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宛俞哭的时候,不似旁的人眉毛鼻子皱在了一起,而是那种眉若远山,而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珠子就似那水中月,有像是那烟雨朦胧中的翠山。 僧人心中顿时被一击,那在圣泉寺长久之中沉寂的伤口又流着血淋淋的鲜血。 似是故人来,可古人早已红颜白骨的留在了天边。 “贫僧送你回家。” 再一次开口的嗓音竟是无比的嘶哑。 孙宛俞闻言,愣了愣,似乎是有些纠结,愣了许久,她试探着问道:“圣僧可知殿下如今可好了?” 那僧人闻言,剑眉一蹙,低声说道:“贫僧不知。” 或许是该回江南了,孙宛俞想,但她也想知道渭川是否安好。 她不傻,如今这番遭遇,她心中已是知晓,恐怕从一开始渭川就没有在她身旁安置护卫,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她孙宛俞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又该怎么办。 而皇后,当朝的皇后,这母仪天下的皇后,若是不喜她这个人让人将她打发了就是,竟是如此的面慈心毒,表面上下旨赐她宅院,实则想让这粗鄙的马夫折辱她,让她要么成为残花败柳,要么就此香消玉损。 可,她的心中总是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渭川他病重了,那里能知道这些呢? 或许她身后本就有侍卫,只是就像是彩玉一般,皇后的人不允许她跟着自个儿。 到底是没骨气,她低声问道:“圣僧可否将我送到长安城里的东宫里。” 那僧人瞧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忽的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走罢。” 孙宛俞其实此刻屁股生疼,脚也歪了,早就走不动了,但那僧人人高腿长的,此刻早已走出几丈远,生怕她就这么丢下自个儿,连忙一瘸一拐的跟着走。 没成想过了一会儿,那僧人牵着两匹马匹就走了回来,又扶着孙宛俞上了马,这才带着她朝着长安城里跑去。 这一跑,她才知道,这宅院竟是这样的偏僻。 方圆几公里竟是荒无人烟。 直到天蒙蒙的亮起,她的视线里才出现了长安城门,本就浑身疲累,此刻倒是多了几分力气。 但心中却又有些胆怯,她不知道去了长安城里,即便是回了东宫又有什么用。 渭川若是还没醒,她又该如何去见他,见了他又能做什么? 更别说那皇后,本就像治她于死地,如今知晓她活着回去,不光她又陷入了危难,是否也会连累救了她的僧人呢? 且,若是,若是渭川早就醒了,根本就从未在意过她的安危,那...她这般上赶着去,又是何等的不要脸面? 离着这城门愈近,她的心就愈发的踌躇起来。 那僧人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冷硬的声音再开口道:“姑娘,若是此刻想回江南,贫僧亦是可送你回去的。” 孙宛俞还未开口,就瞧见城门口的一处阴凉处竟站着神色闲适的德云,和身旁一脸焦急的彩玉。 她立刻打马上前,刚走到两人身边,还未说话,就差点跌落下马。 “哎哟,小心点。”德云和彩玉立马上前扶着她,惊呼道。 “德内侍,彩玉,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顾不得身子疲软,连声问道。 德内侍扶着她走到一旁早就候着的马车上坐稳了,这才说道:“姑娘,殿下昏迷前就让奴婢照顾好姑娘,但殿下病危,奴婢笨拙,竟是让姑娘陷入此等危难之中,幸得殿下昨夜醒了一时半会儿,就着人送信到圣泉寺,这才使得妄念圣僧来救姑娘。” 孙宛俞闻言,那心中的愁苦顿时去了一大半,她一时间思绪万千,那些愁苦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 鼻头微酸,那一路上沉重而又繁复的难受与绝望,此刻都化作了泪珠子,不断欠儿的流淌着。 德云心中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彩玉使了个眼神,转身走出马车,朝着远处冷眼瞧着的妄念走去。 “德内侍,好手段。” 妄念冷笑着说道。 “崔族长,哦,不,妄念圣僧,倒是劳烦您多跑一趟了。” 德云立在马下,站直了背脊,笑着说道。 孙宛俞撩开窗帘,本想感谢那圣僧,却只来得及瞧见那僧人冷着脸对着德云说了句什么,随后抬首对着她点了点头,就纵马离开。 “他不会被我连累的吧?” 孙宛俞低声说道。 “不会的。”德内侍走过来,笑着说道。 “殿下既然用了他,就定会护他周全。”德云闲适的说道。 但这话似乎对着她说,道理也是一样的。 孙宛俞心中对渭川才那样质疑,现在除了欢喜,全都转化成了愧疚,明明生了那样严重的病,却依旧是在醒来后,就派了人来救自个儿。 “殿下先下好些了吗?”她问道。 德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还未寻到解药。” 孙宛俞心中顿时犹如刀割,她实在是担忧殿下的病,低声求着德内侍,说道:“德内侍,我知我身份卑微,但实在是放心不下殿下,可否让我去照顾殿下一二呢?” 德云却是拒绝道:“皇宫内苑不是那么好进的呢,姑娘也别担忧,殿下因着姑娘那吸允的毒,如今病情也算是平稳呢。” 孙宛俞点了点头,抿着嘴,心中全是对渭川的担忧。 