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刀闻声,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吴少陵的神情有些复杂,称不上喜悦,他看了眼一时间颓废不少的萧愈,看着他空洞的眼中慢慢泛起光亮。 吴少陵暗叹一声,默默转身出了帅帐。 他不理解,这个大魏的摄政长公主除了生得美,究竟还有什么好处,能只得万年不近女色的萧愈,在短短数月间痴迷至此。 吴少陵撩开帷幔走出帅帐,心头疑云不散,忽而他脑海中闪光一丝光亮,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吴少陵顿时停下脚步,他回头望向帅帐,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欲破之而出,他不敢相信的用力摇头,可那想法却挥之不去愈发清晰。 帅帐中,何筎风喂药的手法实在生疏,喂了几次,汤药都从唇角流出来,甚至还呛到了李琬琰。 他急出一身薄汗,忽然有一只沾满血迹的手从背后伸过来,何筎风转头,正对上萧愈疲惫的双眸,他眼底的血色未褪,透过他的双眸,似乎还能看到那时惊魂未定的影子。 “本王来吧。” 何筎风闻言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起身将药碗交到萧愈手中。 萧愈坐在床榻旁,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裳,他先洗出一个温热的帕子,将沾染在李琬琰脸上和颈上的血悉数擦干净。 他喂药的手法是出乎云慎和霍刀意料的娴熟,云慎和霍刀对视一眼,一同默默退出帅帐。 云慎心里的犹疑仍未散,他捋着胡子感慨:“不愧是御医院的院首,这世上竟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先生,您确定当时摸不到长公主的脉象了吗?” 云慎点头:“的确是停了一阵,我当时找了很久,都不曾找到。” 云慎话落,看着霍刀也跟着犹疑起来的神情,摆了摆手笑道:“如今能救活过来,是大幸。”云慎现在还记得萧愈刚才的神情:“多亏了何院首啊,不然王爷…唉。” 霍刀听到云慎的叹息,没有接话,两人一同走了段路,霍刀开口问道:“先生要回营歇息吗,大部分的军帐都搭建好了。” 云慎闻言摇头:“我还是去看看长公主的药吧,虽救活了命,但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将军呢?” “我还得去看看那个刺客,刚审出些眉目,绝不能出了岔子。” 帅帐里,萧愈将一碗汤药悉数喂李琬琰喝下,何筎风看着云慎缝合过的伤口,心叹还好他手法细致,如今出血已减少许多,等后面起了药效,应当便没有大碍了。 “听闻军中有特质的金疮粉,王爷可否让人拿来,让臣与御医院的对比一番,选最有效的供殿下使用。” “云慎说过,军中的金疮药止血虽快,但副作用强,”萧愈回忆起自己之前用过的金疮药粉,他目光落到李琬琰苍白的小脸上:“会很疼。” 何筎风闻言默了默,转身到药箱中翻出药粉,他欲替李琬琰上药,又被萧愈伸手横空截过。 何筎风一直在帅帐等到深夜,李琬琰的脉象从凶险慢慢变得好转,却一直不见清醒。 何筎风想留下来守夜,但心觉自己一开口,必然会被萧愈驳回。 他站在一旁,忽而见萧愈的目光看过来,以为萧愈要开口赶他走,不想却听见:“那边有个席子,你去睡吧,本王守着。” 何筎风愣了愣,他顺着萧愈的话看了看软席,又看了看昏睡着的李琬琰,接着低身一礼:“殿下若有什么异常,王爷即刻唤臣,臣守下半夜。” 萧愈闻言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安静坐在床榻边,寂静的夜似乎要将他吞噬掉,他的指尖至今仍然泛着寒凉。 萧愈握着李琬琰的手腕,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他一直握着,不敢松手,生怕一不留神便会丢掉。 吴少陵和霍刀从外面求见,刚走入帅帐便被睡在玄关一侧空地上的何筎风吓了一跳。 霍刀定了定神,隔着屏风,低声试探问道:“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霍刀话落和吴少陵等了等,慢慢听到屏风内传来的脚步声,很轻很缓,好似怀中捧着一个稀世珍宝,生怕打碎。 萧愈转身走过屏风,看见霍刀和吴少陵,随后带着二人走到帅帐外面。 萧愈看着外面深黑下来的天还有些恍惚,帅帐旁的篝火映着他的面庞,将他神情中的疲惫照亮的一清二楚。 “何事?” “那刺客招了,”吴少陵开口:“他说是从京城灵源寺上逃下来的,霍刀说之前在灵源寺时,长公主就已经遇刺过一次?” “是安明栾,他在南境节节败退,便想通过刺杀长公主嫁祸王爷,搅浑京城的水,自己得以安生。”霍刀语气恨恨:“不想将京城的羽翼都拔干净了,出了城门还让那姓安的得手了。” 萧愈负手于背后,攥紧的大手,骨节透着青白,他一言不发的听着霍刀和吴少陵的讨论,等他二人安静下来,才开口询问。 “那刺客可有说为什么还要兵行险招?” 此事若发生在京城还尚等理解,可如今刺杀李琬琰的事情早已揭过一阵子,连前丞相这样在背后布局谋划之人都已落网,像今日行刺之人这样侥幸逃脱出来的漏网之鱼,应该更加隐姓埋名,苟且余生才对。 怎么可能面对十数万大军,以一人之力,冒着一定会被抓的风险,还要对李琬琰下手。 “这……”霍刀一时倒没想这么多,他与吴少陵对视一眼,决定再去问问。 霍刀转身往牢房而去,吴少陵慢下一步,拦住要回帅帐的萧愈。 “阿愈……”他将萧愈拦住,却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萧愈看着吴少陵纠结的模样,他心急回帐中,不想与磨蹭,忍不住蹙眉:“有什么事?” 吴少陵在萧愈不耐烦的神情下,咬了咬牙:“我忽然想起,你当年大伤初愈时,曾颓废过一段时日,因为一个女人。” “是不是她?”吴少陵盯着萧愈:“你曾经与我说过,你在京城里曾有一个相知相爱的女人,即便她背叛你,你还是忘不掉她。” “阿愈,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她?” 萧愈与吴少陵对视,他在他愈发激动的语气下,慢慢收回目光,他抬手推开吴少陵,径直往帅帐中。 吴少陵看着萧愈回避的反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而喊道:“萧愈!她不值得,今日你救活了她,来日她一定会再次背叛你。” “她根本不是真的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吴少陵的声音飘荡在初夏深夜的晚风里, 萧愈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的返回帅帐。 一入帐内,便见醒来正叠被子的何筎风。 四目相对, 何筎风将萧愈沉冷的面色尽收眼底, 眼看着他片刻不停顿的绕过屏风, 走进内帐。 萧愈走到床榻旁, 看着还昏睡的李琬琰,她白嫩的额头浸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萧愈抬手, 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细汗,忽而他的指尖一顿,剑眉瞬间蹙紧。 李琬琰的额头一片滚烫, 烛火一样灼烧着萧愈的指尖。 何筎风听见萧愈的声音, 急忙从屏风后跑进来,俯身一诊脉, 神情不由大变。 “殿下发热, 多半是伤口发炎引起的, 若不能及时退热,会很危险。” 萧愈闻言,才松缓几分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他急忙召人, 将云慎也唤了过来。 云慎和何筎风斟酌出一个药方, 煎了药, 喂李琬琰服下, 久等不到见效。 天边泛起鱼肚白, 萧愈整夜未眠, 一直守在李琬琰身边, 牵着她滚烫的小手,不停的用湿帕子替她擦拭额头,脖颈,试图用最古老的法子替她降温。 这一整夜,过往十数年的记忆,像车轮一样在脑海中滚滚而过,无数黑白画卷般的曾经,只有柏茗堂的年岁沾染色彩。 柏茗堂的深秋,满天枫叶,夕阳暖得像冬日围炉,她推开朱红色褪漆的宫门跑进来,笑着唤他:“阿愈!” “阿愈……” 萧愈晃神,如梦初醒般,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李琬琰,俯身耳畔贴近她,想要确认那声呢喃。 “阿愈……” 又一声,萧愈听着李琬琰细若蚊蝇的声音,握着她的大手忍不住一颤。 “我在,琰琰,我在。”他急忙回应她,颤抖的指尖轻抚上她的面庞,他等着她醒来,却许久许久,不见她睁眼。 她似乎是在梦里想到他。 萧愈心口一疼,他将李琬琰的小手攥得更紧。 何筎风和云慎研究好几个时辰,终于发现不起药效的原因,他们少了一味调制温和的药引。 随军都是些常备药,云慎和何筎风不死心的去药品库房找过,连暂时可以替代的药引也没找到,如今若想要李琬琰退热,只有两条路,要么折返回京,要么继续南下去距离最近的隋州城。 何筎风将情况禀告给萧愈,算过路程,折返回京至少需要两日,改道去隋州城只需半日,对比下来,萧愈决定亲自带着李琬琰前去隋州。 消息传到吴少陵耳朵里,他不顾霍刀的阻拦,直奔帅帐,看着像石柱一样守在李琬琰床榻前不动的萧愈,不解不忿的情绪再次涌上。 吴少陵张口想要与萧愈理论,被萧愈投来的眼神止住,他抿了抿嘴,先转身走了出去。 萧愈重新洗了手帕,叠好覆在李琬琰额上后,起身向外走,撩开帐门前的帷幔,便见等候在外面急躁不安的吴少陵。 吴少陵看见萧愈,大步直奔他身前:“阿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领兵打仗岂是儿戏?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萧愈闻言,看了眼神情激动的吴少陵:“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隋州。” “她不是带了个太医,你若不放心,大可拨出一队人马从旁随护,再不放心,你哪怕派霍刀跟她去隋州,也好过你亲自去啊。” “我心意已决。”萧愈淡淡开口,他眼底一片青黑,眸底疲倦之意明显。 他话落闭了闭眼,接着似乎轻叹一声:“我去隋州之事无需声张,只你们几日知晓,你继续带大军南下,等到剑南道时,她应该会脱离危险,我自会及时赶回去。” “阿愈!你知道我不是在意时间,我在意的是,你为了她,抛下数十万大军。” “够了,本王心中有数,你只需听令便好。”萧愈蹙眉打断吴少陵,他看了眼霍刀,随后转身返回帅帐。 “阿愈!王爷!”吴少陵欲追赶,被霍刀拦住,他一时推不开霍刀这个傻大个,气得原地打转,眼瞧着萧愈没入帅帐的背影,忍不住气恼:“萧愈!你在她身上吃得亏还不够多吗!” 霍刀拦着吴少陵,等萧愈回到帅帐,才放下手臂,他忍不住劝道:“这么多年,王爷下决定的事,岂会改变。” “总之如今还不到战时,安明栾那边还未劝降,开战之期尚不能定,我们只需听命领好兵,便是给王爷最大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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