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车帘,朝后看了看,见陆行云坐在马车上,一直朝她这边观望。见她探头,他眸光一亮,正要打招呼,她蹙起眉头,唰地放下窗帘。 “别理他,只管加速。” “是!” 镖头拱手应了,下令急速前行,陆行云也只好让车夫加速,这般如骨附蛆地跟了一路,姜知柳再也按奈不住,让烨烨留在车里,自个儿下车去找陆行云。 见她来了,陆行云欣喜万分,连忙让书庭扶着他下了车,可刚张口,就见姜知柳板着脸冷声道:“陆行云,你还有完没完了?你在姜家堵我也就罢了,现在还一路跟着我,何着我去哪你都要跟着是吧?” 脊背一僵,陆行云眸光骤黯,定定道:“是。” 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整不会了,姜知柳嗤笑:“我说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天之骄子,你这样做人家的跟屁虫,不觉得没脸没皮吗?” 面色微滞,陆行云抿了抿唇,道:“只要是你,没脸没皮也不打紧。” “你!” 姜知柳气的脸色一胀,甩了甩袖子:“冥顽不灵,我懒得理你!”说罢就往回走,胳膊猛然一紧,却被他抓住了。 “柳儿...” 姜知柳蹙眉,眸中露出深深的嫌恶:“烦死了!”胳膊猛地一甩,将他甩到地上。 “啊。” 腿部传来剧痛,陆行云痛呼,眉头挤做一团,额上冷汗涔涔。 见此情形,书庭赶紧将他扶住,朝姜知柳道:“夫人,我知道你怨侯爷,你纵使打他骂他小的也无话可说,只他那日被你碾断了腿,你这么一推,若害他瘸了可怎么办?” “哦,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斜睨了陆行云一眼,挑了挑唇,云淡风轻地走了,眉梢眼角满是讥讽。 望着她淡漠得背影,陆行云心口似被猛地插了一刀,心脏痛得抽搐,他眼眶泛红,深吸了口气,强撑着站起来,颤颤巍巍回到车里坐着。 书庭眸中满是担忧,叹了叹,到车外守着。 寂静的车厢里,陆行云的手越攥越紧,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窖,渗凉透骨。 眼前不断浮现姜知柳冷漠的面容,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在他耳边重复似冰锥在他胸口戳了个大洞,呼啦啦寒风直往进灌。 他闭上眼眸,死命咬着唇,嘴角却不停战栗着,片刻后,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悄然滑落,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当下下午,书庭见陆行云脸色惨白,紧皱眉头,一副忍痛的模样,便查看他的伤口,见小腿肿的跟满头似的的,红的发亮。 他大惊失色,立即驾车去了最近的府州,经大夫诊断,断口果然错位了。书庭眼眶一红,就跪下了:“大夫,你一定要给我家主人治好,绝对不能出问题啊!” 大夫点头道:“你放心,老夫一定尽力,只他伤的太严重,必须好好修养,若再出差错,保不准真就瘸了。” 书庭心中一紧,忙道:“多谢大夫。” 旁边,陆行云听了大夫的话,却垂眸不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医馆出去之后,二人又出城,沿着暗哨留下的记号追赶,却在一处竹林里失了讯息。 正准备掉头再找找的时候,暗哨垂头丧气地过来了。 “侯爷,属下无能,跟...跟丢了...”他们跪在地上,神情紧张。 书庭一惊,小心翼翼看向陆行云。灰蒙蒙的天光中,但见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脸上阴晴不定,半晌,重重锤在座椅上:“滚!” 暗卫们打了个哆嗦,灰溜溜跑了。 “侯爷,那接下来怎么办?”书庭试探地问。 “进城!”他双眸一眯,眸中泛起锐色。 书庭不敢磨蹭,当即驾车赶到最近的州府,找到当地的知州,借着以镖旗将军的令牌号令附近百里之内的县郡,命他们动用黑.白两道的势力,竭力搜寻姜知柳和烨烨的下落。 在青州的那几日,书庭已打探清楚,姜知柳是化名柳雁在江湖上行走,有了这个线索,找起来的顺利的多,只等了七日,就有飞鸽传书来报,说姜知柳在洞庭湖露过面。 听到这个消息,陆行云立即快马加鞭,朝那边敢去,这般不舍昼夜地赶了四天路,终于到了地方。 因提前传了令,早有官员在那等着,见他来了,忙卑躬屈膝地讨好:“尚书大人一路风尘,下官已备下薄酒,还请...” “说,她在哪儿?” 不待他说完,陆行云一口打断。 官员面上一僵,讪笑:“回大人,自接到大人的传信,属下就派亲信暗中跟着夫人,据他们回报,夫人现在住在洞庭别苑,只...” 见他欲言又止,陆行云眸光一厉:“说!” 官员偷偷觑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只、只是那里离此地有十几里,路途遥远,现下天色已晚,大人不如再此稍作休整,明日再去吧?” “书庭,我们走!” 陆行云眸光一沉,不再跟他多说一个字,书庭得令,立即打马扬鞭,将马车赶得飞快。 望着尘烟中急速远去的马车,官员擦去额上的冷汗,摇头叹了叹,眸中泛起一阵担忧。 赶到洞庭别苑的时候,天色将暮,斜晖漠漠,透过云层洒在广袤无垠的洞庭湖上,波光粼粼,烟波浩渺。 陆行云下车,正想往别苑走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他顺着声音望去,一艘精美的乌篷船从氤氲中驶来,临到岸边,一只修窄秀长的手掀开竹篾门帘,露出一张俊朗英挺得面容。 “请。”他弯唇,朝身侧看去,笑容明朗似旭日东升,耀眼温煦。 “多谢。” 伴着一个清亮的声音,姜知柳牵着烨烨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袭烟霞色长裙,低着头,墨发如瀑从肩膀滑到胸前,皎洁的脸上噙着温润的笑意。 望着她的侧影,陆行云心中一紧,杵着拐杖往过走。刚走几步,就见她下船时被绊到了,身子一晃,那男子赶紧将她扶住。 “你没事吧?”男子望着她,眸光深邃。 “没事,多谢。”姜知柳嫣然一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去。 望着这一幕,陆行云身上骤凉,心口泛起一股弄弄的酸意,扶着怪状的手紧了紧,他快步走过去,却一瘸一拐。 看到他,姜知柳眉头一蹙,面色陡然转冷。 男子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扫,问:“阿雁,这位是?” 斜睨了他一眼,姜知柳望向别处,神色淡漠,似笼了层寒霜:“不认识,兴许是哪个傻子吧。” 作者有话说: 官方吐槽:哼哼。
第34章 低到尘埃里 冰冷的话语如刺刀扎入陆行云胸口, 他绷着下颌,眸中满是痛楚。 烨烨则撅嘴道:“连叔叔,这个怪叔叔老是缠着我娘,你快把他赶走。” 瞥了瞥陆行云, 连晟微一沉吟, 上前两步,拱着手神态自若:“这位兄台, 感谢你对我家雁儿的抬爱, 只我与雁儿两情相悦, 还望兄台成人之美, 另觅良人。” 听他这样说,陆行云心底一沉,朝姜知柳望去,见她朝连晟瞥了瞥,没有言语,像是默认了。 顷刻间, 他仿佛跌入了万丈冰渊,彻骨的森寒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迫的他无法呼吸, 胸口处似乎被戳了个大洞,寒风似刀子呼啦啦往进涌,割的心脏伤痕累累, 殷红的血珠不停往外渗。 他攥着铁拳, 死死盯着姜知柳:“他...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姜知柳斜睨着他,脸上淡漠, 似凝了层冰。 陆行云身子一晃, 拐杖瞬间掉落, 书庭赶紧将他扶住。 暗淡的天光中,他脸色唰地惨白,无力地靠在书庭身上,满脸不可置信,眼底猩红,似刀在绞着。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嗤笑了一声,姜知柳伸手挽住连晟的胳膊,朝他绽出柔美的笑意,似海棠绽放,明丽无双。 “晟郞,我们走。” “哦,好。”连晟凝了凝,拍了拍她的手。 姜知柳望向陆行云,下巴一昂,嘴角勾起冷笑,挽着连晟婀娜多姿地走了,看方向正是朝湖畔别苑。二人身形高挑,容色出众,端的一对璧人。 望着他们的身影,陆行云心口似被重锤击中,生出一阵剧痛,喉间发甜,噗地喷出一大口血。 他捂着胸口望过去,眼眶赤红,如芒刺目,泛起无尽的痛楚,泪水顺着脸颊潸然滑落。 身子仿佛被抽空了,他双腿一弯,颓然地跪在地上。 “侯爷!” 书庭连忙蹲下,想扶住他,却被他推开。 “走!” “侯爷...” “我让你走!”陆行云一拳砸在地上,眸中厉光烁起。 书庭打了个哆嗦,只好到远处守着。 陆行云瘫坐那里,垂着头,牙梆越咬越紧,侧脸轮廓冷硬如石,拳头也攥进了泥土里。 另一边,姜知柳进了别苑后,立即把胳膊抽出来,笑容轻浅:“连大哥,方才多谢你了。” 连晟拂了拂鼻尖,眸中露出揶揄:“那有什么,能和雁儿投怀送抱,连某可是求之不得呢!” 面上稍滞,姜知柳轻笑:“连大哥真会说笑,你可是江南七十二大商行的总把头,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雁儿可不敢往脸上贴金。” “谁说的!雁儿你文武双全,聪慧强干,以女子之身将姜氏版图扩到南疆,更独自创办柳氏商行,还开得有声有色,你这样的女子,纵有千万个美人也比不上。” 男子抓住她的胳膊,漆黑的眼眸似有暗流涌过,深邃澄澈。 自诈死后,姜知柳现在姜家修整半年,之后便化名柳雁帮助父兄做生意,不想她这方面的天赋奇高,很快就为姜家开拓了新的天地。为了烨烨将来打算,她于两年前于杭州创办了柳氏商行,主营丝绸、酒楼、戏院等多个领域,她心思活络、手段玲珑,再加上背靠姜家,很快就在杭州站稳脚跟。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连晟连四爷,连家世代经商,在整个江南首屈一指,在他这一代更达到从未有过的鼎盛。当时姜知柳经营的酒楼红火异常,把连家的生意都抢了。 连家找人上来砸场子,反而惹得自己一身骚,连晟出于好奇,亲自上门“拜访”,他本以为该是个老谋深算的男子,却不想迎接他是姜知柳,谈吐大方、镇定自若,还大大方方送了桌酒菜给他。 事后,他才知道姜知柳早已看出他的身份,他也因此对姜知柳另眼相看,更和她达成了合作关系。 此次姜知柳本打算径直去杭州,但因陆行云一直尾随,所以半路甩开眼线,到了洞庭湖,乘机和他谈两笔生意。 今天游湖,两人已谈成了一半,只待来日立契。 迎着男子的目光,姜知柳一凝,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面上却笑容不改:“你要说我武功好倒还沾的上,至于文墨,不过近年才下了点功夫,不至于甄艳霞罢了,至于经商也不过依仗我父兄的荫蔽,你这样夸我,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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