而此时,朝堂之上,莫名的开始出现了三皇子在文人间极有推崇的声音。 而四皇子在武将间亦是颇有威望。 原本在李渭川成为太子后,兄友弟恭的和平景象逐渐露出了兄弟阋墙的局面。 大李本就在这繁华之下,国库空虚,军队羸弱,官员冗杂的局面,如今皇子之间在朝堂上出现了争夺权位的局面,更是让庞大而羸弱的王朝变得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边疆又出现了皇家正统“杨”字的旗帜,一时间整个李朝竟是因为李渭川病重而出现了巨多的问题。 而崔族长,此刻正坐在御书房里,瞧着脸色沉重的皇帝,眸光轻轻地闪动了一下,劝道:“陛下,可得放宽些心呢。” 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帝号成,并非是成功的成,而是守成的成。 如今国家忧患就在眼前,他哪能宽心? “如今最缺的就是武将,崔爱卿。”成帝叹道。 即便是李朝是以武力夺取天下,李朝的历代的风气亦是开放,按理说武将应不缺才是,但偏偏民间民风开放,但朝堂和皇家却依旧是以求娶旧贵族之女和旧贵族子弟交友为傲。 于是整个国家竟是出现了割裂的现象,凡是稍微有些门第的子弟都衣学文为先,实在不行,再求武功。 而高门的闺阁女儿家也都是以世阀豪门的女子礼仪和品性为标杆。 崔皇帝如今是第一次觉着这样的氛围是否有了问题,但一旁的崔族长却似乎是知晓陛下在想什么。 他开口说道:“臣倒是有一人文武双全,只是因着身份低微,未曾求仕罢了。” 成帝如今那里还想什么身份低微不低微的,他连声开口道:“是哪位,姓甚名谁,如今又在何处?” 崔族长瞧着一脸信任他的皇帝,却丝毫不觉愧疚,心中只对这样的皇帝厌恶不已,如此这般的人竟也能成为太平盛世的皇帝,生下那般优秀的皇子,恐怕也是他崔氏血缘的缘故吧。 他眼底略带着些嘲讽,低声说道:“仇(qiu)坤。” “这般姓氏的,果真是少。” 皇帝感叹一句。 “若是陛下允诺了,那臣明日便将那仇坤引荐给陛下。” 皇帝自无不允。 ........ 与此同时,在皇宫里。 原本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此刻一脸的沉静,端坐在榻上,德云低声的汇报着。 “殿下,那崔族长果真是推荐了杨坤,陛下也同意了。” 李渭川神色不变,略带着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德云知晓陛下心情并不好,有低声说道:“倒是孙姑娘,昨夜受了一夜的惊吓,又跑了那样多的路,刚回到东宫就发了高热,晕了过去。” “看样子崔啟去救了。”李渭川说道。 “是,殿下果然神机妙算。”德云回复道。 “果真是妄念,本是个有本事的人,只可惜耽于情爱,终究是辜负了他浑身的本事。” 李渭川冷声不屑的说道。 德云微微垂了身子,说道:“如今为殿下所用,也是在为他们崔家赎罪罢了。” “孤看他倒是懒得管他们崔家死活,崔家都是一群养不熟的毒蛇,但凡有几分本事的人,可不都在为自个儿做谋划呢。” 李渭川冷声说道。 德云自是知晓殿下说的是何人。 话刚落地,门就被悄声的打开,李渭川身子未动,冷硬的眸光朝着从缝隙里悄然进门的娇小身姿看去。 德云瞧见了,悄声的行了礼,退到了阴影处,心中赞叹此女果真犹如一条艳丽的毒蛇,冷血不说,竟是要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家族于诛九族之中。 当夜,殿下被刺杀后的第二日,崔舒就将那解药双手奉上,不求赦免了崔家,只求做了殿下的太子妃。 德云瞧着那解药,心中顿时波澜惊起,倒不是说惊叹于崔舒为何会有解药,而是瞧着崔舒镇定自若的将父兄勾结前朝余孽的情形一字不落的告知殿下,心思之歹毒。 据密探所知,崔氏族长和嫡子虽心思歹毒,其心不正,但对这幺女、妹妹却是百般疼爱,捧在手心的。 如今对待这样疼爱自己的亲人,竟是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双手将父兄的人头奉上。 他都知晓,更别提殿下了,如此蛇蝎美人,只是令人胆寒。 “殿下,这是我今日特地熬制的药膳,最是补身子不过呢。” 崔舒将手边的玉碗端出,呈给男子。 在光影中,男子伸手接过,她不敢细瞧男人面容,只仓促间将头垂下,余光瞧见男人那只格外有力的手指。 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在光影间那拇指上的翠色扳指格外的引人瞩目。 扳指因着白皙但却有力的手指而显的格外的翠绿,而扳指也将手指衬的格外的金尊玉贵。 随即那双手接过玉碗,崔舒不敢再看,耳边听着男人玉匙轻轻翻搅着药膳的声音,心中对着自家那不堪大用的父兄产生了浓重的厌恶感。 两个蠢货,不等着现成的国丈不做,倒是去找什么前朝的太子,想要谋求什么从龙之功。 若是以往,她如今哪里需要这般的低贱? 只需在崔氏的府邸里等着太子求娶便是了,就像她那本来身份低贱的庶女姨母一般,等着皇帝亲自求娶,如今到好,她一个堂堂正正的,血里留着最纯正的崔氏血统的嫡女反倒是为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而苦苦哀求。 “嗯,好喝。”男人将玉碗递给了德云,声音称得上温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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