今气脉刚开,还不知道如何控制体内真气,还是不要轻易运功,免得体内毒性发作,走火入魔。”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感觉那上面好似还有烈火灼烧的热度,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自己身上的这番变化,但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三分:“这毒发作会怎么样?” “此毒十分罕见,据老衲所知,施主中毒多年却并未察觉此毒存在,除了有人封住了你的真气,二来与这山中气候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只要施主此生不离开沂山,不动用真气,这毒虽不能解,但也多半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此生不离开沂山…… 闻玉发了会儿愣,在今天之前她确实从没想过离开沂山。 她从前有过许多打算。比如她回来前计划着去东街的酒肆沽二两酒,村西孙家的儿子前两日好像托人又来家里说亲,她悄悄跑去孙家威胁了人家一通,这事儿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闻朔耳朵里,他要是知道了,她得拿这酒来哄人;她还计划着等过两年攒点银子,把家搬到镇上去,这样她进城的时候,可以找个人来家里照顾闻朔…… 这样的打算她做过很多,但是所有的打算里,从没有一条是不包括闻朔的。 可现在他不在这儿了,她就只剩下了一个打算,就是要去找他,问问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儿。 雪云见她微微走神的样子,又说道:“闻施主要是不愿留在山里,还有一个法子。老衲虽不知道这毒的解毒之法,但我师弟雪心多年来对世间奇毒多有研究,施主要是愿意,可以随老衲一同去无妄寺,他或许会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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