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又随着小丫鬟的动作,坐在了一旁的方凳上。 见祝苡苡确实是面色无虞,小丫鬟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她进来伺候的时候,已经有人与她交代过了,若是照顾的不好,别说工钱,连她这条小命都难保得住。 可没办法,她家里穷,需要这份工钱。 祝苡苡实在没胃口,却也只能强逼着自己,用了几口。她尝得出来,这饭菜,是徽州府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出的,虽口味清淡,却也不比那些爽口的菜肴差了多少。 食盒里还装着一道她素日爱吃的翡翠虾仁,这东西可不好买的,即便是在那家酒楼,每日也限着卖。 只是想到这些菜,都是出自孟循的手笔,她的胃口便去了大班。 再到后半夜,倦意上涌,祝苡苡终究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只是她睡得不算安稳,一双秀丽的小山眉始终蹙着,在木架床上辗转反侧,光洁的额头,涌出一层细密的碎汗。 在一边伺候的小丫鬟也很是担心。 照这样下去,倒还不如不睡,出的这样多的汗,很容易着凉,一不小心便受了风寒。若是不仔细提防着,说不定明日一早人就病了。 小丫鬟想到这里根本就不敢睡,只能拿着绢帕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 孟循便是在后半夜,顶着夜风,带着满身的倦意,缓缓进来。 小丫鬟吓了一跳,手上的帕子倾刻便掉落在地上。 她想要跪下行礼,却被孟循招手拦住。 孟循走上前来,解下了身上系着的披风,盖在瑟缩在一角的祝苡苡身上。 他坐在一边的脚凳上,低垂下头,一寸寸,细细看着她的眉目。 她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明艳秀丽,却又坚韧。 他后悔了,当初去苏州府的那件事情,是他太过冲动。他太着急了,如果他在细密周全的谋划一番,兴许就不会出那样的意外,那他更不会失忆,更不会与她和离。 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会有阻隔,更不可能出现那个穆延。 他们相伴七年,走过多少风雨,又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磨灭更改的? 他知道,她是太累了,太想有个依靠,所以才会想着,要与旁人成亲。 他不会怪她,也不会与她生气,他该生气该责怪的,是那趁虚而入的小人。 倏地,她双唇翕动,低声轻喃,好似在说些什么。 孟循矮下身来,仔细的听着。 “穆延……穆延……” 他原本柔和的脸色多了几分裂痕,强忍下心中的懊恼,他抬手,轻轻抚弄着她秀美的柔顺的发丝。 似乎这样,能让他更平和些。 他不该去与穆延计较,计较什么呢?至少在眼前这一刻,苡苡是在他身边的,这便可以了。 破晓时分,孟循将还在睡梦中的祝苡苡带出了这间牢房。 她已经受穆延牵连,在这狱中待了一整夜,便就是再有旁人说什么闲话,也得也得掂量几分,再开口。 他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也不会再让她受旁人牵连,他会好好爱护着她,直到她愿意接受他,重新做他的妻子。 思及此,孟循心里多了几分难言的畅快,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人,一步一步,从垂花门,走进院中,再送到房里。 动作极尽温柔的,将她放在架在床上。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孟循心中一片柔软。 他是她的,而此刻她与他待在一处。再没有什么能比这刻令他更加欢愉。 * 祝苡苡辗转醒来的时候,抬眸便看见了头顶上挂着的丁香色幔帐。 她晕晕沉沉的,以为这里是在她闺房,可侧眸去看这周围的陈设,又心生怪异。思绪渐渐回笼,在这刻,她才清醒过来,一点点记忆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与穆延一道出去,被孟循所擒,毫无征兆地进了牢房…… 思及此,她又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里根本不是牢房,倒像是她的闺房,除了里头熏着的香,有些不同之外,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吴叔叔想办法,将她从大牢里带了出来。 想到这里,祝苡苡咧着唇笑了起来,她赶忙掀开被子起身,趿着秀鞋就要往前走。许是因为太过匆忙,加之身子疲软,没什么力气,她才向前走了两步,就摔在地上。 膝盖撞的生疼,她低声轻唤。 这阵动静不算小,外间匆匆的脚步声,引起了祝苡苡的注意,她抬头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朝她走来。 她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竟顾不上膝上的疼痛。 “孟……孟兰?” 太久没见过了,以至于,喊出这名字的时候,祝苡苡都有些犹豫。 孟兰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在走过来前稍微怔了片刻,而后面上带着笑,将她扶了起来。 “苡苡姐姐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我看你,很累的,昨个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上,肯定是疲累的,不如再休息会儿,可好?” 祝苡苡满心满眼的疑惑,张了张唇,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孟兰转身给她倒茶时,她才讷讷的开口:“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在牢房里的吗?