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日魏军是半夜攻入西城,赫连昌后来又闹了一出不大不小的乱子。拓跋焘受降便被安排在了今日一早。 等到戌时一到,赫连昌便会带着朝中的百官,在魏军的押解下,向拓跋焘正式称臣,执跪礼,献降书。等受降之后,拓跋焘才会正式宣布对于统万城的处置。 整个统万城里的夏人,都在战战兢兢地等待他们即将的命运。是被押送至北魏为奴?还是成为魏的辖郡?多少人的命运都将在今日被改写。
第三百二十六章 、疗伤 此时卯时才过,拓跋焘感觉自己不过是才打发走了赫连珂公主,人还没完全睡着呢,就被外面的争执声吵醒了。 先入耳的是宗爱低低的劝告,“不行。您不能进去。陛下才刚歇下,一会儿就要起来受降,您就是有再紧要的事,也得等陛下起来再说。” 紧接着是花木兰的声音,“人命关天,等陛下醒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内侍大人还请帮忙通告一声,否则……我就只能硬闯了。” 宗爱惊疑地抽气道:“私闯寝殿,你要造反不成!” 花木兰早就看出来宗爱同邀雨不对付,就怕宗爱从中阻拦,便刻意没有说是檀邀雨中毒了。 宗爱可是从宫里磨练出来的人精儿,昨日拓跋焘让花木兰去查檀邀雨的下落,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才不过一个时辰,花木兰便这么惊慌失措地跑来要见陛下,再笨的人也知道肯定是檀邀雨出事儿了。 不过花木兰不知为何没有明说是檀邀雨的事儿,宗爱便借机装糊涂。 若能拖住花木兰,就能让檀邀雨多受点儿罪,说不定还能让那个自命不凡的臭女人一命呜呼。 即便是拖不住花木兰,陛下怪罪起来,也是花木兰禀报不清不楚,弄不死檀邀雨,能连累花木兰也不错,免得这个新得圣宠的护卫总在他眼前晃悠! 两个人在原地拉扯了两下,就听阁内传出拓跋焘的声音,“花木兰你进来吧。” 花木兰狠狠地将宗爱的手甩到一边,不去看宗爱似笑非笑的嘴脸,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阁内。 拓跋焘显然是刚醒,他人坐在床榻边,整个身体佝偻着显得十分疲乏。他面朝下,将自己所有的表情都从花木兰的视线中隔绝开来。 拓跋焘干哑的嗓音先一步响起,“你找到她了?她是不是不肯跟你回来?” 花木兰一愣,随后才明白过来,忙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陛下,天女并非不肯回来。而是被夏朝的拜火教埋伏,身中幻毒,属下找到他们时,天女人已经晕过去了!属下需要陛下的许可,才能带祝融郎君去为天女解毒!” “你说什么?!”拓跋焘整个人几乎是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她中毒了?!情况如何?她人在哪儿?快带朕去见她!” 拓跋焘也不等花木兰答话,一叠声地往外冲,冲出去外面才听宗爱喊道:“陛下!你还没更衣!您的鞋子还没换呢陛下!” “更什么衣!你去给朕取件披风来!”拓跋焘说话间脚下也不停,拉着花木兰催道:“赶紧前面带路!” 花木兰见拓跋焘方寸大乱,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属下得先去接上祝融郎君,不然怎么给天女解毒?” 拓跋焘闻言脚在半空中顿住,随即缓缓落下,他想了片刻才递了块令牌给花木兰道:“你去接祝融。记住只有祝融。让他们看好秦忠志,若是被秦忠志走脱了,他们就一个都别想活命了。” 花木兰隐约猜到,拓跋焘是想借秦忠志挟制檀邀雨,可她觉得以檀邀雨的性格,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陛下这么做,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就在花木兰愣神的瞬间,拓跋焘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拍得花木兰人一趔趄。 拓跋焘满脸急躁地道:“发什么呆,快去啊!” 花木兰呲着牙忍着疼道:“陛下,天女他们还被拦在西城城门,没有陛下的御令,城门不敢放人进来。” “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拓跋焘气得脸都涨红了,立刻招手叫来了个侍卫,“你赶紧去让城门放行!将天女直接带到赫连昌原本的寝殿!” 拓跋焘自己虽然不愿意奢靡丧志,却不介意把夏宫里最好的寝殿给檀邀雨。 此时宗爱也赶了上来。他适才返身回屋去取斗篷,原以为以拓跋焘走路的速度,他就算跑断腿也追不上了。谁想拓跋焘竟在此停留了一下,这才让宗爱松了口气,忙帮拓跋焘将斗篷披上。 宗爱似是好意提醒道:“陛下,戌时您就要接受夏朝称臣,这眼看时辰也要到了……” 拓跋焘此时哪会在意赫连昌的感受,他面色森冷地道:“那就让他们跪等好了。居然敢暗算邀雨,朕看他们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拓跋焘一瞬间的气势逼人,让宗爱吓得退了两步,缩在旁边,结果依旧没躲过拓跋焘的一脚,“愣着做什么,赶紧让人去把寝殿收拾出来!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污了天女的眼睛!” 此时拓跋焘的心中五味杂陈。他听到花木兰讲话的声音时,立刻就知道是檀邀雨有消息了。 然而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檀邀雨不愿意回来,甚至怀疑她已经离开统万城了。 当花木兰告诉他,邀雨是因为中毒而没有现身,拓跋焘甚至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担忧还是高兴更多一些。 拓跋焘直接骑马先一步到了寝殿。若不是檀邀雨,他估计都不会这么快踏进这里。只是此时满眼的富丽堂皇也似轻纱雾霭,明明在那儿却好似入不了他的眼。 拓跋焘焦躁不安地在门口打转,不时地往外面张望,连手上的马鞭都忘了放下,好像恨不得自己的马鞭子能变长,替花木兰抽几下马! 祝融很快也被花木兰带来了,紧接着是檀邀雨的马车。 为了怕拓跋焘起疑心,嬴风带着卢水胡人依旧留在地宫里,一边寻找各个出口,追捕另外几名受伤的红袍使,一边为邀雨他们做策应。 云道生怕子墨一时心急,同拓跋焘再起冲突,所以坚持跟着邀雨入宫。墨曜之前一直在帮忙照看范家的老母和疯媳,此时也被叫上一同入宫,照顾檀邀雨。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可看到檀邀雨半个身子都是血时,拓跋焘顿时瞳孔一缩,手上的马鞭咯得他掌心生疼。 御医早就被传唤来了。拓跋焘不放心夏宫里的太医,特意让随自己出征的北魏御医来替邀雨看伤。 碍于邀雨女子的身份,御医也只能隔着屏风,通过墨曜口述来了解邀雨的伤势,再指导墨曜如何处置伤口。
