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又急又担忧,昨日她做主拦住妹妹,放子墨郎君进去同仙姬说话。本意是想二人能化解误会。却没想到事情变得更严重了,仙姬原本只是情绪低落,如今竟直接病倒了。 墨曜望了眼塌上的邀雨,又去看营帐门口。连姐姐都从何大人那儿赶过来了,子墨郎君应当也知道仙姬病了,怎么还没来呢? 拓跋焘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平时子墨护檀邀雨护得紧,恨不得拿个罩子把檀邀雨罩住。此时邀雨病了,他却不知所踪,委实蹊跷。 拓跋焘问棠溪道,“你家仙姬那两个护卫呢?” 棠溪晃了下神才意识到拓跋焘说的是子墨和祝融。还未等她想出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见赢风推门走进帐来。 “小师弟和祝融替我找药去了。”赢风随口道。他也不待人招呼,径直走到邀雨的床榻边坐下为她把脉。
第一百六十二章 、知心小哥哥 替邀雨把了脉,见她果然只是有些低热。赢风暗自松了口气。 “药呢?”赢风理所当然,又极其自然地问棠溪。 棠溪不自觉地就把赢风当主子一样答道,“药?御医在看着熬。婢子这就去看看。” 赢风点头,“一熬好就端过来。我要为你家仙姬调息。你们且都退出去吧。” 拓跋焘一皱眉,他倒不知道,这赢风什么时候成了邀雨营帐里的主子。能对下人呼来喝去,对他堂堂魏皇也能颐指气使了。他更不可能留赢风同邀雨单独相处,特别还是在邀雨生病的时候。 于是拓跋焘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朕还是留下来,看着仙姬喝了药再走。” 嬴风一脸无所谓,“陛下心里清楚,仙姬若是一直病着,您那八万大军就要原地不动地等柔然人跑进草原深处了。” 拓跋焘恶狠狠地瞪了嬴风一眼,最终顶不住大军延误开拔的风险,怒气冲冲地甩袖而走。出了营门还能听到他吩咐外面的守卫,“看严了,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准入内。若是走漏了消息,你们都提头来见。” 拓跋焘都走了,其他人自是不敢多留,纷纷退出营帐。 嬴风却没急着给邀雨调息,反倒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邀雨脚边的床柱上。 “你就那么想嫁他?” 两人沉默着坐了许久,嬴风才突兀地开口问了一句。邀雨原本一直盯着帐篷顶发呆的眼神缓缓转向嬴风。 又是许久的安静,邀雨才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邀雨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说她是真的没想过。正如同没想过子墨有一日会离开她,她同样也没想过子墨会成为自己的良人。 嬴风原本悬着的心倏地落了地,人切实地松了口气。结果他没屏住,这口气松得竟发出了声音。 邀雨蹙眉,疑惑地看向嬴风。 嬴风忙讪笑着鬼扯道,“他虽然脾气差了些,好歹也是我同门的师弟。你今日若真是要强拧着他跟你结亲,我倒不知该偏帮你们谁了。” 邀雨轻哼,“我竟不知道你们两个何时关系变得如此好了?之前还把对方揍得姹紫嫣红的。” 嬴风尴尬地笑道,“你难不成没听过,男人的情谊都是靠打出来的?不打不成兄弟。” 邀雨明知道嬴风夸大其词,却还忍不住问他,“那你可知道,子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嬴风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他知道啊。除了檀邀雨和子墨这两个当事人看不清,怕是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他嬴风可没大度到帮着子墨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只好又厚着脸皮辩解,“其实我们俩也没好到那个地步……” 邀雨闻言,又转过脸望向帐篷顶,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们同是男子,能多少懂得一些呢……我如今,是真的不知道该问谁好了……” 邀雨想过去问娇娘,可娇娘如今人都不知所踪。她也想过写信给母亲,可这信势必要经过秦狐狸的手。若是被秦狐狸看笑话,邀雨宁可不问。 想了一圈也没有合适的人,邀雨的拧劲儿就上来了。索性想自己想明白。可这事儿已经进了死胡同,她越想脑子越是一团浆糊。 嬴风探过身,脸上挂着些嘲弄的笑道,“因为无人可问,所以你就半夜出去吹冷风?” 方才一探上邀雨的脉,就感觉到了寒气。略微猜测,就知道这丫头定是夜里又偷跑出了营帐。 邀雨叹了口气,认真道,“我爹以前骂二哥,都是说‘你滚出去吹吹风,醒醒脑子’。谁曾想我竟越吹脑子越混沌。” 嬴风被她逗得“噗呲”乐出了声儿。索性换了个方向,大大咧咧地在邀雨身边躺下,一只手撑着脑袋,仔细看邀雨的脸道,“这么看着明明是个挺精明的丫头,怎么傻起来能冒烟儿呢?” 邀雨怒视嬴风,“你说谁!你才傻得冒烟儿呢!我……诶?我怎么在冒烟儿?”一低头,见嬴风另一只手正搭在自己脉上传真气给她,帮她驱寒,邀雨气得一甩手,“你走开!我不用你帮我!” 嬴风索性一抬手,任邀雨把胳膊抽回去,又用被子把自己的全身盖了个严严实实。他看着如同一只胖蚕蛹的邀雨笑道,“你若是愿意,就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邀雨满脸嫌弃,“就你?大嘴巴一个。告诉你跟告诉所有人还有什么不同!” 赢风立刻满脸委屈,“我可是屈打成招的。