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的料子都是林皇后亲自挑选的,皆是江南上供而来的佳品,一寸千金好不夸张,此时一匹匹摆在宋善宁的跟前,任由她再挑出最合适的。 林皇后眉眼之间已经恢复了温柔,牵着宋善宁的手,在旁给出意见,“还是苏锦更好,摸上去温凉柔滑,颜色也更鲜亮一些。” 宋善宁跟着林皇后一匹匹看过来,始终沉默以对。 对于自己母亲的想法,她心知肚明,嫁与楚恒略,也是她亲自选的,没有必要矫情,可看着态度截然相反的母亲,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寒凉。 林皇后见她始终不说话,有些不悦地唤她,“善善,母后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 宋善宁无声叹一口气,跟着敛起心中情绪,勾唇轻笑,“都听母后做主。” 这般乖巧的回答,让林皇后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她挑出那匹苏绣,说:“便用这匹吧,让绣局的人手脚麻利些,下个月的时候,公主便要先试穿,若是有什么不合身的,还要再改的。” “是。”釉玉在旁记录着皇后的吩咐,随后会一一吩咐下去。 挑完嫁衣,还有珠钗首饰。 林皇后特意命人开了寿云宫的仓库,亲自挑选了几支珠钗,宋善宁便跟在一旁看着,多数时间都不开口,但若是林皇后来问她,她也会十分捧场的附和一二。 一下午时间便这般消磨下去。 林皇后看看外面的天色,说:“留在这一起用膳吧,你父皇一会儿也来,他许久未见你,也想你了。” 宋善宁没有拒绝的理由,干脆应下,“是。” 她在后宫是有自己的寝殿的,只不过这些年在宫外公主府常住,甚少再留宿后宫。今日林皇后赏赐给她不少宝贝,总归是要先好好收起来的,且忙碌一下午,也要沐浴更衣一番。 于是,宋善宁暂且告退,带着碧螺先回自己的寝殿。 等沐浴过后,也差不多要到晚膳的时辰。 可没想到的是,她沐浴完,正坐在妆台前梳妆,却见釉心匆匆过来,说是皇后突发头疾,便不留公主在这用膳了,让她早些回公主府。 宋善宁一听,便要往寿云宫去探望,又被釉心拦住,“殿下孝心,但娘娘已经睡下了,您明日再来探望吧。” 都这么说了,宋善宁便也没再坚持。 但是忙碌这么久,肚子却有些饿,她干脆在宫里自己用晚膳,叫人御膳房知会一声。 派出去的是宫女绘秋,也是打小伺候宋善宁的人,后来宋善宁搬出宫后,将绘秋留在原来的寝殿,偶尔她再回来留宿,也有个趁手的人替她安排。 这一趟来回倒是快,只是回来的时候,绘秋的表情却是不大好看,宋善宁正躺在榻上看话本,瞧她这模样,抿唇轻笑了一下,问:“怎么了这事?难不成还有人敢给你气受?” 绘秋心直口快,又跟着宋善宁多年,没太多要忌讳的,此时听到宋善宁问,便回道:“奴婢想着殿下喜欢鱼鲜,正好还剩两道虾橙烩,便吩咐人一并送到咱们这来。不想碰上德妃宫里的素水,点名就要这菜,一道还不够,还要两道,真是胡搅蛮缠。” “一道菜而已,不吃便不吃了。”宋善宁并不生气,只觉有些好笑,说:“德妃都这般年纪了,还成日想着争强好胜,也不知道争给谁看。” 绘秋撇撇嘴,“还不是陛下近来常去霖芷宫,才让她们这般得意。” 宋善宁抿唇一笑,只当是个笑话听了便过去了,她的视线再度转回手里的话本,没再接茬。 绘秋虽然愤愤不平,但见自家公主殿下都没说什么,便也不再纠结,打了个千出去忙活了。 可还没没走出两步,忽然被宋善宁叫住,“绘秋。” 绘秋诶一声,回身等她的吩咐。 宋善宁已经合上了话本,神情莫名有些严肃,她问:“你方才说,陛下这几日常去霖芷宫,那今日呢,去的是谁的宫里?” 绘秋不明所以,老实答道:“应当还是德妃的霖芷宫吧,听素水的意思,那两道虾橙烩,一道给庆阳公主,一道便是留给陛下的,要不然她哪里来的底气敢和咱们争先。” 宋善宁无意识地捏住书页,指腹在页边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说:“不要应当,你挑个伶俐的人,去霖芷宫瞧瞧,陛下到底在没在。” 绘秋立马答应下来,即便派人去办了。 不足一刻钟,便来回话,皇帝的确是在陪德妃母女用膳。 宋善宁听完,并不意外,但还是陷入了沉默。 绘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嘴巴。 半晌,宋善宁朝她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 绘秋下去了,碧螺端了杯茶推门进来,看宋善宁的脸色不大好看,有些担心地问:“殿下,您怎么了?” 宋善宁长叹一声,半边身子滑下长榻,改坐为靠,语气疲倦,“从前不久,我心里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事,今日更明显了。” 碧螺问:“殿下何出此言?” 宋善宁和她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道:“本来我就觉得奇怪,母后这头疾是不是有些过于突然了。若是装的,目的为何呢?” “可若是真的,她又怎么会不让父皇知晓,这绝非她的性子。” 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总归,她定然是不想让我去寿云宫,或许也不想让父皇知道,所以才会这般做。那么,又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呢?” 宋善宁能猜到寿云宫有异,却想不通缘由。 碧螺劝她,“或许是殿下太敏感了,皇后娘娘是真的病了,但是已经睡下,便没有去知会陛下。” 宋善宁不置可否,“或许吧。” 总归也得不出结论,干脆不再去想,宋善宁吩咐传膳,跟着便出宫回公主府了。 