第三百二十七章 、 檀邀雨身上的伤不少,看着虽然凶险,但她都拼命地避开了要害,只要安心静养就能痊愈。 墨曜按照御医的指示将邀雨的伤都处理好,又给她喂了一碗药下去以后,邀雨的脸色却依旧不见好转。 墨曜急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轻声唤着邀雨:“女郎,女郎,您醒醒。您听得到婢子说话吗?” 见檀邀雨毫无反应,墨曜焦急地隔着屏风喊道:“祝融郎君您快进来,快帮女郎把毒吸出去!” 祝融立刻转过屏风,先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进邀雨的嘴里,让她喝下。随后他抓着邀雨的手指吸了一下,却很快又停了下来。 墨曜见了急道:“怎么了?您怎么不吸了?” 祝融啊啊哦哦地说了半天,偶尔蹦出两个字,却很难让人理解他究竟什么意思。 最后竟是宫中的太医先反应过来,对拓跋焘道:“陛下。臣猜想,这位郎君说的,可能是天女并非中毒。”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只有祝融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中毒?”拓跋焘拧着眉头道。 子墨无言地望向屏风后邀雨的身影,这个结果,他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 他们两个第一次从右护法手中逃脱时,子墨就曾经将祝融血做的解毒丸给邀雨服下。可服下之后,邀雨的状况却并没有缓解。 子墨开始还以为是药丸失效了,如今听御医说,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御医继续解释道:“臣听闻,夏宫中人喜爱服用一种欢喜丸。食之可让人产生愉悦之感。臣猜测天女体内的,应该也是类似的药物。这种药久食会对人体有消耗损伤,甚至成瘾,但若只服用一次,并不会要人性命,所以是毒也非毒。” 拓跋焘不耐烦地问:“你说了半天,到底有没有治疗之法?” 御医无奈地摇头,“恕臣无能。若是没有药方,实在不知从何下手。方才听几位所说,似乎天女中毒并不深,兴许挺一挺,等药效过去就好了……” 拓跋焘闻言就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挺一挺?!你没看见她脸白得跟纸一样!你居然说让她挺一挺!” 御医被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建议道:“或许夏宫中有人知道药方,若是有药方,或许能配出抑制的解药……” 子墨此时开口询问御医道:“若是找到幻药的药膏,你可能识别出里面的药材?” 御医也不敢打包票,有些为难道:“或可一试。” 子墨立刻就往外走,连他自己身上的伤也不治了,“我去找药膏。墨曜,看好雨儿,一步都不能离开。” 墨曜立刻答应了一声,“喏!婢子就守在这儿,眼睛都不会错开一下的!” 子墨一走,拓跋焘就回头去问宗爱:“夏宫的人都在哪儿?” 宗爱忙答:“原定了戌初向陛下递交降表,所以夏宫中人从卯末就已经跪在大殿外等候了。” “走吧。也该让他们知道做臣子的本分了。” 拓跋焘到达大殿前时,整个夏宫的人都如宗爱所说,按身份等级跪在地上。他们已经这样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最前面的赫连昌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颤抖了。若不是魏军的长刀就在眼前,他早就已经躺在地上装死了。 而最折磨夏宫诸人的,还不是长时间的跪姿,而是内心无数的惶恐不安。 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时辰,拓跋焘却迟迟没有现身?难不成他改变主意了?难道他要斩草除根? 各种不祥的猜测,如同野草般在所有人心中疯长。恐惧让他们真的见到拓跋焘时,浑身发抖,有不少人甚至直接哭出了声。 “听说夏皇在宫中供奉一种拜火教。还服用过不少仙丹。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中还有谁是拜火教的教众?又有谁有仙丹可以奉上?” 拓跋焘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夏宫的所有人都问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昌才似十分舍不得地道,“臣还有些欢喜丸,可以奉给陛下。” 拜火教的人从统万城被攻陷就再没露过面,若不是担心以后没有欢喜丸吃,赫连昌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那朕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拓跋焘表面似乎和颜悦色,可不知为何,他微微前倾,充满掠夺性的姿势却跟他的表情十分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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