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转移话题,楚恒略瞪了她一眼,但还真被猜对了,他的确要进宫面圣。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楚恒略不能再多留,只说过几日会去找她,然后便扬长而去。 宋善宁瞧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与碧螺一道回马车上了。 路上正是人多的时候,宋善宁今日又是坐的普通马车,没人给他让路,走走停停,路上堪堪耗费了小半个时辰。 回府更衣之后,碧螺端上来一个食盒,看上去有些眼熟。 宋善宁好奇地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两叠切好的山楂糕,和一碗冰凉的酸梅汤。 但却是干净的。 她疑惑地抬眼,碧螺说:“刚有人松来的,您猜猜是谁?” 都这么问了,宋善宁很快猜到,“楚恒略?” 碧螺点头,一边把糕点拿出来摆在桌上,一面忍不住道:“楚公子离京三年,当真是变化很大,奴婢记得,他从前可没有这么体贴的。” 楚恒略是晋国公府世子,先帝的和妃,也就是是今上早逝的母妃,就出自楚家。 若真论起来,他算是宋善宁的表哥。两人自幼相识,年纪相仿,算是一起长大。 少时楚恒略顽劣,常捉弄宋善宁,所以她很讨厌这位表哥,后来有一次,宋善宁被几个小郡王联合起来欺负,是楚恒略帮他出头。 自那之后,两人便亲近起来。 在宋善宁心中,楚恒略和宋彦成并无两样,都是真心待她的兄长。 三年前,楚恒略不知为何惹怒了皇帝,任谁如何求情都没法,被打发出了京,到偏僻的益州任监军。 他是文臣公子哥,哪里做的了这等差事,当时大家都猜测,这位楚世子八成是要死在益州,晋国公府在京中的地方也日渐式微。 不想一年之后,他竟真的剿了益州山匪立下大功,重得圣心。 如今三年任期满,回京得赏。 今日宋善宁瞧他,确实比先前成熟稳重许多,身形虽瘦,却已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还记得他当时离京时,一片寥落,林皇后知道他们交好,将她锁在后宫不许出去,只怕会说错什么触怒皇帝。 也怪不得他气了三年。 宋善宁轻笑一声,心思倏地一转,楚恒略离京这些年在军营里待着,定然认识许多年轻公子,军营中人出身也不会太高。 若是谢谌那边真的行不通,或许可以找楚恒略帮忙。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退避 没有宋善宁的叨扰,谢谌的日子好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晨起出门跑马,下午在书铺看书,时不时往窦府去看望窦承和织锦,平静而安逸。 只是偶尔路过双陆楼时,会忍不住抬头瞧那张扬的欢门。 荆阳跟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谢谌便先收回目光,淡淡地问一句,“看什么?” 荆阳次次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闷闷地挥手,把心内的八卦都咽回肚子里去。 这日,是织锦的生辰,谢谌天未亮便起床更衣,想要早些到窦府,陪着织锦一道用一碗长寿面。 不想一出院子,先碰上董氏和他弟弟董海,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正是要往谢谌的院子来。 谢谌神色淡淡,唤一声,“姨娘,舅舅。” 董海平日里便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衣食住行全依仗着姐姐的救济,但是董氏这些年在侯府地位不比从前,时常捉襟见肘,便都要靠谢谌拿自己的月钱填补。 谢谌若是不耐烦,稍稍劝诫两句,董氏便会在谢谌跟前一通哭天抹泪,直说自己当时生下他受了多少苦,等拿到银子,又变脸似的恢复如常。 他也曾想过,不再给董氏掏银子,却又害怕自己的猜测全部是假,若他真是董氏所出,那该如何? 就在这一年有一年的纠结中,谢谌不知给她填补了多少银两。 眼下看这董海眼底发乌,一眼便知是在哪个烟柳巷子眠花宿柳来着,要不然就是赌了一宿的钱。 谢谌厌恶地蹙眉。 果然,董海偷偷搡一搡董氏的胳膊,董氏走过来,正好拦在谢谌跟前,“阿谌,你这时要去何处?怎么这么一大早便要出去,可曾用过早膳不曾,正好你舅舅来了,不若去阿娘的院子里一起吃罢,咱们一家子多久没有团聚过了。” 团聚? 谢谌早年总爱去董氏的院子,可她只想着争宠,常把他往外推,后来长大,谢谌再也没有主动去过她的院子。 谢谌不理会她的刻意亲近,道:“我去窦府,今日是锦姨的生辰。” 说完便看到董氏不悦的神色,又补充一句,“既然舅舅来了,姨娘还是先陪舅舅,吃食管够,用来嫖.妓的银子却是没有,姨娘死心吧。” 这话说得直白,董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顾不得是在廷安侯府的院子里,当场拂袖而去。 谢谌眼见他恼羞成怒的背影,眉毛都没动一下。 董氏见自己弟弟被气走,捏着帕子的手指都在颤,她怒道:“谢谌,你当真以为自己巴上了窦将军就能青云直上了?别忘了,你姓谢!我和你舅舅才是你的亲人!难不成,你还想不认我们?!” 谢谌居高临下地睨着董氏,眸光幽暗,极具压迫性。 董氏扛不住这如利刃般的视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梗着脖子,全身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骂他不孝。 