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取出怀中的玉佩,触手温热,带着他的体温。他摩挲着那个柳字,眼底浮浮沉沉,暗流涌动。 良久后,紧紧攥住,缓缓地阖上眼皮。 . 姜知柳乘车回府的时候,陆行云正巧从医馆里出来,望着熟悉的马车,他想都不想,冲到前面拦住。 现下早市已散,人流稍微稀疏了些,马车行的比较快,见他突然出现,车夫急忙勒住缰绳。 “吁!” 马蹄高扬,差点踩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车内传来不悦的声音。 “回二小姐,是、是陆侯爷。”车夫回头,恭敬道。 微一静默,车帘被姜知柳骤然掀起,她黛眉紧蹙,脸上泛着愠色:“陆行云,你有病吧!” 因陆行云已得知她未死,她便摘了帷帽,懒得藏着掖着了。 陆行云眸中一揪,噗通跪在地上,恳求道:“柳儿,对不起,以前是我辜负了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望着地上卑躬屈膝的男子,姜知柳勾了勾唇,眉梢眼角俱是讥讽:“陆行云,你可真有意思,当初我给你的机会还少吗?是你一次又一次弃我于不顾,现下却来求我,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脊背一僵,陆行云心口泛起刺痛,眼眸骤然红了。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可是柳儿,我知道错了,真的!”他吸了吸鼻子,笑着跪到车门口,泪水在眼里打转,“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真是搞笑,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何需你答应我什么?更何况,你这从小养尊处优的,你是能挑水劈柴,还是能洗衣做饭?我便是使唤个下人,都比你值当!” 姜知柳嗤笑,神色轻蔑,正要放下车帘,却被陆行云抓住。 “柳儿,我知道你恨死了我,我自己也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这些年我日日盼、夜夜想,无时无刻不是想让你活过来。” “如今天可怜见,我终于再见到你了,我求求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和烨儿吧!”他仰望着她,水熠熠的眼眸蕴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渴望。 “做梦!” 姜知柳眸光一厉,彻底没了耐性,狠狠将他甩开,倒在地上。 心口似被刺刀插入,疼的抽搐,他眼眶一红,伸出手大喊:“柳儿!” 他似是想爬过去,马车却骤然启动,坚硬的车轮快速从他腿上碾过。 “啊!” 他痛呼了一声,腿部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咔!” “侯爷!”书庭大惊,连忙奔过去,却见他疼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柳儿...” 他趴在地上,用尽全力把手伸出去,却抖得像是筛糠,额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脸色白的发青。 下一瞬,他像是被抽空了气力,胳膊猛然一落,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书庭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背着他去了方才那家医馆,见他们又来了,大夫惊愕道:“诶,他怎么又来了?” “一言难尽呐!”书庭无奈地叹了叹,赶紧将他放到床上医治。 马车上,烨烨皱着小脸,疑惑道:“娘,方才那位叔叔怎么那么奇怪,他以前认识你吗?” “嗯。” “那他是不是欺负过你?”他鼓着腮帮子,脸上满是气愤。 微微一怔,姜知柳把脸贴在他头上,柔声道:“傻孩子,你娘这么厉害,旁人怎么欺负得了?你放心,没有那回事,他啊,脑子有问题。” “真的吗?”烨烨仰头,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当然,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姜知柳笑道,他这才松了口气。 . 陆行云迷迷糊糊,像是走在一座悬崖边,周身黑漆漆的,寒风大作,他用袖子挡着脸,费力地往前走。 忽然,不远处出现一位红衣女子,提着一盏灯笼,正牵着男童往崖边行去。 他瞳孔骤缩,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要!” 他没命地往前跑,寒风如刀将他的脸和衣衫割出一刀刀口子,血迹斑斑。终于,他跑到前面,将他们拦住。 “柳儿,不要过去!那里是死路!” 女子唇畔一勾,眸中凝起冷笑,阴恻恻的:“好啊,那你替我去死吧!”说罢,在他胸口猛然一推,他脚下陡空,身子如巨石飞速坠落。 耳畔寒风呼啸,身上若冰霜倒灌,崖上的女子昂起下巴,眼里满是得意,妖冶阴冷,似幽冥里灼灼盛放的彼岸花。 忽然,他身子猛地一颤,眼皮也随之睁开。 “侯爷!你可算醒了!”书庭大喜,赶忙凑到跟前。 可陆行云只怔怔地望着虚空,眼前依稀浮现着那女子阴冷的笑容。 柳儿... 心口处似被针反复扎入,越揪越痛,他攥住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我的腿如何了?” 朝他小腿瞥了瞥,书庭忐忑道:“侯爷,大夫说你的腿骨折了,现已接好裂处,用竹板固定住了。” 剑眉微蹙,陆行云硬撑着坐起来:“把拐杖拿来。” “侯爷,大夫说了,你得躺着静养,要少下床。” “拿来!” “侯爷...” 见他推三阻四,陆行云眸光一厉,重重地锤在床板上,语声冰冷:“快拿过来!” 眉头骤成团,书庭满脸难色,又拗不过他,只好依言把拐杖拿过来了。 接过拐杖,陆行云立即杵上,摇摇晃晃出了医馆,到姜府门前跪下了。见他脸色惨白,身形不稳,书庭满脸担忧,跑到旁边的食肆,买了碗瘦肉粥。 “侯爷,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你就吃点吧,好不好?” “拿开!”陆行云咬紧牙梆,看都不看一眼。 “侯爷,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再这样下去,就没命了!小的求求你,你就吃一口吧!” 叹了叹,书庭的眉头越皱越紧,试探着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却被他连勺子带碗给打翻了,热腾腾的骤洒了一地。 “滚!” 书庭当真是无可奈何了,垂头丧气地去旁边借笤帚,准备把地上清扫干净。可他刚拿了笤帚过来,就见一位小厮正在那清扫,还瞪了陆行云一眼,手底下也没轻没重,将粥和泥的混合物,都渐到了陆行云身上。 可陆行云却攥着拳头,隐忍不发。 见此情形,书庭忍不住了,跑过去打开小厮的笤帚,愤愤道:“臭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你面前这位可是亲封的刑部尚书兼昭懿候,你怎么敢这么无礼?” 那小厮是新来的,只知陆行云是背弃姜知柳的负心郎,却不知他的身份,面上一惧,正哆哆嗦嗦想道歉时,大门噶然打开,一盆污水霍然倒在地上,浇得满地都是,有些还渐到陆行云身上。 “吵什么吵,老娘的耳朵都让你们吵聋了!” 作者有话说: 跌落尘泥了 你们猜说话的是谁呢?
