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阳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胡来。 现在不过卯时三刻,日头已经斜斜挂在高空了。虽说不是太热,但依旧晃眼的很。往深处去还有些距离,许妩确实看不惯温佑棠打伞的这副做派,但她却是个姑娘家,自然是怕晒的,有关系好的小姐妹还提醒过,说这夏日的太阳毒辣的很,即便是清晨也不容小觑,稍不留意就晒的人肤色暗黄。 许妩自然拉不下脸来去主动搭话温佑棠,于是趁他不注意时,有意无意的往伞下靠。 “温兄,这里是···?”许仲阳看着巷子傻了眼。这巷子狭窄且脏乱,青石板的路面上,洒落着不少杂秽物,有烂掉的菜叶,招来几只蝇虫萦绕,有东倒西歪的家具落满灰尘,不知那家小孩遗漏的玩具,只剩半个的躺在清晨妇人泼出来的污水里······ 一个字,乱! 这里可不就是难民区么?他有什么事要在此处办?许仲阳都要怀疑,温佑棠是不是故意带他们来此消遣了! “顺德元年圣上登基时,大赦天下,在京城辟了一块地来收容来京的外乡人士,许少爷应该比我清楚吧!”温佑棠停了步子,扭头看着还想往他伞下挤的许妩。 许妩一面避着日头躲在温佑棠的伞下,一面还要提防路上坑坑洼洼里的污水,生怕脏了自己的绣鞋,因此便有些应接不暇。突然的感觉自己肩膀被戳了一下,下意识的皱了眉头抬头,温佑棠那张冷脸就杵在自己身前。 温佑棠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戳许妩,“许小姐,这个位置没空了!”说罢,还往一旁退了退。 这整套动作在许妩看来,就是在耍自己!本来被这脏兮兮的巷子闹腾的就心情不爽,如今还要被这人欺辱,顿时气上心头。“不打就不打,我还不稀罕呢!何必找这些烂大街的借口!” “许妩!”许仲阳低声唤她。 温佑棠知道他们这又是在上演严兄的戏码了,懒得理他们。他真不记得自己是哪儿招惹这两兄妹了,自己做什么在他们看来都是别有用心,这是得多大仇多大怨啊?虽说不在意,但是又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舒坦。 自顾自往前走时,问阿成,“你昨日来可有看见什么?” “少爷!你是在和我说话么?” 温佑棠白他一眼,那眼神在说,废话! 阿成了然,少爷又在使坏了。 在旁人看来,便是少爷一人在自言自语,再加上他这通阴阳的身份,着实吓人不浅。记得之前在安庆时,有个乡绅仗着有几个臭钱,对少爷出言不逊,于是少爷便用这招吓他,那时候他还以为少爷是糊弄人呢。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解气好笑。 “少爷,你怎么知道我昨夜来了这儿?”阿成不解。 “你身上一股味儿,你不晓得?” 阿成立马抬胳膊去嗅,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并无实体怎么会招惹上味道?“少爷,你总是诈我!”他有些气,故意凑过去对着温佑棠的耳朵哈出一口气。 温佑棠顿时觉得耳边凉意甚重,阴寒的很。他挥了挥长袖,将阿成扇开,力度不大,不至于阿成跌出伞外,“别闹了,说说,昨夜可有见到鬼魄在杨家附近游荡?” “没有。他家味儿太大,熏得方圆一里都看不见半个鬼影。”话毕,像是又想起昨夜的味道,“呕···,那味儿上头,闻一次终身难忘,幸好我不用食五谷杂粮,不然,早晚要被饿死。” 许仲阳三人走的慢,和温佑棠隔了几步的距离,只听见他一人在前方嘀嘀咕咕的,像是与人交谈,但又只听得见声音听不清楚内容。 饶是许常是个身高七尺的汉子,也被这场面吓得不轻,“少爷,您还记得吧,先前咱们等在温府外时,便听见他在和谁说话,可后来姓温的开了门,门后也只有他一人···莫不是···” 他这番诡异的动作再加上许常的话,许妩也吓的抓住许仲阳的胳膊,接过话来,“三哥,你看,他说话时明明还偏了偏头,似是旁边有人,再看看那把大伞,遮下两人足矣···,他刚刚也说那个位置没空了,莫不是真有什么鬼怪跟着他?” 顿了顿,又道,“肯定是的···戏折子里不也说了吗,鬼魂之类不能见日头,那他旁边···”她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颤音。那刚才她岂不是在和一个鬼怪抢位置? 换作平日,许仲阳定要训斥他们,说上一句‘休要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经历了眭妖一事,他也不敢斩钉截铁的说出这类话了。只好安慰道,“先前在温府,温先生约莫是在和府内小厮讲话,他刚刚应当是在思索事情自言自语罢了。” 这话说出来没什么可信度。许常小声嘀咕,“姓温的一直独居,若是有小厮,昨日咱们也不会在门口等那么久了!” 许仲阳看他一眼,厉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赶紧跟上吧!” 他们三人听不清温佑棠在说什么,可阿成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笑嘻嘻的传给温佑棠,“少爷,您可真···厉害!看把他们给吓的!” 温佑棠心中得意,见达到了效果,也不再和阿成多言,放慢了步子等他们跟上来。 杨忠文家的大门依旧紧闭,温佑棠拍了许久的门也不见人应。 