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有重兵看守,连衣衫吃食也送不进去。 郑子安听得苏一箬被纳进东宫的消息后, 当即便冷了脸,与黄氏说道:“母亲在浑说什么?一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会与太子扯上关系?” 黄氏听得儿子这话, 立时便落下泪来,道:“我好端端的骗你做什么?你去外头打听打听,京城里谁人不知太子瞧上了我们郑家的表姑娘?你妹妹便是得罪了一箬,才会被太子的人强压着去了尼姑庵。” 郑子安怔愣了许久,果真派小厮去外头打听了一番,得来的消息与黄氏的说法相差无几。 外头人人皆在说, 因着表姑娘被太子瞧上了眼的缘故, 他们郑家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郑子安听后却心绪难平,连晨起时该喝的药也喝不下了,只靠在床榻上惨白着脸, 神魂皆失了大半。 * 东宫内。 苏一箬被张启正安排在了离外书房最近的采莲阁, 金石为砖,琉璃为瓦,端的是富丽堂皇,胜于从前那个逼仄狭小的左清院百倍。 且因着张启正对苏一箬战战兢兢、百依百顺的谄媚态度, 东宫其余的宫女和太监们俱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伺候苏一箬。 早膳便不必说了,山珍海味变着法地端上了饭桌,午膳更是由江南出身的大厨做了些失传的苏式船点和苏式甜汤,样样皆循着苏一箬的爱好。 搬来采莲阁的头一日, 极会看眼色的张启正便把赵予言的衣衫细软皆一起搬了过来。 苏一箬虽是羞赧不已, 打从心底里却也不想和赵予言分开, 太监和丫鬟们收拾床铺时,她便也在一旁帮了一把手。 这一下却把在一旁充当督工的张启正吓了个够呛,忙上前去跪在了苏一箬跟前,道:“夫人可别折煞了奴才们,这样的活计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 苏一箬被他这哭丧着脸的模样吓了一跳,她过惯了谨小慎微的日子,也从不把伺候自己的明儿和月儿当成下人般看待,乍一来了东宫,被这么多人簇拥着奉承,一时间颇有些不适应。 她便僵着身子回道:“张公公,你快起来吧,我不过是想帮把手罢了,从前在郑家也是这般。”说罢,她便忙让明儿和月儿将地上的张启正搀扶了起来。 张启正这才顺势站起了身,见苏一箬不是个恃宠而骄的性子,将来他侍奉起来也总省心些,便笑道:“郑家的人除了老太太还好些,其余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势利眼,特别是那三小姐郑心柔,当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他这话也勾起了苏一箬不愉快的回忆,大国寺一回,安平侯府的花宴一回,她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郑心柔,竟让她屡次对自己下狠手。 若不是每回都有赵予言在旁相帮,自己怕是早已身败名裂了。 思及此,苏一箬便忍不住蹙起了柳眉,眉宇间蓄着万千愁意,杏眸里也划过几分伤怮。 张启正见状则心下一跳,懊悔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苏一箬伤心了起来,便道:“夫人放心,殿下已把这郑心柔关在了尼姑庵里,永生永世皆不许她踏出来一步,那地方艰苦的很儿,每日每夜皆要没完没了地做活,她是再也碍不了您的眼了。” 这话却着实有些出乎苏一箬的意料,她并不知赵予言在背后动的这些手脚,一时想到他如今的身份,这般惩治郑心柔自然易如反掌。 往日里她受了委屈,左不过是闷在被子里哭上一场。 如今却有人将她受的委屈记在心间,原封不动地报复回去。 似是漂泊在外的浮萍终于寻到了归宿。 苏一箬的心间升起了一阵暖意。 张启正见苏一箬神情好转,便知这一劫是被他安然无恙地混过去了,一时便多嘴说了一句:“这还是看在郑家老太太的面子上,才留了她一条命,否则她就得跟那镇国公世子一般死的不明不白了。” 这话一出,苏一箬的脸上便再次浮现了惊讶的神色,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张启正,喃喃问道:“镇国公世子……?” 张启正也疑惑不已,只道:“正是他,那厮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冒犯夫人,这般死去也是罪有应得。” 苏一箬心下一半感动一半惊颤。 感动的是,赵予言果真如他所说般在背后默默守护自己,惊颤的是他狠厉的手段。 镇国公世子好歹也是王孙公子,他却能这般轻易地了解了他的性命。 苏一箬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赵予言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厮,而是权势滔天的东宫太子。 “干爷,床铺都收拾好了。”这时几个小太监便笑着凑到张启正跟前来,对着苏一箬行了礼后便退了出去。 张启正还要监督着太监们理出东厢房来,便也退了出去。 当日夜里,赵予言便来了采莲阁。 东宫内的排场极大,用膳时明儿和月儿皆都不敢凑到梨花木桌旁伺候,只好由着那些宫女们为苏一箬布菜夹筷。 赵予言褪下蟒袍,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便道:“太简薄了些。” 