寿云宫。 林皇后微眯着眼睛,釉心正跪在脚边给她捶腿,她问:“如何?善善那边可发现了什么?” 釉心摇了摇头说:“娘娘放心吧,殿下用过晚膳已经出宫去了。” 林皇后点点头,说:“那边,你去看过了么?瞧着那位眼熟吗?” 釉心抿了抿唇,轻声道:“奴婢不敢说。” “不敢说?” 釉心是林皇后当年的陪嫁,跟着她嫁去襄州,又跟着她回京,一路走来,如何还有不敢说的事? 林皇后没生气,唇边缓缓酿出一抹清浅的笑弧度,像是在笑,却又让人不寒而栗,“不敢说便是认出来了。本宫倒真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她身边还有人活着。” 釉心小心翼翼地问:“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林皇后冷笑一声,说:“当初她是奴婢,我尚且无法处置,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窦将军的妾室,我更是奈何不了了。” “娘娘的意思是……” 林皇后想了想,说:“先关着吧,且看看窦承的反应,再做打算。” - 与窦承商量好计策之后,谢谌并没有在窦府待太久,只怕两人的焦虑情绪会彼此蔓延,因此,等到荆阳到了之后,便回了廷安侯府。 之后也没有再表现出任何焦急的情绪,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他将人都挥退,自己坐在书房复盘白日的事。 若是他没猜错,林皇后那边已经察觉到了他和织锦的不寻常关系,这次出手,便是想验证什么,或许,她认识织锦也说不定。 说是没有性命之忧,但到底也只是推测。 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次的事,真的是林皇后所做的。 还是要想办法验证一下,坐以待毙,总不是办法。 他这般想着,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衣,没有惊动任何人,翻墙跳出了廷安侯府。 本想去城西找一趟苗若枫,但脚下却不自觉地往惠宁坊去了,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永安公主府的大门前。 手指在袖口轻轻摩挲,谢谌看着那牌匾,掌心的冷汗竟有消散。 宋善宁应当还不知道此事,他并不想将她牵扯进来,犹豫片刻,还是预备离去。 不想安静的巷口忽然传来骨碌碌的马车行驶声,与上次一样,谢谌敏捷避开,并不想惹人注意,但这次马车直接在公主府的大门前停下。 公主府的下人手持宫灯出来迎接,将那一方天地照得通明。 谢谌隐在角落,能清晰看见那马车上的图纹,和刻着的楚字。跟着楚恒略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再去扶里面的人。 距离有些远,角度也偏,谢谌看不清宋善宁的动作和表情,却能看见她站在原地,目送着楚恒略离开,丝毫不避讳被人瞧见。 也是,毕竟已经有圣旨赐婚,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了。 谢谌抵在墙边的掌心不自觉用力,虎口一阵刺痛。 楚恒略应该只是来送宋善宁回府的,没有多待,便回了马车,车头转了个方向,很快离开,没多久便瞧不见影子。 但是宋善宁却还在原地没动。 隔着半条长街,谢谌肆无忌惮地望过去,明明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却依旧看得贪婪。 “殿下,您看什么呢?”碧螺奇怪地问。 宋善宁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然后吩咐道:“你先进去,我还有些别的事做。” 碧螺先是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什么似的,点头应下,“是。” 她说着退下,连带着周围的侍从也都带走了。 长街之上,瞬间便只剩宋善宁一个人。 十指在袖口里纠缠,指甲掐在掌心,有略微的刺痛感,她费了好大力气抽离,然后带着些许的试探,问:“你在,是不是?” 她的声音不大,却顺着一阵清风传进了谢谌的耳朵里。 谢谌倏地一僵,不知道她是在和谁说话。 长街空荡,好似隔绝了一切繁华,夏风轻拂,柳叶微动。 宋善宁又开口,这次声音放大了一些。 更带了几分笃定,“谢谌,是你吧,你不敢出来见我?” 作者有话说: 昨天我晚上用电脑码完字,照例传到手机里,结果没有收到,去查看备份也没有,还以为是文档丢了,结果今天发现是没有传过来……服了我自己。 今天码字早,干脆和昨天的合并一起更啦。
第36章 黑暗 “谢谌, 是你吧,你不敢出来见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善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只是凭借着 当时的一腔冲动, 可把话说出来的时候, 却又开始后悔。 街上一片寂静,只有清风拂柳的簌簌声响, 宋善宁站在公主府的阶下, 面对着死寂的围墙, 好似在嘲笑她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她垂头苦笑一声,然后转身便要回府,可刚走出两步, 便感觉身边一阵劲风擦过, 还来不及反应, 身子骤然一轻,她陷入了一个陌生许久的怀抱, 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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