这……这里又是哪里,是孟兰你家吗?” 孟兰要比从前沉稳了许多。祝苡苡犹记得七八年前的孟兰,还是个少不经事的女子,言谈举止都十分稚嫩,哪里有面前人这般从容。好像模样也变了些,要比从前瘦了许多。 从前的孟兰和现在的孟兰,在她眼前交叠,让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恍然与迷乱。 “苡苡姐姐先喝杯水吧,不着急,姐姐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慢慢与你说。” 祝苡苡面着唇,轻轻应了声。 “这里是我阿兄的住处,他前些时候,自京城来徽州府办事,便把这里整理打扫了出来,如今就住在这里。” 听见这话,祝苡苡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孟兰却也不在意,接着开口说道:“阿兄是今个一大早将姐姐接过来的,昨日发生的事,阿兄也大致与我说了几句……”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低垂着头,再抬眸时,眼里多了几分水光。 “我晓得苡苡姐姐,已经与我阿兄和离,在姐姐你眼里,你们两人再无瓜葛纠缠。可昨日那样的事情,若不是阿兄出面,姐姐现在,恐怕还得待在那府衙的大牢之中。” “能不能,念在这份情谊的面上,姐姐不要那样讨厌阿兄……” 此刻的孟兰,才让祝苡苡有了几分切实的感觉。 她语气哽咽,红着一双眼,像是犹豫,又像是为难,丝毫没有方才的从容。 孟兰在她一年前回到徽州府时,曾经好几次都来祝家看过她。 即便没有孟循的关系,祝苡苡也是挺喜欢孟兰的。 在她还未嫁给孟循的时候,两人就时常都能说得上话,虽然还算不得是闺中密友,但也算是有几分情谊。 正是因为有情谊,所以在一年前,孟兰上门拜访的时候,她便将自己早已经和孟循和离的事情告知了她,也说了,他们两人今后决计再无可能。 祝苡苡犹记得,孟兰那会儿是很伤心的。 但即便难过,也只是哽咽着与她说道:“我晓得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苡苡姐姐。” 孟兰甚至遵从了她那有些无礼的要求,没有将孟循和她和离的事情说出去,也正是有这份原因。那段时候,她才能在祝家待得的安稳。 那时候住家还没有旁的靠山,需要倚仗这份名存实亡的关系。 算算日子,两人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孟兰好似变了不少,却又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垂泪欲泣的孟兰,和那日几乎一模一样。 祝苡苡轻叹一声,“好,我答应你,不讨厌他。” 孟兰紧紧握着祝苡苡的手,心里的慌张无措,总算渐渐消散。 “孟兰,你可知道祝家如何了?吴叔叔是不是很担心我?” 孟兰拭了拭眼角的泪缓缓开口:“姐姐不用担心,阿兄已经让人去祝家通了消息,告诉了吴叔叔姐姐在这里。” 祝苡苡抿了抿唇,“那你可知道,外头如何说这件事情的?” 虽然那会儿长桥的人并不多,但那一杆子士兵那样大的动静,祝苡苡不相信,徽州府城会半点风声都没有。 问到这里,孟兰似乎有些犹豫。她是知道外头的事情的,可她担心自己将事情如实说给了苡苡姐姐听,会让她更加忧虑牵挂。 阿兄临走前曾与她说过,让她好好照顾苡苡姐姐,切记她的身体。 可面对祝苡苡这样近乎哀求的目光,她又不忍心,一个字都不说,思虑了好一会儿,她才斟酌着开口:“阿兄这次来徽州府,是查关于前朝余党的案子,这事和……和穆大人有密切的关联,其他的我也不敢乱讲,外头似乎是这么说的。” 心中的猜测再次得到证实,祝苡苡已经被逼得不得不冷静下来。 她牵着孟兰的手,“我有些话想与你阿兄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你替我转达他,就说我要见他。”
第64章 天阶月色渐凉, 周遭好似笼着一层濛濛的薄雾,只有屋檐在月光的照映下,还能折射出点点暗淡的银光,映得院中树木依稀可见。 祝苡苡倚在罗汉榻的一边, 半眯着眼, 从窗台朝外看。 院中寂静无声, 只余一地清辉。 还是早春,夜里不免得凉风阵阵。风拂面吹过来, 祝苡苡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原本还昏昏倦倦的,这会儿反倒是清醒了许多, 她紧了紧了身上的衣裳,趿拉着绣鞋,下了罗汉榻,朝外间走去。 孟兰原是指了个小丫鬟贴身伺候着她,但被祝苡苡寻了个理由推辞了。 在这处待着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自在, 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更不想被个人随时随地盯着, 即便他只是来伺候自己的。 祝苡苡搬了把圆凳坐在外间的桌旁,单手撑着腮, 出神地打量着, 面前烛光摇曳的烛台。 灯光晃来晃去, 她的视线也随之转动。烛台没有照着灯罩,闪烁的烛光除了吸引祝苡苡的追随, 还引来了一只不知死活的飞蛾。 她眉心蹙起,稍微移动了烛台, 但那只飞蛾依旧不死心。几次三番的靠近。 祝苡苡索性收了手,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翅膀扇动, 还带着烨烨粼粉的飞蛾一点点靠近烛火。 空气中似乎氤氲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她眉心狠狠的皱起,下一刻,抬手将那只飞蛾弹飞。 取而代之的,她纤细白皙的指尖戳进了烛火里,片刻的烧燎感,疼得她嘶了一声。但还未等她将手收回来,仔细检查,便听见一阵急匆匆的呼唤。 “苡苡。” 下一刻,乍起的风,翩翩而至。祝苡苡侧过头来,便见迈步上前的孟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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