苏一箬与明儿、月儿三人俱都瞪大了眼睛,瞧着梨花木桌上几乎要摆不下的饭菜,忍不住出口道:“够了,便是十个人都吃不完了。” 张启正却战战兢兢地认了错,道:“殿下恕罪,京里没有看得过眼的江南厨子,奴才已让人去江南酒楼里请了,过几日应当就有消息了。” “这便罢了。”赵予言虽是不满意,见苏一箬慌神地连筷子都放下了,便松口让张启正起来。 张启正知晓赵予言吃饭时不喜许多人在一旁伺候,便只留了两个伶俐的宫女,自己则带着其余太监退了出去。 屋内人少了些,赵予言便亲自替苏一箬布菜,知晓她喜欢吃甜食,便让人将其余的菜都撤了下去。 苏一箬见他这般铺张浪费,便蹙着柳眉说了一句:“阿言,我吃东西不挑剔,很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赵予言听罢夹菜的动作一顿,便让侍候的宫女都退了出去,与苏一箬说道:“你将来要做太子妃,就该这么尊贵,不但是吃食,连每日的衣食住行都不可马虎。” 苏一箬习惯了朴素简单的日子,乍一听得这话后,便忍不住嗫喏出声道:“我怕我做不好。” 赵予言则含笑拍了拍她的柔荑,温声劝道:“王孙公子也不是生来就会那些繁文缛节的,如今离我们的大婚之日还有些时日,你慢慢学就是了。”
第31章 交心 “林贵妃有请。” 苏一箬听了这话后却揉捏起了自己的手指, 素白的脸上浮现了几分局促之意,只见她抬起杏眸,羞窘地望着赵予言说道:“我怕我做不来。” 赵予言见状则从团凳上起身, 上前去握住了苏一箬的柔荑,以防她揉捏伤了自己的手指。 上一回在左清院内,她输了自己五粒黑子时便愁得捏起了自己青葱似的玉指, 差一点便掐进了肉里。 “大面上过得去就好,一切有我在。” 听了这话后,苏一箬才略微心安了些,只是想起那镇国公世子方雅安一事,心里终究是有些不落忍。 那日被那方雅安欺负了以后,她的确是伤心不已。 可自己没有本事并且也从未想过要夺了他的性命。 可赵予言不一样, 他是东宫太子, 夺了镇国公世子的性命竟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位卑悬殊,令人胆寒。 赵予言见苏一箬仍是不开怀,心里也犯起了难, 只当她是担心自己学不好宫里的繁文缛节, 便笑着安慰她道:“你放心,宫里没有太后和皇后,那贱……林贵妃便是想折腾你也寻不到机会,除了册封礼和宫中大宴, 你皆可随心自在的做你的太子妃。” 他说这话时黑眸里尽是温柔缱绻之意,眸光清亮,笑意蕴藏其中。 苏一箬的心蓦地一软,心绪百转千回, 便将方雅安的事儿抛之脑后。 不论他在外人面前行事多么狠辣冷厉, 待自己总是挑不出错来。 既是决定了要与他厮守一生, 总要慢慢习惯起来。 她便也对着赵予言莞尔一笑道:“好。” 当日夜里,赵予言便与苏一箬同宿一榻,因怕她骤一来到东宫不甚习惯,便让人去私库里寻了《竹林七集图》来。 张启正行事乖觉,去私库里寻出那《竹林七集图》的画卷后,便又将那幅享誉盛名的《抿茶图》拿了出来。 《抿茶图》上画的是十六岁的赵予言,彼时他正在宫中大宴上受万臣礼拜,端的是矜贵有气势。 赵予言让张启正多点了几盏烛火,便将那《竹林七集图》一一展示给了苏一箬看。 苏一箬果真立在四方桌案前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的七幅竹林图,连赵予言说的话她也不顾不上听了。 赵予言在问了两回“你最喜欢哪一幅?”和“你瞧着哪一幅画的最好?”都得不到回应后,便只得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只在一旁替苏一箬举起了烛台。 一刻钟后,苏一箬才欣赏完了七幅画,忽而瞥见了最末端的那幅《抿茶图》,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赵予言道:“画上的人当真是龙章凤姿,气宇轩昂。” 本以为赵予言会这这般夸赞而羞赧起来,谁知他却是骄矜一笑,生受下了苏一箬的玩笑话,状似苦恼地说道:“正是如此,一箬好眼光。” 苏一箬瞥了他一眼,气他脸皮厚,可对着他这张俊朗的脸蛋,又说不出昧着良心的话来,只得窘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予言见她双腮鼓起,水凌凌的杏眸里凝着些怔愣,便将烛台搁下,捏了捏她的香腮道:“上一回你说你不喜欢这图,有什么缘故?是我何处得罪了你不成?” 话音甫落,苏一箬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思绪飘回了烟雨江南,祖父祖母还未曾出事的时候。 苏家因着与江南织造家有些未出五服的亲戚情分,又经手了些丝绸生意,日子过的也算得上是富庶安稳。 谁知那一日江南织造竟带来了这副《抿茶图》,要祖父藏在书房里妥帖收藏,绝不许露于外人跟前。 祖父自然照做。 半个月后,被贬谪到江南的康武听说祖父的书房内有不少名家藏书,还有那幅《抿茶图》,便带着美酒上门与祖父品经论道。 三日后,江南巡抚便带着一群乌泱泱的护卫冲进了苏家,将喝的伶仃大醉的康武绑了起来,说他借古讽今,对今上不敬不尊。 祖父便也被牵连下狱。 苏家被抄前,苏一箬特地去了趟书房,可那被祖父妥善藏好的《抿茶图》却不见了踪迹。 祖母自此病倒,在病中屡屡痛骂江南织造,并直言没有那幅《抿茶图》,苏家兴许不会遭此劫难。 所以苏一箬才会这般讨厌这《抿茶图》,她在赵予言跟前也没什么好藏私的,便将这事原原本本地说与了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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