你不让我伤了子墨,我就听话地任他拿真气冲我的死穴。你知道我是最怕疼得了,实在是扛不住了,才告诉他的。” 邀雨气哼哼道,“巧舌如簧,自以为是。” 嬴风理所当然地自夸,“什么叫自以为是啊?别的不说,至少师兄我找情报的功力可是无人能及。不说别的,至少我知道子墨现在何处。” “他在哪?”邀雨腾地从榻上坐起身,引得自己又一阵头晕。 嬴风心里有些醋意,却也知道自己如今的那点儿单相思,跟子墨和邀雨的羁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扶着邀雨又躺回去,安抚她道,“你吹一晚的风,他自然是在暗中守着你也吹一晚的风。他情绪有些不稳定,跟你一样也有些发热,我点了他的睡穴,让祝融守着他呢。” 邀雨揉了揉又晕又疼的脑袋,询问道,“他可看了大夫了?” 嬴风懒懒答,“就他那点儿低热,药要是喝晚点烧都退了。他好歹是个男子,又不像你这体质,药石无用的。” 其实邀雨,子墨,嬴风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心病。 嬴风见邀雨知道子墨的去向后依旧沉默,便打算将心比心地先跟她说点儿自己的事儿。好让邀雨能没有顾忌地同他袒露心声。 “其实我从小就被我师傅抓去学各种乱七八糟的功夫。我本来还有好几个族兄弟,都跟我差不多大。可自打师傅挑中了我,那几个兄弟就不知道被族人打发到何处去了。我至今都没再见过。” 嬴风干脆跟邀雨头并头地躺了下来,接着道,“看你还有家人护着,我就觉得不公平。都是同一个门派的,怎么规矩就不一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背后插刀子 邀雨听嬴风自顾自地说起往事,也不拦他,只静静地听着。 忽然邀雨想起了什么就问道,“你说过,你们这一支是扶苏公子的后裔。那秦始皇不见了踪影的传国玉玺可是在你们那里?” 嬴风不知道邀雨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也无所谓道,“那东西若真在我们手中,怕是族中的长老早就闹着要揭竿而起了。何至于隐姓埋名至此。” 邀雨又问,“你既然从小就入了师门,那你对师门的事情知道多少?” 嬴风摊手,“怕是不比你多。我师傅常年闭关,连指点我功夫都是随便扔竹简给我让我自行研习。这么多年我同师傅见面约莫不超过十日。” 邀雨无力地叹息道,“难不成认了徒弟后扔下不管,就是咱们师门的规矩?” 嬴风微微睁大眼,“你这么说,倒真是有点儿这个意思。我还问过师傅,什么时候能跟他老人家去师门看看,师傅总说‘时候未到’。” 邀雨想了想,最终决定告诉嬴风道,“我师傅一心在寻什么‘天下英主’,似乎正四处游历。我看啊,咱们师门……怕是都荒芜了吧……” 她说完,两人又同时叹了口气。姑且不说两位师傅有什么误会,以至于厌恶对方的徒弟,但两位老人家这行事风格却是很一致啊。 被嬴风这么一打岔,邀雨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烦闷和迷惑了。 嬴风见她眼中又有了光彩,才放心道,“其实你无须这般纠结。等日后你们碰到心中欢喜,非他不可的人,自然就知道如何决断了。” 邀雨微微沉吟,“若是子墨日后遇到喜欢的人?”她认真想了一会儿,“的确,若真有那一日,我定会成全子墨,让他开心。” 邀雨冲嬴风笑笑,“今日多谢你了。你说得没错,是我钻了牛角尖。”她又打量了嬴风一会儿,“子墨说,师兄已经与人订过亲,交换了定情的玉佩。那女子可是你此生钟情的人?果然……这种事还是要经历过才能有所感悟啊。” 嬴风此时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好你个子墨!平时温文尔雅的,竟然在人背后插刀子!那玉佩子墨明明当时就看出是假的了,竟然还煞有介事地说与邀雨听! 嬴风望着邀雨,想解释却说不出口。毕竟他方才还一副我是大师兄,我什么都懂的拽样子。 嬴风望着邀雨扑闪扑闪的睫毛,忍着想伸手去摸一下的冲动,心中满满的情意道,“是。等你哪日经历了那种感觉,你就知道了。” 那日之后,邀雨的心结得以开解,又有赢风帮她调息,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康健。倒是子墨,出于赢风的私心报复,硬是在床上多躺了几日。醒来后由于连续几日都只进了一点儿吃食,脸上的肉都瘦得有些塌陷下去,人的气质也多了一分凛冽。 子墨醒来后,发现邀雨对他的态度恢复如初,他就如同逃过了一大劫难般松了口气。 由于邀雨的病好了,拓跋焘的八万大军按原定的日程开拔。分别由拓跋焘、陆真和定中军此次前来的领军将军平阳王长孙翰带领,三路军如同一张大网撒入草原。 只可惜北魏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师大典,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长生天的眷顾。 柔然自从上次在盛乐旧皇宫兵败,便算到了北魏定会反扑。柔然的可汗王帐本来就随水草而定,不断移动。得知北魏即将对柔然用兵,大檀便连夜带人将可汗王帐移动到了极其隐蔽的地方。 拓跋焘入了草原以后近半个月,同零兵散勇的柔然人遭遇了几次,可均不是柔然主力。偶尔抓了俘虏,谁也道不出王帐如今究竟在哪个位置。不只是拓跋焘的中路军,陆真和长孙翰分别带的左右路两军境况亦是如此。 浩浩荡荡的八万大军,看起来是如此壮大,可是跟广阔浩渺的草原比起来,也不过是堆砂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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