第33章 淡漠至极 门口处, 柳三娘拿着木盆,一手叉腰,神态傲慢跋扈。 下颌绷的发紧,陆行云死死攥着拳头, 依旧不言不语。 看着一贯天之骄子的陆行云跌入尘泥, 书庭顿时红了眼眶,跪在地上恳求道:“侯爷, 我求求了, 我们走吧!你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 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才华卓绝,为人称颂,你怎么能被人欺凌到这个地步啊!” “欺凌?呵!” 柳三娘把盆递给丫鬟,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讥讽之色溢于言表:“要说欺凌,那也是这个状元郎欺凌我柳儿在先, 比起柳儿所受的,他这兼职不值一提, 你也好意思在这替他叫嚣?” 拳头一紧, 书庭目中揪成一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的确, 站在姜知柳的角度, 陆行云之前所为,无异于将她推入炼狱, 遭受锥心之痛。 深吸了口气, 陆行云终于开口, 眸里笼起深深的哀伤,似沉入湖底的碧石,朦朦胧胧,辨不明晰。 “岳母大人说的对,比起柳儿受到的,我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世子妃明摆着不想见你,你跪在这里也无用啊,不如咱们先回去,再想想逼得法子,行吗?” “别说了,我是不会走的。” “侯爷!” 书庭急的眼泪汪汪,陆行云却闭上眼眸,不愿多言了,他气的砸了砸大腿,只好起身到旁边的石头上候着。 柳三娘冷笑,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大门砰地关上。 到了院里,姜知柳正陪着烨烨骑小木马,她笑眯眯捏了捏烨烨小脸,这才叹道:“外面那人也忒讨厌了,不然我让人将他轰走吧。” “轰他做什么,没得显得我们小气,他爱跪就跪吧,跪死也与我们不相干。” 姜知柳淡淡启唇,眸中似清泉寒澈,没有一丝波澜。 “好!就依你。” 柳三娘昂起下巴,脸上闪过快意,面对狗男人,就该这个样子。 门外,陆行云又不依不挠地跪了两天,终于扛不住昏死过去,书庭大惊,将他背到医馆,给他灌了些汤药和温补的稀粥,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才幽幽转醒。 刚醒来,又要去姜家门前跪着,书庭急忙拦住:“侯爷,夫人她今早就离开青州了。” “什么!” 眸光一震,他倏地跌坐在床上,神情轮转了几度。 “侯爷,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暗中跟着夫人了,沿途会留下记号,只是侯爷,你身体太虚弱了,得好好修养才是。” 听他这样说,陆行云松了口气,凝神沉吟了片刻,道:“走,去府衙,把这次的案子先料理了。” 此案已拖了几天,必须早日处理为好。 “可你的身子...” “无妨。” 陆行云拂着拐杖站起来,却头晕眼花,腿一软,又坐回去了。没有办法,他只好先用了些饭食,才赶到府衙,将知州呈报的要案调出审理,幸而此案并不复杂,只用了五天就审查清楚,他上了封奏折,将剩下的事交给知州处理。 奏折上除了禀告案子的事,还以腿布骨折为由,向皇上告了四个月假。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料想皇上也不会否决。 此间事了,他亲自买了些礼物去姜府辞行,却被姜九岚当街扔出来,彼时周围拥满了人,都对他指指点点。 陆行云立在那里,拳头越攥越紧,最后只叹了叹,领着书庭走了,那些礼品自然便宜了旁人。 离开青州,两人顺着沿途的标记急行。 一路上,书庭脑海里总在思索一个问题,既然姜知柳没有死,那绿枝应该也没事,可为何此次却没见到她? 这般过了十日,终于赶上了姜知柳的马车。临行时,姜九岚雇了镖队护送她,镖头见他不近不远地跟着,就向姜知柳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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