许仲阳他们三人与温佑棠隔出了一段距离,也闻见了那股臭味儿,只当是这巷子脏乱无人清扫,天热生出来的怪味。见温佑棠吃瘪,许常幸灾乐祸,“少爷,您瞧,这不是风水轮流转么!活该他吃了闭门羹!” 阿成自然的传声筒一般将这话传给了温佑棠,温佑棠倒没顾得上,心里暗暗觉得奇怪,杨家这副样子旁人避之不及,也不会出门啊。况且,昨日他来时,杨李氏也焦急的紧,巴不得温佑棠早早做法了事,没道理将他拒之门外。 正纳闷时,一旁有个买菜的老妇过来,像是看稀奇一般的盯着他们几人,走了一段路后,又忍不住回来搭话,“别等了,杨家人都不在,昨日夜里回乡下了。” 回乡下?连夜回去的?难道有什么急事?不等温佑棠问清楚,那老妇捂着鼻子匆匆的小跑离开,仿佛就刚刚说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无奈,温佑棠只好打道回府,无功而返。在马车上的半个时辰,温佑棠一直在思考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急事,使得杨忠文不顾身上的异味儿,携家带口的连夜赶回乡下。难不成是有人要杀他?也不太可能吧,他只是一个穷木匠而已! 一早上没进食的肚子,终于咕咕抗议了。安静的车厢内,气氛有些微妙。 许妩在看好戏,许仲阳则假装平静,礼貌的询问温佑棠是否要找个地过早,或者回许府用膳。 只有当事人毫无异样,堪称临危不乱。他掀开侧窗的帷幕,马车正好行到巷子口。“劳驾停一下车,温某在此过早即可。多谢许先生捎我一程。” 温佑棠前脚下了马车,后脚许妩和许仲阳也跟上来了。在他入座的桌前坐下,“想必温兄也看出来了,许某并不是顺路,确实有要紧事请温先生帮忙,还请先生赏脸听我一叙。” 对于他变来变去的称谓,温佑棠并不在意,只是想着,左右这是躲不过了。 “许少爷稍等一下。”温佑棠制住许仲阳,转头去叫李老板,“还是老三样儿,劳驾了。这儿的面食不错,也干净,许少爷要不要来点儿?” “那就依温兄的口味,也来一份···两份吧。” 温佑棠将桐油伞放好,起身去柜台处,“李老板,我今日一早去了杨家,但邻舍说他们昨夜连夜赶回乡下老家了,不知您可知道此事?” 李老板点点头,“温先生,我正要和您说呢,杨兄的亲弟弟前天身亡了,老乡赶着驴车昨夜才至京城告知消息,他们一家都回去了。我也是今早才得知这事儿,这不,店里忙脱不开身,已经让内子同其他老乡赶回去了。” 温佑棠这才发觉,店里少了一个人。不见了老板娘,只有李老板和一个伙计在店内忙活。寒暄两句后,不便再打扰他。 许仲阳等他坐下后,才开口,“温兄现在方便么?” ※※※※※※※※※※※※※※※※※※※※ 温佑棠:不是很方便。(微笑脸)(jpg拒绝三连)
第1章 梦中人(一) 事情要从那天的万菊宴说起。 官宦士家向来有爱举办宴会的毛病,有事没事办一场,红白喜事生辰入仕是不用说的,无事的时候逢花赏月办个诗会也是常有。 还有一种有些特别,便是贵公子小姐们的大事。举办宴会的主人家借着赏花赏景的由头,给适龄公子小姐下帖,邀约来府小聚,男女分开设席,隔着朦朦胧胧的帘子互相相看。虽说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但为了顾及小姐们,也会给成了亲的夫人下帖相陪。 这个万菊宴便是如此。下帖的是户部侍郎曾宪的夫人,邀各位公子小姐过府赏菊。许国公的夫人因着之前许妩大闹隔壁府邸的事儿,觉着她年纪也不小了,不该还是那般毛毛躁躁的性子。便遣了许仲阳陪着许妩一同去赴宴。梁兴良林立航与盛和风几人也在列。 许妩自然是不想去的,她不想早早嫁人,更不想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但拗不过她娘。转念一想,她也许久未出府了,借着这个机会同她那些小姐妹聚聚倒也不错。 那日去了之后,果真如她想的那样没劲无聊。那些来赴宴的公子哥,没她三哥俊俏不说,大概是想在众小姐面前塑造儒雅的模样,个个手持折扇装模作样的对着菊花吟诗作对。还都穿着白衫,耀眼的夏日里,硬生生闪的许妩眼睛花。 结果可想而知,人也不怎样,诗也不怎样。 许妩百无聊赖,只好去寻她的小姐妹。 曾侍郎家的曾如意便是其中之一。这位千金同许妩一样,既不敢忤逆她娘的话,又对那些装模作样的公子哥看不上眼,于是便拉着交好的几个小姐妹躲在她府中的一处凉亭内谈心。 许妩寻去时,除了东道主曾家如意,还有柳侍郎家的千金柳娉婷,以及都御史家的千金郑婉清。亭内四个石凳,这下刚好满员。 达官显贵家的小姐自是锦衣玉食,但也有它不好之处。比如现在,想同交好的小姐妹一道品茶赏花,都还得先同父母禀报,再向对方府中下帖邀约小聚。 总的来说,就是程序繁琐不太方便,并不能说去就去,无甚自由。而且全程都还有嬷嬷丫鬟相陪,姐妹间想说些体己话都难。 因此这万菊宴恰好给了她们一个机会,几个小姐妹许久不见,自然是有许多话相聊。但话题除了自己发生的那些趣事,自然而然的就转移到今日宴会上来了。 起先是聊了聊傅大将军家的小姐,傅宝云。他爹是能让狄人闻名胆颤的大将军,偏偏这个傅宝云从小体弱多病,身娇体柔,活脱脱一个药罐。再加之她身体不好,不能多走动,体态必不可免的有些臃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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