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夫人将手腕上的药粉拿帕子擦拭掉,转头吩咐丫鬟按照何筎风的方子重新备药。 何筎风回头看着丫鬟离开的背影,转回头,就见知县夫人瞧着自己。 “先生究竟是想打探什么?”知县夫人的语气变了几分,不似先前温和,多了些警惕。 何筎风知道如此下去,定会引起夫人怀疑,他先是低身一礼,抬起头时说道:“夫人恕罪,是在下无意间打探到天子的圣驾南巡,就快到此处,在想是想向知县大人打听一番,天子可会来我们这里,在下有些皮毛医术,若有机会也想去京城闯荡一番,要是能有机会见到天子,更是在下的造化了。” 知县夫人听了何筎风的解释,神色缓和几分,倒是能理解他的想法。 毕竟身负才华之人,谁不想一展宏图。 “看在你我有些缘分的份上,我实话告诉你,官人此番去郡上正是为了接驾,但天子之尊,可会到我们这样的地方,我便不得而知了。”
第72章 因为知县被临时调走, 老夫人的寿宴有些不欢而散,何筎风和明琴提早回了家。 两人到家时,李琬琰正在厨房生火, 打算给他们准备晚饭, 案板上菜已经切好了, 明琴见了忙跑上去帮忙, 何筎风一把拿过李琬琰手中的柴火,蹲在灶台前, 往火里慢慢添柴。 “早上不是和小姐说,不必管我们两个。”何筎风看着炉子里烧得正旺的大火,担心道:“若是烧到手可怎么好。” 李琬琰被何筎风抢走了手上的活计, 便转身洗菜:“我哪有那么笨, 你瞧,我不将火生得好好的?” 明琴听见两人的对话, 在旁总结道:“小姐, 他不是说你笨, 他这是关心则乱。”明琴提了提手里正在剁鱼头的刀:“你瞧,他从来都不嫌我笨。” 何筎风听见明琴的调侃,耳朵不由一红,他抬眸瞧了她一眼, 接着下意识去看李琬琰。 李琬琰闻言笑着耸耸肩:“好了, 我心疼你, 一会我来切肉。” 明琴才不肯李琬琰动刀, 一边加快速度, 一边道:“这点小事, 对奴婢小菜一碟。” 何筎风看着李琬琰再平静不过的反应, 心里有些失落, 他收回目光,又填了些柴。 三个人围在厨房里,说说笑笑一起准备着晚饭。 何筎风将在知县府上打听来的事,悉数告诉李琬琰。 若按知县夫人的话,萧愈最近也就只到郡上,若他后面还打算往县里开,便没必要惊动下面的各个知县,全部赶到郡上去接驾。 李琬琰分析完,何筎风便点头:“我也是想的。” “既如此,那我们便先不搬家了,不过御驾在郡上的这段时日,我们还是小心行事,非必要不出门,药铺和点心铺都关上一阵,等风头过了再说。” 李琬琰说完,明琴立即拍手,她住在这里的时日虽不长,可若真搬家,她是一个万个舍不得。 三人一边商议着,一边将饭菜做好,一人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到正厅,何筎风放下菜后,又折返回去盛饭。 *** 与此同时,知县府上,老夫人派了名善骑马的家仆,快马往郡上给儿子送桂花糕和柏叶酒。 家仆彻夜赶路,终于在第二日一早赶到郡上,四处打听家主下落,才知和一众在郡守府上,正接待圣驾。 家仆自生来就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更别提得见圣驾,他无处可去,只能提着食盒等在郡守府外。 萧愈没到一处,除了让霍刀带着亲信拿着李琬琰的画像,暗暗在当地各处寻找,他还会叫来当地官员,一一当面考察政绩,筛选出或有才干或庸碌的官员,除此之外,他也会拿出李琬琰的画像,给下县的官员传看。 但无一不是摇头说,未曾见过此人。 霍刀带着日日带着人早出晚归,几乎将城中搜遍,仍是一无所获。 吴少陵每日看着霍刀披星戴月忙着找人,只在旁边看热闹,从不插手帮忙,在他看来,霍刀就是大白天打灯笼,白费功夫。 果然,在此地也是一无所获,明日萧愈就要启程去下一个郡,吴少陵帮着萧愈粗略算过,按照他这样的找法,耗上十年,他就能将国中上下找个遍,到时候他也彻底死心了。 萧愈将郡上官员见了个遍,没有人说见过李琬琰,他又让各县将近两年间新迁入的人口统计名册交上来,连夜看了个遍没发现任何端倪。 按计划,萧愈今晚要出城,宿在驿站,次日一早就前往临郡。 郡守带着官员在府门外跪送圣驾。 等萧愈上了马,吴少陵第二个翻身坐上马背,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骑马走在最前面漫不经心的开路。 路过郡守府门前的一座石狮像时,吴少陵原本松散的神情瞬间一凛,他立即策马冲过来,快速拔出藏在怀中的匕首:“谁!” 躲在石像后的知县家仆瞬间吓得跪了地,手中的食盒一歪,柏叶酒洒了大半。 吴少陵看着跪地的家仆,冷峻的神情不变,他垂眸睨了眼食盒:“这里装得什么?” “回…回…大人,桂…桂花…花糕和柏…叶酒。”家仆瞅着吴少陵手中的刀,魂都要吓飞了。 “既装得这些,那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吴少陵怀疑道。 家仆闻言欲哭无泪,他只是悄悄躲在石像后面,偷窥一下天颜,不想刚一露头,天子的模样还没看清楚,便被人抓了个正着。 “我…我是奉老太太之命,来给知县大人送…送吃的。”家仆连忙搬出自己认识的最大的官,来为自己开脱。 吴少陵闻言,向后稍了几步马,瞧向郡守府外,跪在地上一片不明状况的官员。 “哪个知县?” “刘…刘知县。”家仆连忙道。 萧愈沉默看着吴少陵大张旗鼓的行径,等他提着小贼策马回来:“阿愈,我怀疑他是刺客,要不要审审?” 家仆一听,瞬间吓软了腿:“大人救我!” 刘知县在家仆被提上前的一瞬,便识出了是自己府上的,他哪敢承认,将头低埋着,想要躲过一遭,不想下一瞬,就听见吴少陵的声音响起。 “哪位是刘知县?” 身边的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刘知县跪在地上,顿觉如芒刺背,心知自己藏不住,不得不抬起头,慢慢从人群中爬出来:“是…是微臣。” “这人自称是你家下仆,你可认得?” “回…回吴大人,他是微臣老母身边的下人。” 吴少陵见刘知县承认了,更来了兴趣:“那本官倒要好奇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点心,竟值得家仆这样大老远的送过来。” 吴少陵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掀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是一叠精致的桂花糕,和洒倒的酒瓶,酒水洇湿了半面桂花糕。 吴少陵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县城,竟还能做出如此精细的点心,模样可与御膳房的媲美。 其实早在从石像后面提起家仆时,吴少陵便认定这人不是刺客,他故意挑出后面的事,实在时南巡的日子太无聊,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他更不可能像霍刀一样傻到满大街去找一个死人。 他确认了不是刺客,同时也知道自己这样小小胡闹一场,解解闷,萧愈也不会恼他。 刘知县被吴少陵这一番满带怀疑的话吓得心上一抖,连忙解释道:“回…回吴大人,是因为家母,家母昨日过寿,许是念臣不在家中,特地才派了下人前来送点心,这…这点心也没什么稀奇,只是县上近来新开的铺子,两个姑娘做掌柜,县上的人都说点心好吃,家母才慕名请来,许是真的好吃,记挂着微臣没有口福,才千里迢迢送来。” 刘知县虽然在向吴少陵解释,但眼睛时不时瞄着萧愈,生怕天子一时间又有什么不悦,摘了乌纱帽是小,可千万别摘了他的脑袋。 吴少陵将刘知县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他时不时瞄向萧愈的目光,吴少陵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个狐假虎威的狐狸,一时间也没什么趣了。 他从家仆手中拿过食盒,递给霍刀,教他验验有没有毒。 霍刀在萧愈的另一侧,见吴少陵将食盒朝自己递过来,他可不敢直接越过萧愈身前解下,正向绕过马后接过食盒,却见原本坐在马背上,隐隐有些不耐烦的萧愈,突然一把抓住食盒。 吴少陵和霍刀,连带着众人,都被萧愈的举动弄得一愣。 萧愈对吴少陵胡闹的忍耐本已经到了极限,在他递食盒的时候扫了一眼,正打算开口结束这场闹剧,可他看到那碟桂花糕,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迎面充斥来,他下一瞬便想起来,从前在未央宫的茶案上总会摆着这个点心,李琬琰喂他尝过,说是明琴最拿手的点心。 萧愈一把夺过食盒,拿起一块就要尝尝,却被吴少陵一把抢走:“陛下!还没验毒!” 吴少陵给霍刀递了个眼色,霍刀连忙上前小心翼翼从萧愈手中拿过食盒,从怀中拿出贴身包着的验毒银针,将每块点心一一试过。 吴少陵一瞧萧愈这失常的反应,便知道这块桂花糕不简单,莫非还能与李琬琰扯上关系? 吴少陵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玩闹这一场,他转手将糕点递给家仆:“你吃。” 家仆接过来,乖乖的吃掉。 吴少陵见他吃的毫不犹豫,又有银针验证,这才放心点心无误。 他挑了一块没有被酒水浸泡过的点心,双手递给萧愈。 萧愈拿过点心的手忍不住颤抖,他将点心送到鼻息,是一股熟悉的桂花香,他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他将点心送到口中,霎时间熟悉的味道充斥口腔,萧愈眼睛霎时一红。 吴少陵也吃了一块,一尝便知是御膳房才能做出来的口味。 刚刚刘知县说开点心铺的掌柜是两个年轻姑娘。 “刘知县,”吴少陵招手将人召上前:“那两个姑娘长什么模样,其中一个,可是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岁,容貌十分出挑惊艳?” 刘知县被吴少陵的话给问住了,他没去买过点心,也没见过那两个掌柜,只是听闻是两个年轻姑娘。 刘知县正犹豫着如何回答,忽然一直跪在一旁的家仆开口:“奴…奴才虽没见过,但听过县上百姓们夸赞掌柜的容貌赛西施…” 吴少陵一听这话,连他都开始动摇了,难道这李琬琰也能“死而复生”不成? 萧愈闻言,握在缰绳的上愈发用力,他一刻都不愿再等下去。 “去县城。”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江南的秋带着京城不可多得的温暖, 药堂和点心铺都不开张,三人在家中闲下来,便将几案搬到庭院里, 在满树红叶下铺一张竹席, 又在席上盖一张柔软的兔毛毯子, 三人坐在席上, 围在几案上煮茶聊天。 李琬琰捧着茶盏出神,她昨晚又梦到了萧愈, 梦里的场景分外凌乱,她回忆着梦境出神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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