谢谌疲惫地闭了闭眼,“姨娘,我姓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他连装都不想再装下去了,说完这话,抬步就走,把董氏一个人撇在了小路上。 而董氏眼里的满脸惊疑惶恐,他也全然没有见到。 董氏忍不住捏紧身边婢女的手,长长的指甲嵌进皮肉里,婢女痛得眼睛通红,却还要尽心安抚,“姨娘,您没事吧?” 董氏仓惶道:“他,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婢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姨娘多心了,少爷本就不姓窦。” 的确,他不姓窦。 董氏曾悄悄见过窦承和织锦的。 她想到谢谌方才的冷言冷语,多半是对董海厌烦才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她自己多心了而已。 - 谢谌快步离开廷安侯府,避难似的上了马,一路飞驰,想尽早到窦府寻一份平静安稳。 却没想到今日的窦府也不安宁,只有织锦一个人在小厅坐着,手边摆着几碟谢谌爱吃的点心,一看便是在等他。 谢谌将礼物递过去,“锦姨,生辰快乐。” 织锦伸手接过,摸着侧脸,笑道:“又老了一岁罢了。” 谢谌坐到她的身边,问:“师父呢?” 他们夫妻两人向来恩爱,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织锦朝后院指了指,“宫里来人了。” 谢谌很有分寸地不多打听,陪着织锦一道用早膳,长寿面已经煮好,只等着中午三人上桌之后端过来,可午膳时间都要过去,仍是不见窦承的人影。 织锦招来婢女,“去瞧瞧怎么回事。” 婢女应下,正要去,谢谌起身道:“锦姨,我去看看吧。” 织锦稍愣,谢谌已经往后院的校场去了。 皇帝对窦承一向器重,命他教导皇子也是人之常情,可走近校场,听到的却不知比试的声音。 窦承半跪在地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包扎手臂,看上去甚不愉快。 这样的情形,实在不宜靠近。 谢谌脚步一顿,想要暂避,却已经被校场里面的少年捕捉到身影。 骄矜的命令声传来,“谁在那站着?给孤滚进来!” 谢谌还未反应,跪在地上的窦承先开了口,“太子殿下,那是臣的义子,想必是来看望臣的,他是粗莽之人,只怕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粗莽之人?”太子瞥一眼自己的右手,冷哼一声,“窦将军功夫如此高超,相必你的义子也不会差,反正孤是不敢再和窦将军交手了,正好他来了,让他陪我比划。” 说话间,谢谌已经走进校场,朝宋彦文下跪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窦承忍不住错眼看他,咬牙道:“殿下,是臣过失,误伤了您,别为难他。” 宋彦文高坐在台上,身后有人掌扇,有人打伞,一身锦袍也不像来练武的。 他是帝后独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又骄矜聪慧,到哪都是被朝臣捧着的。若不是父皇非要让他习武,怎么会来受这苦。 他打小金尊玉贵,风吹日晒都少有,如今却被窦承一枪划开袖子,胳膊上一道青紫。 心里忿忿不平,不敢对着窦承撒气,正好他这义子撞上来,看窦承的态度,好似还挺上心的。 他冷哼一声,也不叫谢谌起来,只高傲地盯住窦承,质问:“窦将军,你当孤是什么人,随便练练罢了。” 说着,他往后一靠,命令,“窦将军的义子想必功夫不会太差,不如先比划比划,让孤开开眼?” 时至正午,阳光最是毒辣。 谢谌在那跪了半晌,已然生出一脖颈子的汗,这会儿却要到大太阳下比划拳脚。 对方是太子,他拒绝不得。 窦承明显面色不虞,两条剑眉拧成一股结,想要说什么,谢谌却已经躬身答应,“是。” 他一进这校场便察觉到气氛有异,师父是个直性子的粗人,对于娇贵的太子殿下定然看不上,就算碍于皇上的命令,举手投足之间定然也有别样的情绪。 眼下太子已然不悦,若是师父再因为自己得罪殿下,只怕皇帝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 谢谌给窦承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随便拿了一把木剑在手,深揖之后,剑身刺破热气,波荡而出。 知道太子一定是存了一较高低的心思,谢谌这一套剑招只使出六成力,衔接之处故意凝滞,让人能够很容易抓住破绽。 窦承垂手立在太子的跟前,一腔怒意掺杂着酸楚,强行被压到心底,掌心握着剑,因为太过用力,虎口被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剐蹭出一道血口子。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先见过太子,然后跪伏在窦承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窦承一怔,掌心的力度却轻轻松了些许。 太子并不在乎他们在干什么,他立在高台上,一错不错地盯着底下的谢谌,虽然对方招式时有凝断,可那一挥一次之间都能瞧出功夫。 他不擅武艺,却自幼见过太多的高手,一眼就能瞧出他的功夫不差。 可那又怎样。 他抬手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朝身边一摊手,护卫递上宝剑,抽剑离鞘,他抬手便往谢谌的胳膊上刺去。 以牙还牙,总不是他不宽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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